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荫营十年

一九六八年四月,大同劳改煤矿的一大批犯人调到了荫营。大同在山西省的北部,荫营在山西省的中部。荫营是阳泉县的一个小镇,距离阳泉火车站二、三十里路。王先生就是与这批犯人乘坐七等火车到荫营的,詹汝耕也在其中。

詹汝耕在大同因参加“九人斗争团”斗争王明道立了大功,已经减刑。到荫营之后,他又继续争取在王先生身上立功。一天,他们在院子里开控诉会,有一百多人参加。詹汝耕单独出来控诉王明道,没有提王先生的名字,也没有提史家胡同或基督徒会堂,可是大家都知道那指的是谁。他说:

“在北京有一个教会,他们的教会有暖气设备,这是一个大资本家捐的。”这样就把王明道跟大资本家李子超先生连在一起了。有一天他和王先生在大工房里摘白菜,没有第三者在场,他对王先生说:“咱们传道人,可不就是凭着两片嘴皮吃饭么?”王先生认为他说错了,他不应该把王先生拉到他们一起,而应当说,“我们这些当牧师的(指像詹汝耕一样靠当牧师吃饭的人),可不就是凭着两片嘴皮吃饭么?”王先生在谈到这件事时说:“他是为吃饭而传道,我是有神的使命而传道,两者岂可同日而语?”

荫营劳改队的最高领导是科长,其次是教导员,下面还有指导员。在犯人当中,一个队有一个值星员,是从犯人当中挑选出来的,领导上叫他管理本队的事,要紧的事去找干部,一般的事就由他来处理。

王先生在十八队。他们旁边那个队的监房里有一个犯人,可能因为值星员待他太厉害了,他就起了杀人的意念,准备用炉子上的铁火盖来打死那个值星员。铁盖的上面连接着一个长柄,那个柄是活的。拿着柄可以掀也可以盖,却不能打人。一打,盖子就转。一天夜里他趁大家都睡着了,拿起铁盖柄就朝值星员头上打去。一打,盖子就转起来,结果没打成,却碰着值星员的头。他一醒过来,立时就叫起来:“杀人了!”大家都被叫醒,连隔壁王先生他们那个队的人也都醒了。值星员打电话到队长的房间说:“这里发生杀人的事情了!” 队长开了门进来,就把那人铐起来带走了。

有一天,王先生队里的值星员对他说:

“我们队里新换了一个指导员,你写点材料跟他谈谈吧!”

“我没有什么可写的。”王先生因为过去写材料为刘少奇等辩护,戴了好几个月的手铐,吃了许多苦头,到荫营之后他就不再写什么了。

“你写写吧!”值星员说。其实这是指导员的意思,要知道王先生的思想如何。于是他就写了,越写越没有顾忌。有时指导员也找他谈话,所以他和指导员很熟。有一次天铎给爸爸寄来一个大扁盒子,装满了罐头。指导员想那一定是花了很多的钱,就问他说:“你儿子挣多少钱啊?”其实这些营养品并不是高价买的,而是天铎夫妇二人把他们每月发的肉票省下来,买了罐头给父母寄去的。

有一天指导员拿了一张报纸,上面刊登着毛主席题的两首词。其中一首里面有这么一句话:“不许放屁!”指导员问王先生说:

“你看过这张报纸吗?”

“看过。”

“你有什么感想?”

“我看了一次,就不想再看了。”王先生说,“诗词里哪有用‘放屁’这种话的?多难听啊!我不喜欢看这种难听的话。”

这时王先生的灵性几乎完全恢复了他以前的光景,不过不能跪着祷告,像在家里时一样。他祷告都是在躺下以后,而且不能出声。就连谢饭的祷告,在监里也是不许可的。

有一天,大同的邢干事到荫营来了,走进王先生他们住的那个房间。一个在大同斗争过王先生的兵痞犯人说:“王明道,你看谁来了?”意思是说,斗争你的人来了。王先生一点也不怕他,因为知道他不可能再斗争他了。但那个兵痞不久却得了中风,早晨还在院子里跟人说笑,下午就有人告诉王先生说,他已经被抬到医院去了。

