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教会生活面貌:修道主义
因基督教成为国教,大量的人涌进教会,其中也包括一些动机不良的人士,这种情况使教会生活、面貌,发生强烈的变化。其中一个影响深远的是修道主义的崛起。
不妨试想,若当日教会的一位爱主的信徒,曾经遭遇过逼迫,或者是他父母亲那一辈,曾经走过苦难的日子,如今即使在国教时期,仍然坚决要过一个亲近主的生活。在当时的教会情况下,这信徒会有什么感想或反应呢?他愿意付任何代价,一心只想要更加的思念主,可是却看见越来越多并不真心爱主的人涌到教会来。这位信徒盼望教会能够变得更加圣洁,可是教会却越来越世俗。显然此人会相当难过,但却未必会完全失望,因为教会里还是有非常爱主的信徒。只是世俗化的趋势叫他这样的信徒不安,也感到无法接受。在这样的教会处境下,除了隐忍之外,还可以如何呢?
修道风气出现的原因
其中一种回应,是采取比较激烈的方式,去表达他们爱主的心。当年为了逃避世俗、远离世界的缠绕,这些爱主的人才坚决地来到教会,在教会中享受在基督里面的平安。如今世界却进到教会中,这些在教会中的人只好离开教会,到其他地方去寻找安静追求耶稣基督的方法,继续享受基督带给他们的平安。早期教会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况。不少人觉得教会既然越来越世俗化,留在装饰堂皇、建筑华美的教堂里,已经不能享受跟随基督的平安。若要寻到基督的平安,就只好离开教会的范围,去到能够让他们安静的地方,在单纯简朴的生活操练中,寻找在基督里的平静与安慰。
今天称之为“修道”的思想,就在这种情况下开始流行起来。其实在早期教会很早的时期,一种苦修的思想就已经开始出现,只是修道的作风还不算很广泛流行。加上圣经的教训中一些类似的言论,也为修道思想开路。比方说,耶稣曾经说:如果我们的左手叫我们犯罪,就情愿把它砍掉,因为有一只手进入天堂,总好过有两只手下到地狱。当然这句话是以比喻的方式讲的,意思是说我们宁可付上一些代价、忍受一些损失,都要渴慕属灵的事物。因此在这种气氛下,很早时就开始有人透过种种苦修的方式,追求灵性上的满足。今天流行的禁食,在当日已经是一个相对简单的行动,许多时候这些信徒甚至会故意拒绝各式各样的享受,在一种简单的处境中操练爱慕主。
隐士式与团体式的修道
在早期教会的前三百年里面,跟随主本身就是一个严厉的考验,所以苦修的行动并没有特别流行。君士坦丁登位之后,颁布了米兰谕旨,赋予基督教合法的地位。从此大量的官员和罗马公民也随之进到教会,结果一些人被迫从教会中退了出来。
最早开始这种作风的是帝国的东边,也就是在东方的希腊教会里面。之所以在东方流行,有两方面的因素。一方面是东方教会受到政府的影响比较深,因此东方教会的腐化现象更为普遍,对那些希望能够恢复过去属灵光景的人,更为接受修道的思想,实行起来也更加的强烈。
另外一个因素,是东方的社会比西方社会较为安定。在较为安逸的环境中,信徒更难操练内心的平安。东方的地理环境,也提供了许多可以安静进修的理想地点,结果这种退修式的,隐士式的修道气氛,就在东罗马帝国一带,在埃及的旷野中,在阿拉伯的沙漠里逐渐流行起来。起初,这种作法是以个人为单位的。当一个信徒觉得需要进到沙漠中安静,就会独自跑到沙漠某个山洞里,独自生活。除了处理一些基本必须的事情之外,大部份时间都在那里祷告、默想。
这种思想逐渐在东方教会流行之后,西方教会在这方面的需要也逐渐浮现。是什么因素使修道思想传到西方拉丁教会呢?开始的时候,一些东方教父将这种思想带至西方教会中。其中一个重要人物就是亚他拿修。在讨论早期教会的信仰与神学争论时,曾经提及尼西亚会议。尼西亚会议的结论,前后经历五十年的动荡不安,最终才被众人接纳。在这五十年当中,亚他拿修这位教会领袖,多次因坚持尼西亚信经而面对逼迫,却仍然坚守立场,毫不动摇。因他种顽固的立场,每次亚流派得势,都会想方设法对付亚他拿修,令他不得不逃亡。亚他拿修每次逃亡都是跑到西方教会那边去,同时也将东方教会流行的修道理想与作风,带到西方的拉丁教会去,特别将当时在埃及修道的一位著名修道士,被称为“沙漠隐退者”安东尼的修道方式,介绍到西方教会。
当修道的作风开始在西方教会中蔓延的同时,修道的方式也开始产生变化,因为西方地区的地理环境与埃及之类的地方很不一样,比方说意大利就缺乏旷野或者阿拉伯沙漠那样的地理条件。所以如果要推行修道的风气,就不得不另行安排较为合适的方式。因此,西方拉丁教会的修道方式,与东方希腊教会的方式出现分别,演变出团体式的修道生活。在一些西方教父的推动下,修道主义在西方也日渐流行起来。我们曾经提过一位在米兰的教父,帮助奥古斯丁信主的安波罗修,就是其中一个支持修道作风的人。
意大利一带既然没有太多的旷野与沙漠,志同道合的修道者便集合在同一栋房子里,而不必去到东方的旷野去,在一般的居住环境中,互相帮助、一同修道。既然是集体的修道生活,也就无法避免要在一些严格的规则约束下进行,比如修道期间不得接待外人、要在固定的时间里一同祷告、按时进行各人独自的默想等等。这些安排,在安静修道上,效率比单人独自的静修,显然更为理想,也有效的提供了更多的方便,免去单人独自处理个人生活上的需要,如煮食等事务的处理,倘若出现困难,团体式的修道者,也可以与伙伴共同解决。结果团体式的修道方式(就是后来成型的修道院),也开始流行起来。
