第四十一章 瑞士的宗教改革
宗教改革第二个主流模式,是出现在城市教会中的改教运动,与德国涉及整个王侯统辖地区的改教有别。德国改教涉及地区较广,加上帝国皇帝的干预,涉及的问题相对复杂,加上德国的改教运动属于开创时期,遭遇的反对非常强烈。城市宗教改革首先出现在在瑞士,从苏黎世城市开始,逐步蔓延到其它城市,乃至瑞士周边国家。当中涉及的改革,只需城里的市议会认可就可推行;加上已有德国改教的先例,虽然仍面对诸多困难,反对的势头却相对较为温和。
苏黎世的宗教改革
瑞士宗教改革的爆发,比德国稍迟一点。大约在1519年左右,一位名为慈运理的神职人员,逐渐接触及认同了改教派的信仰,了解了圣经中的福音道理。究竟慈运理是自己发现改教派的信仰,还是受到马丁路德的影响而怀抱福音真理,不同学者的观点并不一致。大体上说,当时马丁路德的言论及影响,已经在许多地方扩散开来。受影响的地区包括了瑞士在内,因此德国的改教运动,或多或少定然影响到瑞士地区的教会。慈运理受到路德的影响,也不足为奇。在1520年前后,马丁路德的著作,透过当时新兴的活版印刷术,流传颇广,并为瑞士的宗教改革运动,预备了非常好的条件。
1522年在苏黎世发生了一件影响深远的事。在当日罗马教会的制度下,每年在纪念耶稣基督受苦的受难节之前的四十天,都定规了一段称为预苦期的节期。目的在于提醒弟兄姐妹,要开始深入思想基督为我们受苦,作为纪念受难节的准备。今天在基督教里面也有许多教会,保留了预苦期这个安排。一些教会也称之为大斋期(或大斋节),因为罗马天主教一直以来都有一个规定,在预苦期阶段,禁止进食肉类食物,所有人都要透过守斋来预备自己纪念基督受苦。作为神职人员,慈运理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定。但是慈运理偏偏在1522年的预苦期,约了几位朋友,一同吃肉!慈运理显然有备而来,要透过这回的吃肉时间,掀开苏黎世城市改教的序幕。
这样违反规矩的事情,肯定无法掩盖。当事情被揭发出来之后,慈运理勇敢地要求市议会,为预苦期吃肉的适当性,进行公开辩论。市议会答应了他的请求。慈运理抓住这个机会,向反对他的人提出一个基本问题:为什么预苦期不可以吃肉?一个人能否得上帝悦纳,与他有否在行为上遵守节期规定,到底有何关联?慈运理指出:按照圣经的教导,上帝是否悦纳一个罪人,与这人是否有好行为无关,只在乎这人是否凭信心接受基督十字架的代赎。换句话说,慈运理透过这次吃肉事件,将改教分子坚持的圣经福音理念,摆在众人面前。就如路德所主张的,所谓改教分子的信仰,就是人与上帝的关系,基础只在乎他有没有接受耶稣基督,是否信靠上帝所预备的恩典,而不在乎他是否有好行为。慈运理指出,如果在预苦期里面吃素,企图用这个方式来换取上帝的悦纳,就是凭好行为来换取上帝的恩典,而这是错的,是违背圣经教导的谬误。当时罗马天主教在强调好行为的气氛下,认为在行为上遵守教会的规条,就能得上帝的悦纳。透过辩论,慈运理向众人清楚地解释,人要得上帝的接纳,不在乎行为如何,关键在于他是否在信心里面接受耶稣基督十字架的代赎。
瑞士这个国家在组织上,基本是一个联邦,由一些独立的城市所组成。慈运理所在的苏黎世城,是瑞士联邦里的一个重要成员。城市里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市议会来做决定。任何事情只要在市议会里获得通过,就可以成为苏黎世的法律。而且这些决定也会透过联邦的机制,逐渐影响瑞士联邦的其他大小城市。慈运理看准了这一点。他明白自己的福音立场虽然是正确的,仍需要将这个课题带到市议会里面去,透过市议会去影响整个苏黎世,甚至是影响整个瑞士。故此慈运理策划了这场预苦期风波,并且成功地借着公开辩论,说服了市议会采纳这个福音立场。慈运理不单向市议会提出这个福音教导,并且要求苏黎世城的教会,从此按照这个合乎圣经教导的基础来重新安排教会的事工。慈运理既然驳倒反对的人,市议会就根据公开辩论的结果,接纳了慈运理的建议。宗教改革也从此在瑞士发展起来。
慈运理从此成了苏黎世城教会的领导人。他按照圣经的教导推行了一系列的改革。这些改革基本上与路德在德国推行的差不多。在教导方面,慈运理强调人的得救,不是因着好行为而是因着信心、是出于上帝的恩典、因耶稣基督的十字架而临到罪人的。在信仰取向方面,他也彻底否定人能够透过好行为,比如加入修道院,就能得救。他甚至解散那些怀抱过去错误教导的修道院,驱赶那些支持罗马的神职人员。在慈运理的带领底下,苏黎世教会从此脱离了罗马教廷的管辖。
慈运理的改教,不单是在苏黎世城市进行。透过苏黎世,慈运理的主张也逐渐在邻近地区蔓延开来。瑞士其他地区因慈运理的教导,也作好了准备,要推动彻底的宗教改革。就在慈运理改教影响力日渐抬升的时候,一场战争夺走了他的生命。慈运理死后,苏黎世的改革就由他的一名助手接过去。虽然这位助手也是非常能干的教会领袖,但缺乏慈运理的那份号召力。结果,瑞士的宗教改革虽然从苏黎世发展起来,可是接下来,瑞士的改教运动,却由另一个瑞士城市领导,就是日内瓦城。
日内瓦的宗教改革