荫营的犯人都穿公家发的衣裳,上面印着红漆盖的两个大字“荫劳”。王先生初到荫营时,还没注意到,就那么穿着。有一次指导员作报告时说:“当然,公家发给你们的衣服都盖着印。你们自己的短裤或背心,凡是要穿的,也要拿出来盖印。”然后就有一个干部拿着红油漆到他们的屋子里来盖印。王先生有两件衣服,是他自己的,不肯让他盖印。从这时起,他才注意到“荫劳”就是“荫营劳改犯”的意思,于是他写了一个报告给指导员说:“我不是犯人,我不能穿犯人的衣服。凡印上红字的地方,我就拿块布把它盖起来。”

有一天,大家都在院子里看下棋,王先生也站在那里。指导员指着王先生衣服上盖着的那块布说:

“你盖着这两个字不好。”

“我盖着好,”王先生说,“这叫作‘实事求是’。是犯人,就要印‘荫劳’;我不是犯人,就不应该印‘荫劳’。”

“你不是犯人,你怎么在监里啊?”

“我是‘坐监者’,像保罗、西拉、杰里迈亚、米该雅一样。”王先生说,“那几个古人都坐过监的,我也像他们一样坐监。”

指导员没说什么,笑了笑。后来他就公开穿他自己那没有盖红印的衣服。

有一个犯人叫郑维的,在那边院里站着说:

“你用布盖上‘荫劳’,不行。你不能上厕所。”

“我能上厕所,我现在必须去大便。”王先生说,“我已经写了报告向领导说过了。”

自此以后那个犯人也不管他了,在荫营只有他一个人始终穿没有盖红油漆字的衣服。已经印上字的,他就拿块布缝在字上面盖起来,冬天的衣服用蓝布盖上,夏天的衣服用白布盖上,一直到他出监的日子。

一九七三年四月底,王太太十五年的刑期满了,她的儿子天铎去接她。他以为办了手续,就可以把她接出去了,殊不知刑满的犯人不能回家,还要继续留在那里工作。根据政府在那一时期的规定,凡是刑期已满的人,不管判的是一年,还是几十年,一律都要在政府指定的一个监狱外边劳动,那就算是他的工作单位,每年给半个月的假期,可以回家探亲。所以王太太仍旧要留在邯郸。

同年秋,王太太去上海,看望九十五岁的母亲刘老太太。临行时队长告诉她说:“九月十七日(中秋节)以前,你一定要回到这里。”那年中秋节是个礼拜天,礼拜天是她的假日,她本来想可以在上海多呆一天,过了中秋节再走,但是因为有队长的这一句话,她想她不可以随便用这一天,所以就在九月十六日回去了。幸亏她回去,不然问题就大了,因为过了礼拜天,到礼拜一(九月十八日),她们就要搬到石家庄去。如果她在上海用了这一天,她的东西一定收拾不完,那就会紧张得没办法。从这里她得到一个教训,还是守约的好。

她在石家庄一直呆到一九七六年唐山大地震时。毛主席逝世后,她又被调到邢台唐庄镇(即清朝的顺德府)。一九七七年国家政策改变,刑满释放的人可以自由回家,她才回上海去。

一九七三年,天铎去邯郸看了母亲,随即去荫营看望父亲,然后又回到母亲那里,跟她一块儿住了几天。这次天铎去荫营看望父亲是第一次。一九七四年,他带着妻子和女儿去看望父亲。一九七五年,他又陪着母亲去荫营看望父亲。他一共去看望父亲三次。

一九七四年一月,王太太的母亲刘老太太去世了,终年九十六岁,天铎写了一封信告诉父亲。二月初,信到了荫营。指导员看了以后,把王先生叫到办公室去,对他说:“人生总有一死。”他立刻就想到,可能是他岳母刘老太太去世了。指导员把信交给他,一看果然是的。他非常悲哀,因为好婆很爱他,就跟爱自己亲生的儿子一样。当时他没有哭,回到监房以后,看见被子呀,衣服呀,无论什么东西,凡是老太太给他做的,他就掉眼泪。