虽然这两种方式,个人的或是群体的,在早期教会中都流行,但明显地,团体式的方式更受修道者的欢迎。以大名鼎鼎的奥古斯丁为例,他信主后的生活,就是一直以修道方式进行的。他悔改信主之后,马上召集在米兰的一些要好的基督徒朋友,一起立志过简朴的生活,立志透过修道生活来服事主。当他们回到北非洲时,就在奥古斯丁的家乡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志愿团体一同生活,将居住的房子变成一所早期形态的修道院。后来,奥古斯丁答应出任教会主教,条件是教会准许他在主教的房子中,仍然保持修道院的生活形式。结果,奥古斯丁的办公场所,也就是他居住的房子,本身就是一所修道院。他一方面积极参与事奉工作,接触许许多多的人,但是他每天的生活,基本上是按照修道的生活安排的。也因此藉着安波罗修、奥古斯丁等教会领袖,修道主义的风气在早期教会时期日渐流行起来。
修道流行的背后原因
修道风气流行的基本原因,与之前提及的信仰大众化取向息息相关。基督教走向大众化的结果,大量的民众涌进教会,迫使基督徒的信仰理想降低了。比方说,信仰生活离不开读圣经的追求。过去成为信徒的人,都会自发地努力追求认识圣经,好遵照上帝的心意生活。现在信耶稣变成了既容易又简单的事情,即使不认真读圣经,也一样可以成为基督徒,甚至也可以参与在某些事奉中。这样一来,就使一些其他取态的基督徒,愿意以某种稍微极端的方式,来实践他们的基督徒生活理想,修道就是其中之一。同时,要求较高的基督徒觉得,继续留在教会里面,将会经常遇到那些不愿意付代价跟随主的人。因着这些对教会情况不满的想法,导致这些愿意更加追求敬虔生活的人,无法继续留在教会里,不得不转到旷野去实践自己的理想。
另一种情形或许是我们较为难以想象的,就是教派与教派之间的冲突,也使到信徒采取修道的方式,去实践其信仰生活。在国教时代,逼迫基本上已经停止,但是因着神学观点上的不一致,还是会存在某种程度的逼迫。例如尼西亚会议之后,亚他拿修就面对了数十年的逼迫,只因官方同情亚流派的观点,使到亚他拿修一再地被放逐到远方去。又如前文所提的,罗马皇帝曾使用武力镇压多纳徒派的教会,为多纳徒派的人带来逼迫。因此一些信徒认为,与其在教会里面对这些不公平的对待,倒不如众人一起到旷野去,以修道的方式去继续过理想的基督徒生活,远离这些纷争与干扰。
最后一个原因,必须注意的,是有一些人也可能是抱着不良动机而去修道的。比方说,某人因事业失败,导致债台高筑,而同时他又是一个相当积极爱主的基督徒,他就有可能主动地采取修道的方式,离开日常生活的圈子去静修。因为去到了修道院之后,一方面可以继续他的基督徒生活,并且可以逃避债务上的困扰。结果当日有些信徒,因着逃避诸如债务的问题,甚至是逃避政府税收的原因,而加入了修道的行列。
种种的原因,结果造成修道主义的流行。有人采取独立隐士的方式,也有人采用小团体式的修道院的方式。这些小团体一般上在旷野进行修道,八个人、十个人住在一起,与社会断绝一切的来往。也有一些人在城市的房子里面,大家共同遵守某些的规则,有纪律地生活在一起,一同修道。到公元五世纪左右,修道院在罗马帝国中乃大量涌现。
修道精神的正面贡献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中古时代结束,也就是说从公元400年左右,一直持续到公元1500年,前后超过一千年的时间。可以想象这股修道的力量是多么的巨大。它所带来的贡献,也值得我们认识。一方面当东方罗马帝国还有足够权势统治那片土地时,教会的腐化现象也持续蔓延,然而因着修道主义的出现,东方的希腊教会得以保持了教会内在的纯正。虽然有不良动机的人跑到教会里面来,但因着修道的要求比较严肃,要付的代价也比较大,这些人不会跟着进来修道院。教会的属灵生命与信仰活力,因此被修道主义保存了下来。
到公元六世纪左右,西方的罗马帝国已经瓦解,在社会动荡不安的局势中,修道院提供了另外一方面重要的贡献:保持了社会生活的完整性。这个贡献今天很难想象。我们需要明白一件事:在兵荒马乱的时代,修道院对比外面的社会,竟能维持着相对稳定的生活。因此,当社会一片混乱的时候,人们如果想追寻那些所谓不变的、比较永恒性的事物,他们可以去哪里找呢?修道院正好满足了这方面的需要。因此修道院在西罗马帝国里面,为当日社会提供了社会的安定,提供给大家一种保障,只因为在朝不保夕的生活里面,修道院还是相对稳定的,能够满足人们在动乱中对生命、对永恒的需求。到了中世纪时期,修道院的贡献就更为重要了,以后将会陆续交代。
结语
总括来说,因着基督教成为国教,促使早期教会大量涌现修道院,而且作出了许多正面的贡献。今天,也许我们会觉得修道这个作法很极端。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正是因这种看起来很极端的作风,保持了教会的生命力。上帝再一次在历史中透过一些特殊的作为与安排,使教会的生命得以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