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章 外强入侵

过去我们一再提及，中古时期是个充满动乱的时代。除了卡罗琳王朝曾有过比较安定的局面外，大多数时候的欧洲都相当混乱。混乱的社会当然严重地影响信徒的信仰生活。这些混乱基本上来自内部与外界两方面。来自内部的，是之前提过的，外族人入侵原来的西罗马帝国，并且定居下来，带来了生活秩序的混乱。外族入侵目的不外乎粮食，因此一再攻入西罗马帝国的领土。这些入侵者后来发觉到，他们不必每年缺粮才到罗马帝国内抢掠，因为入侵之后可以继续占领这些土地。因此这些人干脆迁移到帝国的土地上，建立自己的根据地，然后向四周扩张地盘，建立自己的王国。卡罗琳王朝的缘起，也是这类的入侵民族。正因为是入侵的民族，文化水平一般比较低，统治上制度比较粗略及脆弱。结果造成中古社会的不稳。能力较强的王侯一旦去世之后，较为平庸的继任人往往无法掌控大局，手下的将军或大臣就会起而造反，取代原先的王侯；加上一些王朝所分封的诸侯也经常造反，也就进一步带来战乱。这是造成中古时期混乱局面的内部因素。

为中古社会与教会带来混乱不安局面的因素，除此以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在帝国以外，从偏远地区来的外强，也开始骚扰欧洲。情况日益加剧，中古的生活因而雪上加霜。这些外强来自两个地区，就是北方的维京人及东面的土耳其人。他们都对欧洲带来重要的影响。维京人居住在北欧，即今日挪威的地方。他们成了海盗，一再骚扰欧洲的沿海地区，沿着大西洋的海岸一直往南到达地中海。土耳其人则是来自土耳其归信回教后的新兴帝国。这些土耳其人从东向西，逐步扩展其版图。回教缘起于阿拉伯地区，然后进到土耳其，跨越希腊，然后从欧洲的东部入侵到欧洲的心脏地带。这两股力量：维京人与回教徒，深深地影响着欧洲，对教会也带来很大的影响。

维京人

维京人骚扰他们南边的欧洲，其原因与过去外族人入侵罗马帝国的原因一模一样，不外乎本国粮食不足。造成粮食不足的原因，则是因他们地区的人口数量增加，超出了那里冰天雪地所能够供养的。维京人世世代代都是航海者，航海技术非常高明，作战也很勇猛。因为粮食不足，这些人在长期艰苦的环境下，锻炼出坚毅的性格。又因需要长期在竞争下到处寻找粮食，也培养出好战的性格，以及孔武有力的特征。当这些维京人发觉只要把船开往南边，就会有一大片土地，供应给他们所需的粮食，因此沦为海盗，开始往南入侵、抢掠、去寻找更好的生活。维京人的特征，让他们的对手无法抵御，被抢掠的人只好往内陆迁移，这些海盗就更加猖獗了。起初维京人仅是进攻一些沿海地区的城镇。后来他们在海岸边发现了一些河流的出海点，便从这些海岸的河口，沿着河流进入上游地区去抢掠。那个时代的百姓，很多都是居住于河流两岸的，以便得到充分的水源供应。维京人造成的灾难也就可想而知了。

维京人的专长是航海，在陆地上抢掠与作战，原本不是他们的专长。但是欧洲沿海的地区有很多河流的河口都非常肥美，维京人很快意识到，他们可以透过航海技术，进到欧洲大部分地区去。他们就从抢掠沿海地区开始，逐渐在征服的土地上建立殖民区，渐渐成了陆地上的新霸权。例如在英国的北部，他们曾经安顿下来，建立了一个相当大的殖民区，将原先在北欧的挪威、瑞典一带地方的维京人迁移到英国的土地上。到了后来，维京人又发现在法国沿岸地区，也有一片理想的地方，他们就攻占这片土地，在今日法国的诺曼底地区，建立起他们的殖民区（诺曼底这字的本来意思就是“北方人的地区”）。这些殖民区后来都建立起维京人自己的王国。维京人后来甚至抵达意大利，在地中海建立起北方人的王国。他们的势力一直延伸到意大利的北部，这些维京人打劫抢掠的作风才逐渐平息下来。日子久了，维京人也逐渐融入了欧洲本土的社会里面。

维京人到底对欧洲的生活秩序带来怎样的影响呢？一些文献指出，当时一些教会信徒经常使用的祷告文，竟是相当强烈地重复恳求上帝，保守他们不要碰上维京海盗。维京人的祸害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资料显示维京人曾经使欧洲的生活秩序大大混乱。这些混乱加上之前所提到的原先地区上的不稳定因素，让欧洲的日常生活，简直可用“朝不保夕”来形容。也因为维京人的入侵，原来比较稳定的生活，例如卡罗琳王朝所建立起来的秩序，受到很大的冲击与破坏。

当时的情况甚至糟糕到一个地步，有好几代的欧洲人没有机会接受正式的教育。他们没有机会读书识字，只能艰苦地在动乱中种田，而统治这些农田的王侯则向农民收缴农作物作为税收。如果王侯善待农民，缴税之后的粮食还足够农民的生活所需，遇上战争，就无法保障温饱了。若是碰上横征暴敛的王侯，或是遭遇海盗抢掠，所有的粮食都会被抢走。农民往往不得不迁移到远离海盗的地区。只是农民种田需要水源，而偏偏有水源的地区，正是海盗出没的地方。可想而知，那时候生活的艰苦程度。一般百姓的生活都不稳定，而且变得非常单调、枯燥、危险。今天统治这片土地的可能是某位王侯，明天就可能变成是海盗，后天可能又会换成另外一位王侯。这种生活形态一再出现在中古时期。教会所关注的信仰生活，又怎能不受影响。

