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一章 西方教会：大贵格利

从本章起，我们开始进入教会历史的另一阶段：中古时期。中古教会在发展情况以及表现上，与早期教会有着显著的区别。主要是因为在中古时期，整个欧洲社会出现了一些过去所没有的因素。这些因素不单影响社会的发展，在相当的程度上也影响教会的面貌。教会的表现也因此与早期教会时期出现显著的差异。

中古的特征

这些因素可以归纳为两方面。一方面是因为罗马帝国的影响力，在欧洲地区越来越衰弱，甚至西罗马帝国完全瓦解。在统一的政治力量方面出现真空的情况下，教会不得不扮演部分中央政府的角色与功能。结果教会的影响力越来越扩大，进入一般人的日常生活的各个层面中。因此在地方政治力量之外，中古教会也深深左右着中古社会的生活。简言之，中古的社会，包括一般百姓的日常生活，乃是由政府与教会双双同时管辖的。因为所有老百姓基本上都是教会的成员，以致教会与当地政府，同时操控着中古时期的社会发展。

从一个简单的例子，可以看出这种情况是如何运作的。在典型的中古社会里，一个人如果犯了偷盗的罪，当地政府当然会予以逮捕，并施予惩罚。但是这个犯人不单受到当地政府的惩罚，作为教会的一份子，偷盗乃属违背上帝心意的不当行为，教会也会同时对此犯人采取一些处分行动。为了处理这方面的事务，教会内部出现了教会法庭的组织，专门处理触犯上帝心意的不当行为。结果，这个人在经过政府的惩罚之后，同时也会面对来自教会的惩罚。虽然在具体的罚则上，教会的处分在执行方面与政府的处分有别，但是此人将会同时受到政治力量及教会力量两方面的管教。中古时期的这种双重力量同时管治一个社会，是历史中是相当独特的。这表示教会的力量与政治力量平起平坐，一起影响当日社会的形态。也因这一方面的影响，教会到中古时，不单只是单纯的宗教势力，也逐渐影响着政治的发展。因着这个原因，中古教会逐步的演变成一股政治势力。这个特征在中古之前没有，在中古之后也不复出现。

民生之外，类似的情形也出现在政治的圈子里。在典型的中古时期，要成为某地方的王侯，统治者固然首先需要征服那片土地中的其他对手，将反对自己的力量压下去。但是在落实其统治权的过程中，他还需要取得地方上教会的认可，否则他的统治合法性将受到质疑，甚至挑战，因为教会如果反对某位王侯，将会使到他失去支持，而他的统治往往也会非常短促。因此，中古教会经常成为许多政治势力争取的对象，而教会在背后也会透过这种影响力，左右欧洲的政治发展方向。从今天的角度看，这方面的发展让教会变得越来越世俗化，只是在当时那个特定情况下，确实难以避免。因为政治出现某程度的真空，教会不得不填补这方面的需要，以确保民生得以顺利进行，因为所有百姓都是教会的属灵子女。教会与政治两方面力量同时控制着社会，教会成为一股固定的政治势力，构成了中古社会的特殊现象。

中古时期的教会，我们将会特别关注西方的拉丁教会，也就是罗马大公教会。原因是今天的基督教（或称为基督新教、复原派教会、抗罗宗等），源流上乃是中古末期十六世纪时，从当时的罗马大公教会分离出来的。如果要了解今天的基督教，就不得不了解中古时期的罗马大公教会。我们的注意力、焦点，也因此会放在西方拉丁教会的发展上。除了西方拉丁教会，东方的希腊教会，仍然维持着非常重要的影响力。在需要的时候，也会提到希腊教会的发展情况。整个中古时期前后大约整整一千年。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可以将整个时期，按着开始、高峰及衰退的次序，分为三个阶段（请参看图九）逐一介绍。透过这样的分段，了解每时期的大事，将会比较容易掌握教会的面貌。

现在一同来看：在早期教会的末期、中古教会的早期，西方的罗马教会是怎样的。

贵格利与教会的扩展

所谓中古前期，是指教会从早期教会的形式，逐渐过渡到中古的一段时期。当时政、教力量开始同时控制影响整个社会，教会逐步成为一股政治势力特征的阶段。这些中古的特征之所以出现，教会之所以逐步走向中古的形态，是因为罗马的一位主教长。罗马的主教长在此时已宣称他乃是众教会的首领，称自己为“教宗”（也有人将这称呼翻译为教皇）。这位在第六世纪末期，于公元590年登位的罗马教宗，名字叫贵格利一世（是第一位采用贵格利这名号的人；因着他的成就与影响力，贵格利一世也被后人冠以大贵格利的称号），他是教会历史中一位非常著名的教会领袖。贵格利教宗在许多方面，与早期教会其他领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分别。只是因为他的一些方针，及改革教会方面的安排，使到罗马教会在他领导期间，逐渐浮现了刚才所列举的中古特征。

大贵格利对教会的贡献，大致上有三方面。第一方面，大贵格利出任教宗之后，对罗马教会内部进行了改革，使西方拉丁教会与当时的东方教会在关系上变得越来越各自为政，也就是说西方教会因着大贵格利的改革，变得越来越独立。虽然当时西罗马帝国已经灭亡，不复存在，但东罗马帝国仍然是非常有影响力的一股力量，君士坦丁堡的教会在整个基督教的圈子中，仍然保留着相当大的影响力。因此，君士坦丁堡的会与罗马教会一直争夺整个教会的领导权。这两个教会在许多运作方面，尚有某种程度的互动关系，彼此影响。大贵格利却看出来，东西双方在社会形态、运作方面，将会越来越多分歧，因此特意推行了一些改革，使西方的拉丁教会不再需要依附东方教会，从而摆脱了东方教会对拉丁教会的束缚，减低了来自东方教会的影响。这些措施至终导致了日后东西两边教会的正式决裂。

