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恩与张义

  王恩与张义同在省垣一个师范学校肄业。张义的父亲早已去世,家中只有老母与两个弱妹。只因他家里有些积蓄,又有些田产,所以颇可算是一个富家,却丝毫没有纨子弟的恶习,并且很慷慨好义。王恩家境很平常,虽不至冻馁,但也没有富余。他们两个人是一同考进这个师范学校的。入学后又是住在一个宿舍里,因此渐渐的就作了朋友。王恩天资虽然很好,可惜好与坏人交游,所以很染了一些坏习惯与嗜好。张义劝过他不晓得有多少次,王恩表面虽然也很听劝,暗中却是常背着他的好友去饮酒、观剧、赌博,日久竟负了许多债务。自己家中既没有钱可以还债,又不敢使张义知道,所以十分为难。王恩的赌友中有一个匪人,常作些盗劫的案件,得了钱就去聚赌。王恩从这位赌友得过一些接济。这次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又到这位赌友那里去告贷。这位赌友明白告诉王恩说,他手中现在钱是没有,抢来的东西却有不少。可惜无法出卖。并且他对王恩说,如果王恩能将这些赃物卖出去,得钱可以二人均分。王恩本来正在愁得无路可走,听了这番话,忽然异想天开,心中思想同学这样许多人,卖些赃物岂不是很容易,便满口应允下来。堕落的王恩从此自蹈危险了。

  一年多以后,省会警察厅捉着一伙强盗;拷问之下,供出王恩是代销赃物的。来了一队警察,一直到王恩的寓所,把他捉了去。王恩到警察厅以后,自知不能隐藏,便一一招认了。代匪销赃本就担着很大的罪,偏巧又遇见土匪中有一个人与王恩有隙,一口咬住了他,说他也曾在伙。王恩有口也分不清,他这时真是危险极了。张义得了这个消息,立时努力奔走,营救他的朋友。王恩一连在押三个多月,张义从始至终在各方面为他设法运动,以致为此将他家中的积蓄都花净,此外尚卖了许多田产,费了许多力量,竟将王恩营救出来。王恩出了监以后,对他的好友张义自是万分感谢。但是经过这次事故,不好在此久留,定规要到京中找一些事作。在他临行的时候,张义又赠送了他一些钱,并且设宴为他饯别,临行还亲自送他到车站,切切劝嘱他以后在外做人不要再照从前的样子放荡取祸。王恩这时见好友张义待自己可算仁至义尽,不禁感激涕零。汽笛一声,两个人于是分别了。

  王恩自从去后曾来过两次信,说到京中后在亲戚家中住着,尚未寻着可作的事,以后便不再有信来。张义去了几封信,都退了回来,也不知道王恩迁到甚么地方去。自从王恩去后不到半年,张义的老母与两个妹妹相继逝世,张义自己又生了一场大病。经过这些变故,张义竟将营救王恩剩下的一些产业变卖净尽。到病好了以后,已经是囊空如洗,无法图存。幸好他有一个本族叔父,在京中国务总理宅中当厨役,写信叫张义去,代他找到一个位置,在财政总长宅中听差。张义本有师范学校的程度,现今竟流落到当听差的景况中,总算很可怜了。不过他生性忠直坦白,心想虽作听差,但是凭着力量挣饭吃,也不是可耻的事。所以虽作了仆役,他却仍怡然自若。

  光阴流水一般的过去。张义到某财政总长家已经有半年多。一日晚间某财政总长因为某项借款待用甚急,特在自己私宅宴请京中银行界要人,接洽借款问题。日暮以后,某财政总长的门前,车龙水马忙个不了。赴宴的除了京中银行界的要人以外,尚有财政部中几位重要部员作陪。客人陆续来到以后,听差的进上茶来。当张义正在进茶的时候,猛抬头看见一位身穿狐裘的尊客,觉得非常眼熟,略一回忆,方想起正是数载未晤的老友王恩,不过又不敢冒昧相认,只好开口问了一句:「这位客人可是王先生么?」这位尊客在张义未发言以前,已经看见了他,早已低下头去,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猛听张义一问,立刻面红耳热,勉强着回答了一句:「你在这里当差哪。」张义见了这种情形,心中已经明白了「贵人怎好在人前同听差的讲话」的秘密,便乘机走出去了。

  阅者可知道王恩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呢?原来王恩自从到京后,就闲居无聊。一日散步到大街上,看见广告牌上贴着银行簿记招生的广告,心想何不去投考一下。这类学校本是交费就入,不限程度的。王恩手中有的是好友张义馈送的钱,便一直在那个学校上了十个月学。毕业以后被荐到某银行去练习。王恩本是善于钻营谄媚的人,不几个月竟将某银行的经理哄得乐不可支,对于王恩竟破格录用。于是王恩便一越而为行中高级行员,在经理手下他可算是第一红人。于是洋房也住上了,狐裘也穿上了,汽车也坐上了。这次财政总长宴客接洽借款问题,经理因为有事出京,特委王恩代表出席。这便是王恩在京数年的略史。