在混乱的局势中，文化和艺术方面的发展也缓慢下来，许多原来在欧洲文化中非常出色的传统逐渐被遗忘。从前罗马帝国曾经使希腊的哲学、希腊的文化大量流通于欧洲。到了中古比较黑暗的时期，就很少这方面的著作与讨论了（希腊哲学是后来因着另外的因素，才再度在欧洲复兴的）。其他如农业技术或军事技术方面，中古欧洲的进步也非常缓慢。粗糙的铁器一直成为欧洲人的主要用具，就是因为这些动乱造成的。

回教徒

另外一股重要而又影响深远的力量来自回教徒。回教信仰是从阿拉伯地区兴起的。起初的回教徒与基督徒之间，并没有太严重的对立。在阿拉伯地区，回教信仰甚至吸收了一些基督教信仰的因素在其中。阿拉伯的回教势力慢慢扩展，后来成功改变了今天的土耳其一带的人的信仰取向，使他们改奉回教，并且建立起自己的军事力量。当时的土耳其人属于比较好战的民族。当土耳其人改信回教之后，他们也同时继承了扩展回教信仰的理想，而使用的方法往往倾向于武力方面。

土耳其原先隶属拜占庭帝国（即原先的东罗马帝国）。当土耳其人改奉回教之后，第一个针对的敌人，自然是拜占庭帝国了。在信仰方面，这个新兴的国度以东方希腊正教作为竞争对手。基督徒与回教徒之间的对立与冲突，因而尖锐起来。土耳其人强大起来之后，建立了自己的、信奉回教的帝国。拜占庭与土耳其双方的冲突，除了政治层面之外，也加上了信仰迥异的因素在内。

君士坦丁堡曾经是一个非常辉煌的大都会。如果拜占庭继续强大，土耳其的兴起对欧洲的影响，或许也不至于很大。偏偏到了中古时期，拜占庭帝国的国力，开始逐步衰弱。一方面，之前的卡罗琳王朝占据了部分希腊北部的地区。另一方面，土耳其又被新兴的回教势力夺去，拜占庭的力量乃江河日下了。当土耳其站稳了之后，信奉回教的军队开始向西边推进，进攻拜占庭帝国所控制的希腊地区。双方虽然一直互有攻守，但拜占庭的实力，却持续的衰弱下去。到第十五世纪（中古的后期），连首都君士坦丁堡也被攻陷。拜占庭帝国与土耳其的回教帝国，一个逐渐走下坡，另一个则逐渐崛起。

土耳其的兴起对教会、对基督教的欧洲所造成的影响，可以从两方面来思想。一方面，欧洲需要依靠与拜占庭帝国、土耳其、阿拉伯等地区维持商贸往来。在动乱的欧洲，许多物资本身都无法供应，必需依赖从阿拉伯、波斯等地区输入这些必需品。当土耳其人兴起之后，土耳其回教徒禁止与基督徒商人来往，而欧洲人都是信奉基督教的，因此土耳其人的兴起对欧洲的商业，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这也进一步带来中古时期欧洲的萎缩，拖慢了欧洲的发展。

另外一方面则涉及基督教朝圣的需要。欧洲的基督徒，不论是东方希腊教会的还是西方拉丁教会的，都对前往耶路撒冷朝圣，有着极大的需求。之前我们谈论过“图像之争”的事件。大家或许可以联想到，既然基督徒如此看重圣人、圣物等信仰符号，那么对于伯利恒、耶路撒冷、拿撒勒这些基督教遗址，自然就更加向往了。事实上，欧洲一直有许多信徒，不断地前往这些地方朝圣。前往这个地区朝圣的路线，必须经过土耳其统治的地盘，陆路固然如此，即便是坐船前往，海上的路线仍会靠近土耳其的地域，在一定程度上仍然需要土耳其人的协助。土耳其人改信回教之后，这些朝圣路线都陆续被封锁。那些依旧冒险前去朝圣的基督徒，一旦被抓获，后果都非常严重，许多朝圣者因此被杀，或被迫改信回教，不愿改变的基督徒也会沦为奴隶，境况非常凄惨。

土耳其回教势力的兴起，为欧洲的基督教地区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一方面为着通商的需要，另一方面也为着朝圣的需要，欧洲的王侯不得不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为了应付这个危局，即使在物资短缺的情况下，王侯们仍然需要抽掉资源，花费相当大的资金，来维持一支庞大的军队。只是双方的处境截然不同。回教帝国是个统一的帝国，而欧洲却是由众多四分五裂的王侯治理。因此这些欧洲基督教王侯的军力，无论怎祥强大，还是没有办法与回教帝国的军队抗衡。他们唯一能做到的，只是拖慢回教势力的扩张。也因此那些靠近回教帝国的欧洲地区，一直都生活在极大的威胁下。中古欧洲的不安情绪也因此与日俱增。

结语

西边沿海地区有维京人入侵，东边陆地上有回教帝国的兴起；中古的欧洲地区，一直在不安中走过来。可以想象，大约在第九至十一世纪期间，这些年代中的欧洲大陆，社会是多么混乱，生活是多么艰难。在这样艰苦的情况下，教会继续扮演着维持安定的角色；修道院也仍然扮演着非常重要的稳定与平衡的角色。回教徒后来需要处理内部的问题，扩张势头稍为消退，没有太多余力向西推进，欧洲才能够稍微喘一口气。接下来入侵的维京人也开始定居下来，中古的欧洲才算比较稳定下来。到大约第十一、十二世纪左右，中古的社会迈入了中期的阶段，就是中古的盛期，教会生活又有了其他的发展。为了方便读者温习，图十列出了中古前期的五大事件。大家可以从中再次检视这个时期的处境。另外图十一则列出了这些事件的年代，各位也可以自行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