他刚从办公室出来,指导员就把他们屋里的值星员喊了去,叫他安慰安慰王先生,不要太难过,人总有一天要离开世界的。那个指导员真是体恤他。

第二天早晨,他坐在炕沿上,越想越难过,他就哭啊,哭啊,哭了很长时间。先还不敢出声,只是偷偷地哭,后来情不自禁,就放声大哭起来,一连哭了两、三天。后来他忽然想到复活的日子还能再见面,一下子就转过来了,再也不哭了,他的心从主得了安慰,也有了盼望,知道将来还要再相见。

据说这件事对他也产生了一些负面的影响:一九七五年王太太由天铎陪同去荫营看他时,那里的一位主任告诉她说:“你母亲去世以后,他心里一直非常悲伤。政府本来预备给你们一个极大的宽大,让你们全家团聚,可是因为他一直哭,看见什么东西都要哭,这个机会就失去了。”王太太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知在老太太去世之前,王先生曾去参观过大寨,回来以后总会写写感想,可能那时他的表现比较好,政府就考虑对他一家有一个宽大,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哭,他们就改变了计划。

王先生在荫营是比较自由的,他不作什么事。天铎陆续给他寄了大约五百本书,有古书,也有简装书,他就整天看书,把眼睛都看坏了。政府干部对他很好,有时他们还借他的书看。神把他隐藏在那样一个环境里,可能比他生活在社会上还要安全些。

一九七五年,中国社会上展开了批林批孔运动,当然这股风也吹到了荫营。那时只许说孔子坏,不许说他好。有一次,四、五位干部在谈话室里,把王先生找去。他坐下以后,有一位干部问他说:

“你对孔子诛少正卯有什么看法?”

王先生说:“孔子诛少正卯诛得很好,就是当诛!人们说孔子残忍,把一个很知名的人士少正卯给杀了,其实不是孔子残忍,而是少正卯自己取死。这样坏的人如果留着他,鲁国将来就要弄得不得了了。”他接着背了一段古书上的话:“孔子为鲁司寇,三月而诛少正卯。门人进而问曰:‘少正卯鲁之闻人也,夫子为政而诛之,得无失乎?’孔子曰:‘人之大恶有五:盗窃不语焉,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辟而坚,三曰言伪而辨,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一有于人,即不免于君子之诛。今少正卯兼而有之,其居处足以聚徒成群,言谈足以恃嫌激众,是小人之雄也,不可以不诛。’”

这些干部彼此看看,觉得这个犯人对史书怎么这样熟啊?之后又有三、四位干部,单独找他谈批孔的问题。王先生说:“孔子批不得,批孔子的人自取羞辱。耶稣是我的救主,孔子是我的恩师,我不能批评他。”有一次开大会,好几千人都在广场。那天是星期天,不劳动,大家都去开会。台上有两个干部骂孔子是孔老二。那时不许人随便发言,如果许可的话,他当时就要说:“不能骂孔子。骂孔子是羞辱自己本国的圣人。”批孔以后,干部们对他就另眼看待,与前大不相同了。

政府干部对他不满意之处是他老写东西。他在荫营天天看报纸,看见什么,就要写感想,又是进忠言,又是提劝告。写得太多,干部没有时间看,叫他们实在为难。他们不交到上级去吧,不行;交上去吧,又怕上级说,“交来这些东西干吗?”所以他们一再叫他不要写,可是他还要写。一九七六年王太太跟亲戚时弟兄去看他时,干部还请王太太劝劝他不要再写。王太太回去以后,特地写了信去,他还是不听。最后他们罚他,不卖纸给他。他就找出从前他在北京监狱买的几十张质量很好的纸张来写。那些纸是他留着给周总理进忠言的,谁知周总理死了,纸还留在那里,他就拿来写了一份《最后的忠言》:“请政府不用担心,我不会自杀,现在我心里快乐极了。我所以进最后的忠言,就是因为我认为政府必须改变现在的情况。如果再这样下去,不改变现在所走的路,就是敷衍、搪塞和欺骗,将来就不堪设想了。”