  我们现在再回来说那天晚间的事。张义进上茶走出去以后,某财政总长与众客谈些闲话。方才张义对王恩说的话,正被某总长听见,无意中问了王恩一句:「舍下这个听差的怎么认识阁下阿?」王恩听了这一句话,心中略一踌躇。已往的事都一一涌上心头,觉得好友张义待自己的恩情真是天高地厚。可是现今自己是银行界要人了。张义呢,给人作听差的。不用说自己已往的事提起来丢人,就是承认与张义是同学,都是大伤颜面的事。想到这里便把心一硬,开口回答某总长说:「他早先在舍下当过听差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巧张义正走在门外,将这句话听得很真,心中不禁充满忿怒。本想走进屋去,同这个忘恩负义的王恩分个青红皂白。再一想这样作又有甚么好处,好在我早先救他也不是为盼望得他的报答。张义想到这里,便抱了一种「忍气吞声祸自消」的主义,竟将这事忍了过去。

  夜深了,席散了,借款的问题已经接洽得略有眉目,尊贵富足的客人渐渐的都告辞散去,最后只留下王恩一个人。原来王恩在宴会的时候,心中发生了一种思想,使他大感不安。他心里想张义留在这里真是不妥。假使不幸这位总长从他口中听得我从前的事迹,以后我还有甚么脸见人。左恩右想,忽然心生一计。想一想这样作去虽然未免太觉狠毒,不过为要保全自己的颜面,也就不惜丧了良心。席散客去,独有王恩留在末后,就是要施行他的毒计。待客人都散去以后,王恩便对某总长说:「兄弟心中有一句话,本来不想说;又想不说似乎对不起朋友。府上这位姓张的听差,早先曾与匪人有过联络。府上用他作听差,恐怕不大妥当,请总长斟酌一下,不过请不要使他知道,这事是兄弟说的,以免发生枝节。兄弟就此告辞了。」

  王恩去了以后,某总长不禁恐惧起来,心想这个听差的既然与匪人有过联络,留在家中真是个祸根。越想越觉可怕。次日早晨把张义叫来,给他两个月的工钱,叫他快些走去。张义一时摸不着头脑,自然要问个明白。某总长被他追问得厌烦了,便负气对他说:「昨日客人中有一位知道你的底细,听他说你从前的品行不端,故此我这里不能再用你。」张义听了这些,又想起昨晚王恩所说的话,与王恩的态度,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分。满怀的痛苦忿怒一时竟无法宣泄,不觉大声呼喊说:「忘恩负义的王恩哪!丧尽天良的王恩哪!为了救你的性命,我耗尽我的钱财与家产;为了救你的性命,我今日方当了听差的。稍有良心的话,你应当怎样感激图报,万不料你今日非但不认我是你的恩人,反倒为你自己的颜面,捏造谎言陷害我!天哪!天哪!……」张义喊到这里,神经受的刺激太剧烈,一口气不接,竟气死在某总长的宅中。

  今日的教会中可有多少像王恩一样的人呢?主耶稣为罪人死,为使他们因他可以得生。许多人听见了福音,作了基督徒,得了神的许多恩惠:渐渐的境遇好了,金钱多了,越来离主反倒越远。一入到社会里去,遇见许多抵挡基督的人反对逼迫辱骂攻击基督与他的门徒;这些作基督的门徒的人非但不知放胆为主作见证,述说主待他们的深恩与厚爱,反倒不承认耶稣是他们的救主。还有比这更可恶的,就是一些作过基督徒的人,在这背道的世界中,为自己的利益、地盘、尊荣、颜面,竟起来与主耶稣为敌,不惜效法加略人犹大卖了主好得一些金钱与名誉。这种丧尽天良的基督徒到处都可以寻见。

  阅者中间或者不至有卖主求荣像王恩一样的人。但是你可敢在那些反对基督的人面前放胆无惧,以言以行承认你是基督的门徒,他是你的救主么?你可敢在不信的人面前拒绝不去作一切违背主命的事么?你可敢在不信的人面前勇敢遵行神的旨意么?你可敢在不信的人面前毫无隐讳的承认你是基督的门徒么?你可敢在这淫乱邪恶的世界上不将主耶稣和他的道当作可耻的么?你若不敢这样作,容我告诉你一句话──

  你看见了那忘恩负义的王恩了么?你就是那人。你现在当听主耶稣的话:

  「凡在人面前认我的,我在我天上的父面前也必认他。凡在人面前不认我的,我在我天上的父面前也必不认他。」(太十32、33)。

  「凡在这淫乱罪恶的世代,把我和我的道当作可耻的,人子在他父的荣耀里,同圣天使降临的时候,也要把那人当作可耻的。」(可八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