上帝在瑞士另一端的日内瓦市,兴起了另一位领袖加尔文,继续带领瑞士的改教运动。加尔文出现在日内瓦之前,日内瓦教会就已经进行了改革,脱离了罗马教廷。但是日内瓦城比起苏黎世城,其政治处境比较特别,就是一直受到邻近其他大城市的影响,包括宗教事务在内。日内瓦与其他的城市一样,拥有独立的市议会。不过在政务的取向上,却处于其他大城市的夹缝中。城里的市议会对改教的观点,刚好出现全力支持与有所保留两派。这个微妙处境让当时的教会领袖,相当为难。幸亏在1535年,日内瓦城与苏黎世城取得联系,支持宗教改革的一方才取得了上风。只是对于教会领袖的改革作风,市议会的领袖还是有所保留,处处提防改教分子们越权。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于1536年的时候,城里来了一位不经意路过的客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加尔文博士。加尔文本是法国人,是一名很年轻就颇负盛名的学者。因着接受马丁路德的改教主张,加尔文在法国巴黎大学,冒犯了支持罗马教廷的大学领导人,因此决定离开法国(甚至可说是逃亡出国),前往另一地方继续宣扬其改教立场。由于原定的路途不安宁,结果他决定改道,经过日内瓦前往目的地。当他来到日内瓦的时候,城里的教会领袖突然登门造访,劝他留下来协助日内瓦的教会,一同推行改革。加尔文起初不愿留下,因他本来并没打算要留在日内瓦。可是这位教会领袖提醒加尔文,是上帝的手带他到这个有需要的城来,因此加尔文应该留下来,不然就是逃避上帝的安排,将不会得到上帝的祝福,这番警告产生了一定的作用。而且日内瓦城就在瑞士与法国接壤的边界上。加尔文留在日内瓦,也可以给自己更多机会影响法国的改教运动。思前想后,加尔文决定留下来,出任日内瓦教会领袖的助手,帮助日内瓦城的教会。
只是当时的市议会对这些教会领袖们的猜疑颇大。就在教会的影响力日渐成熟的时候,一些不满国外影响力日渐抬头的人,成功地使日内瓦市议会决定,要对付这些来自国外的教会领袖们(原先的领袖也不是瑞士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非瑞士本土的教会领袖只好匆忙离开日内瓦城。加尔文则应聘前往原先计划要去的地方,在那里负责法国居民的牧养。加尔文这趟初临日内瓦,为时不过两年,结果黯然离去。日内瓦的宗教改革前景,也同时变得暗淡起来。
加尔文离开了日内瓦之后,继续宣扬其改革教会的主张。当原先的领袖离去后,日内瓦城的宗教事务变得颇为混乱。在一片混乱中,日内瓦城的市议会重新改选后,由同情教会改革的领袖掌权。新的市议会察觉到,这个城市需要像加尔文这样年轻有为,非常具魄力的领袖,方能让改革迈步向前。市议会于是重新发出邀请,要求加尔文再次回到日内瓦来带领教会。加尔文第一次到日内瓦的时候,是因着教会领袖的邀请而留下来的,这一次却是市议会向他发出邀请。
加尔文本来并不打算回到日内瓦去,因为之前正是与市议会出现纠纷而不得不离开的。但是明显地,瑞士宗教改革的进程,因着慈运理的去世,已经失去了一个重心人物。如果日内瓦的改革无法彻底推行,恐怕改教事业在整个瑞士,都会慢慢衰弱下去。加尔文身边的同工也向他指出,这样的机会相当难得,因为按照常理,日内瓦既然曾经驱赶改教家离去,应当不会再度邀请他前往,因此目前的这个发展,可能蕴含上帝的特别旨意,故此建议加尔文认真考虑日内瓦城的邀请。加尔文在认真考虑之下,听取了同工的建议,毅然接受日内瓦城的邀请,重返日内瓦,继续推动教会的改革。
加尔文答应接受邀请的时候,向日内瓦市议会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市议会必须同意,将执行教会纪律的权柄给予他这位牧师。也就是说,在信仰的生活的事情上,作为牧者的加尔文,必须在事实上成为教会领导人,他才愿意回到日内瓦城。日内瓦市议会接受了加尔文的条件。因此加尔文便在1541年,再一次重新来到日内瓦,主持教会的事务。
回到日内瓦之后,加尔文施展其才华,成功地在日内瓦城,建立起一个非常美好的榜样教会。加尔文的影响不仅在日内瓦城发挥出来,他也透过日内瓦学院,将其影响力延伸到其他地方去。这所学院的性质,与今天教会所办的神学院类似,为欧洲大陆其他改教地区,提供了大量传道人。加尔文的改革教会理念,因而扩展到周边的地区。另一方面,加尔文也说服了市议会,以宽大的态度收容从欧洲各地而来的宗教难民。这些宗教难民为了逃避他们本国的宗教迫害,因此不得不四处流亡,加尔文带领下的日内瓦收容了这些宗教难民。期间他们从加尔文身上学习了改革教会的方法与准则。后来这些逃难的人,大多回到自己的国家去,并且将加尔文的理念也带回自己的地区。结果透过日内瓦,加尔文不但成了瑞士改教的领袖,也成为当日欧洲影响深远的改教领袖。
结语
在许多方面,路德与加尔文这两代的改教领袖,在各自的地区皆成功地将宗教改革扩展开来。路德的影响在北欧一带,非常巨大。欧洲南部则多受加尔文的影响。德国的基督新教与瑞士的基督新教,也成了整个宗教改革运动中的两股主要力量;并且为英国的改教运动,奠定了基础。关于瑞士的改教进程,大家也可参看图十九所列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