王太太一九七七年回到上海以后,每月都给王先生寄营养品。但到这年年底,他们不许家里给他寄了。七十七岁的老人,身体当然难以维持下去。他认为这是政府对他施加压力,叫他放弃信仰。所以他又写了一份报告给政府说:“我明白政府的意思,大概是想借此叫我挨饿,饿了好放弃信仰。办不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从这时起,他就准备饿死在监里了。

过了大约十个月,到一九七八年秋,有一天队里吃小米饭,因为小米饭硬,他的牙又不行,嚼不烂就咽下去,结果得了急性肠胃炎,一夜两次上吐下泻,第二天就起不来了。睡了一天,到傍晚的时候,他们用担架把他抬到医院去住院。过了两天,指导员去医院看他,问他说:

“怎么样了?”

“他们现在给我输液,输了液就好一些了。”

干部看他身体太弱,就对他说:“你写信给你儿子吧!”

“我现在不写。”王先生说,“等我好了,出医院再写。我若死了,就 ……”

后来一位李医生把他叫到一个屋子里,对他说:“你把你的消息告诉你儿子吧!”他这才写了信,说他病得很厉害,差一点就不行了,现在住在医院里,但没有写患的什么病。王太太接到这封信后,就对天铎说:“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无论如何总要去一趟。如果他还活着,那就让他保外就医,因为听说有这样的例子。如果他死在那里了,我们也可以知道。”

天铎到了那里,他的病情已经好转。大夫告诉天铎说,“他身体太亏了。”天铎就把身边带来的食物留下,并且告诉他还有好些食物留在阳泉的旅馆里。王先生明白天铎的意思是怕都带了来,而他却已经死了,就吃不着了。于是天铎回去,把那些东西取了来,交给荫营的干部,过不多时干部就给他送来了。有了这些食物,王先生的身体慢慢转过来,不久就出院了。

天铎在医院里当着胡队长的面,对爸爸说:“我问过队长为什么不许我给您寄东西。队长说,‘全号有二十多个人,他一个人有,别人都没有,人家看着难过。’”从这时起,没得许可天铎就不断给他寄吃的东西,而且总是不到一个月,另一包又寄到了。这样,王先生的身体就逐渐恢复过来。关于保外就医的问题,他们告诉天铎说,因为他是无期徒刑,没有资格保外就医。

到了这个时候,王先生就一无顾忌了。从前他不敢出声唱诗,现在他在院子里一边走,一边小声唱诗。干部从他面前走过,听见他唱诗,也不管他,因为他们知道他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人,改造不好了。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六日“中美建交联合公报”发表后,全国各机关、各团体都进行传达。有一天值勤员说:“大家到院子里去听报告!”那时王先生病了一个多月刚好,而且正值隆冬,值勤员对他说:“外头太冷,你不用去了,等大家听完回来再传达给你吧!”他听见外面用扩音器广播,但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后来有人告诉他:“中美建交了!”他一听见这个消息,就为台湾的教会担心。当时他心里想:“坏了,台湾的教会也要成立三自会了。共产党所以不打台湾,就是因为在台湾有美国的空军和海军。这一建交,共产党打台湾就无所顾忌了。”

王先生所在的十八队在荫营劳改队的最后面。一天,王先生看见其它队里有二百多人出来到院子里,拿着裁衣服剩下的布条搓绳子,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监号里有一个犯人是比较有学问的,对他说:“搓布绳子就意味着要大批放人了。”王先生这才明白。

王先生夫妇第二次被捕时,天铎正在北京。返沪的时候,他把王先生几十年的日记和四个大照相簿都带到上海。政府叫他上交,他就交给政府了。不知怎的,这些东西又转到了大同。王先生他们那一批犯人从大同调往荫营时,行李都是交给政府统一运去的。及至第二天取行李时,王先生发现他的几十本日记用一根铁丝捆着,也放在行李堆里。这些日记和相本,干部说不能留在监号里,要存在库房里。后来到大批放人的时候,指导员对他说:

“你存的那些东西,用不着就烧了吧!”