除了使西方教会变得越来越独立之外，大贵格利也在西方教会所影响的范围内，大力推行慈惠工作。这些慈惠工作，在当时拉丁世界的社会处境中，非常需要。由于西罗马帝国覆亡，西方教会所涵盖的地区，就是今天的欧洲大部分地区，陷入了一种无政府状态。新掌权的统治者往往只顾着掠夺财物，完全无视民生的需要。在这种情况下，教会只好扮演着救援机构的角色。在大贵格利之前，这些救援行动仅是地区性的，而大贵格利运用他在组织方面的才能，将这些援助工作整合起来，并以罗马教会作为核心领导，在有系统、有规模的安排下，成功使到西方社会呈现出安定的局面。这方面的成就，使罗马大公教会慢慢在西方社会、就是今天欧洲大部分地区，形成一股令人无可否认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也使到教会逐渐主宰了欧洲社会的生活形态，进一步让教会成为一股政治力量。

除此之外，作为教会领袖，大贵格利也努力提升信仰生活的水平，就是大力推广修道精神，使到修道理想普及化。修道主义的思想，在早期教会已经慢慢流行，而大贵格利使它进一步落实在信仰生活层面中。在过去，修道的单位往往都是独立性的、个人性的，信徒觉得有需要就自行组织修道院。大贵格利将修道院的管理和控制权逐步收回，让罗马教会对修道院的运作，发挥越来越大的影响。比方说，修道院院长的人选安排，乃至修道院的具体运作，在过去大致上是独立自行决定的。如今大贵格利逐渐将这些修道院的体制与管理，统一到罗马教会来，以中央集权的制度统一处理。到中古的中期及后期，修道院不单只是广泛流行而已，并且成为罗马教会的一个重要工具。

除了改革教会之外，大贵格利也理顺了教会与入侵的外族之间的关系。他察觉到这些入侵欧洲的野蛮民族，其影响力将会与日俱增。因此贵格利对意大利一带的地方政治做了一些调整，并与一些入侵的外族人修好，透过这种良性的互动关系，为当地政府推荐一些官员人选。入侵者并不了解地方上的原先情况，治理的人才更加缺乏，因而也乐意接受教会提出的建议。透过这类的安排，大公教会一方面得以与外族人修好，同时也逐渐参与在地方政治的运作中。

在政治上的参与，在当时来说有它一定的必要性。在任何动乱的社会中，当百姓没有食物，治安越来越不安定，地方政府又对此漠不关心的时候，往往需要一个能干、且被大众接受的地方官员。大贵格利认为教会在这方面有责任帮忙，因此就向当地的统治者推荐官员人选，教会甚至安排地方上的自卫性武装力量。这一切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使教会的工作和信徒的宗教生活，能够在比较安定的情况下继续。大贵格利真正关心的，仍然是教会的信仰生活，能否在比较理想的情况下进行。这等安排，在东罗马帝国强而有力的中央政府下，并不需要；在西方教会地区，需要就非常大。从结果来看，正面而言，大贵格利透过这些安排，确实让意大利及邻近地区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安定，为教会生活带来了比较理想的条件；只是负面而言，大贵格利也使到教会在政治方面的参与，无可避免地越陷越深。

除了改革教会，以及使意大利安定下来之外，大贵格利也是一位非常著名的推动宣教事工的教会领袖。大贵格利发觉出现在他眼前的，除了原来的帝国公民以外，还有许多入侵民族的百姓。也因这些民族的入侵，西罗马帝国的人有机会接触这些过去被看为野蛮部落的人群。大贵格利察觉到这是上帝为教会开拓的一条路，因此大力推动宣教事工。他选派教会中最有才能的人，差派他们主动进到这些所谓野蛮部落当中去，把耶稣基督的福音带给他们。他的努力带来了相当美满的结果。

最典型的一个例子，是大贵格利所差派的一位名为奥古斯丁的宣教士。这位奥古斯丁（与之前提及的希坡的奥斯丁不同）成功地使今天英国大部分地区改信基督教。之所以称为典型的成功例子，是因为英国一向是独立在欧洲大陆以外的一个地区。在罗马帝国时期，英国是边陲地区，许多异教信仰在当地也颇为流行。大贵格利主持罗马教会时，他派往英国的这位宣教士，竟然使整个英国改奉基督教。其他的欧洲中部地区许多民族，也在大贵格利的努力下，陆续改信基督教，这些都是当时的偏远地区。在欧洲中部宣教发展方面，大贵格利可谓功不可没。也因着这些努力，西方大公教会的影响力，就突破了原罗马帝国的版图，扩展到今天欧洲的大部分地区。虽然在整个民族改信基督教的情形里，肯定也会包含许多对信仰并不认真人；尽管如此，基督教的文化、教会的生活方式，仍然能够深入民心，影响着这些民族，也为传福音的工作带来比较有利的条件。

结语

从以上这几方面可以看到教宗大贵格利，对当时教会的贡献，也让我们看到教会的生活形态；了解到教会如何从早期教会比较单纯、焦点比较集中在信仰事务方面的形态，逐渐转变为关注社会现象、参与政治运作的情形。中古教会也因此逐渐成为一个高度中央集权的教会。可以说，大贵格利的教会，是典型的中古教会。

与此同时，东方的正统教会又是什么样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