“什么东西?”王先生问。

“那些日记,还有照相簿。”

“那些东西不能烧!”王先生严肃地说,“那是我的历史,我还要留着呢!”

“我不能决定。”指导员说,“我得请示上级,看是不是可以给你留着。”

过了几天,指导员告诉他:“我请示过了,上级说你的日记和照相本可以留着。”到他一九七九年底出监的时候,指导员就把这些东西都还给了他,所以那些东西至今还在。

一九七九年二月下旬,王先生收到了内侄女刘小玉姊妹给他的一封信。当时他曾覆她一信,劝勉她和她的丈夫好好教育子女。因他自己过去深受说谎之害,所以就特别注重这一件事。他说:

“首要的是教导他们诚实,说实话,作真事。世上一切的坏事都与说谎言相关连……而且各种罪恶都以谎言为藏身之所……你和亚中要在一切大事小事上都给孩子作好榜样,身教比言教更为重要。作诚实的人有时会受损失,但损失最后还要变成利益,不是暂时的利益,而是永久的利益。一般人的眼光都是太短,只看眼前的利益,却不计后来的结果,最后还是自己害了自己。”从信中可以看出,虽然他身在狱中,却仍旧关怀晚辈们的灵命成长,并且用他亲身的经历,语重心长地教导他们走主的道路。

同年五月,小玉去荫营看望王先生,谈约一小时。因为有人在旁,他主要谈了一些生活琐事和健康情况,但也确曾提及一九六三年前他痛不欲生,但翻供之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了。

同月,美国的生宪治医生本着马太福音二十五章监中看望弟兄和长辈之心,带着他的儿子去山西荫营看望王先生。生医生是王先生好友、南宿县长老会生熙安牧师的长子,他称王先生为“叔叔”。虽然他们没能见到王先生,但他们盼望劳改所能由此知道王先生在海外有亲近的人,因而能放松看管,乃至释放。临行他们留下一封信,以及手套和手电筒等给他使用。

生医生父子这次去荫营是出人意外的,因为当时国内只有几个地方准许外国人去,荫营不在其内。原来他们的行程是由他弟弟生宪章弟兄办理的,告诉有关部门他们要去什么地方。他把‘荫营’也写在行程上,结果竟然批准了,实在是神的恩典,不然是去不成的。

生医生走后,政府干部把王先生找到办公室去,问他说:

“你认识姓生的吗?”

“我认识。”王先生说,“姓生的只有一份,就是南宿县长老会的牧师生熙安。他是我的好朋友,他四个女儿,两个儿子都同我认识。他的孩子们都叫我叔叔。”王先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问起姓生的,因为那个管理员没有说为什么,所以他感到很纳闷。第二天又把他叫了去说,“昨天从美国来了一个姓生的和他的儿子。这是他们留给你的信,还有一副手套和一个手电筒。这个手电筒我们给你收着。”王先生这才知道生宪治去看过他了。过了几天,他们又把生医生留下的那封信要回去,说要到北京去了解一下他和生宪治到底是什么关系。过了十几天,又把信送回来说:“还给你这封信。”从这里王先生知道,不只在德国报纸上刊登了他坐监的事,美国报上也刊载了。其实他的事情在国外已经传得很广,释放王明道与否,对国际舆论有相当的影响。

在他快要出监的那个时期,他心情很好,并且用笔墨写下了他内心那种高尚的情操:

“先知成仁,使徒取义,受命传道,首重刚毅。熟读圣经,洞晓真理,坚贞不屈,顶天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