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与那些坚持认为子不是与父同在，而是在父之后的人争论；兼论两者的同等荣耀

1. 我们的对手虽然如此狡诈而顽固地反对我们的观点，却甚至不能以无知作为借口替自己辩护。显然，他们因我们作三一颂献给独生子与父，因我们不把圣灵与子分开而无比恼怒。因此他们称我们为革新者、宣扬革命者、炮制新词者，以及其他想得出的侮辱之名。然而，我非但没有对他们的侮辱感到恼怒，事实上，要不是他们的迷失使我“大有忧愁，心里时常伤痛”【1】,我几乎要说，我感激他们的亵渎和咒骂，好比说他们是为我提供恩福的中介，因为经上说：“人若因我辱骂你们……你们就有福了。”【2】他们之所以愤怒，原因在于：在他们看来，子不是与父同在，而是在父之后。因此荣耀“藉着他”归于父，而不是归于父“和他”,因为“和他”表示同等的尊荣，而“藉着他”包含从属性。他们进一步指出，圣灵不能与父和子同列一起，而应在子和父之下；不是与他们同等的，而是从属的；不是与他们一同数算的 ( connumerated ), 而是位列他们之下的(subnumerated)。【3】

   他们用这种抽象的术语扭曲单纯而朴实的信仰，还以为自己聪明机智，不允许任何人对这些事一无所知，由此他们也断绝了求助于无知为自己辩解的可能。

2. 我们要首先问他们这样的问题：他们是在什么意义上说子“在父之后”?是时间上在后，还是等级或尊荣上在后?在时间上，既然父与子的自然联合中没有任何间隔，【4】所以谁也不会毫无理智地说世代的创造者【5】处于第二的位置。其实，就我们关于人际关系的观念来说，也不可能设想子要比父年轻，这不仅因为根据存在于父与子之间的关系，想到子就想到父。反之亦然，而且因为时间上的在后性意味着与当下相距时间较近的主体，而在前性暗示着与当下相距时间较远的主体。比如，挪亚时代发生的事先于所多玛人经历的事，因为挪亚离我们的时代更为遥远；同样，所多玛人的历史事件在后，因为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更接近我们的时代。然而，试图度量超越于整个时间和全部世代的生命存在(就其与当下的距离来说),除了是违背真教义之外，岂不真正愚蠢之极?有生有灭的事物可以有先有后，难道我们也如此比较父神与子神，说父先于在一切世代之前的子吗?

   父的至高至远性实在不可思议，因为思想和智力完全无法领会主的生出。圣约翰极其巧妙地用两个词把这种起源包含在可设想的范围之内：“太初有道”。因为思想不可能穿越到“有”(was)之外，想象【6】也不可能超越“太初”。就算你的思想回溯到极处，你也不可能越过这个“有”。不论你尽多大努力去看子之外的事物，你也不可能到达比“太初”更远的地方。因而，真教义教导我们要将子与父放在一起思考。

3. 如果他们真的认为子相对于父来说要降一级，仿佛他处于低一点的位置，这样，父坐在上面，子就被推到下一个低的位置，那就由他们说去吧，我们不遑多论。因为只要清楚地阐明这种观点，就立即揭露出它的荒谬性。他们这些拒不承认父参透万物的人，甚至不能保证自己论证的思想逻辑顺序。心智健全的人相信上帝充满万有【7】,然而他们这些在父与子之间分出上下的人，甚至没有记住先知的话：“我若升到天上，你在那里；我若在阴间下榻，你也在那里。”【8】那些为无形的事物指定位置的人，且不说表明他们无知的种种证据，就他们厚颜无耻又充满敌意地攻击圣经里的段落“你坐在我的右边”【9】,“就坐在上帝至大者的右边”【10】而言，他们能找到什么借口呢?“右手”这个词并不是如他们所主张的，是指低位，而是指同等关系；它也不能从字面理解，否则就很可能对上帝产生某种有害的念头(或以为上帝还有左手)【11】,事实上，圣经用高贵的语言指明荣耀的座位，把子的庄严和尊贵呈现在我们面前。接下来就得由我们的对手来解释这个词为何表示低位了。他们务必要知 道“基督总为上帝的能力，上帝的智慧”【12】,“爱子是那不能看见之上帝的像”【13】,“是上帝荣耀所发的光辉”【14】,“人子是父神所印证的”【15】,在人子身上刻了他自己在里面。【16】

   那么,我们是该说这些段落，以及贯穿圣经各卷的其他同样段落，证明了独生子的羞辱，还是该说它们公开宣告了他的威严，他与父同等的荣耀?我们请他们聆听主亲口说的话语，这话明确指出他与父具有同等尊贵的荣耀，他说：“人看见了我，就是看见了父”【17】;又说“人子在他父的荣耀里……降临的时候”【18】,叫他们“都尊敬子如同尊敬父一样”【19】;“我们也见过他的荣光，正是父独生子的荣光”【20】;“在父怀里的独生子”【21】。他们毫不考虑所有这些段落，就把专门留给圣子仇敌的位置分配给他。父亲的胸怀是给儿子适当而体面的位置，而脚凳的位置是给那些必然要被打败的人留的。【22】

   我们只是粗略地浏览了这些证据，因为我们的目标是继续讨论其他观点。你在闲暇时候可以把证据一条条收集起来，然后沉思独生子至高的荣耀和杰出的能力。然而，对心怀好意的读者来说，就是这些引文也不是无足轻重，只要不把“右边”和“怀里”从身体和贬损的角度去理解，免得既把上帝局限在有限的界限内，又设想出样子、模具、身体的位置，所有这些都与绝对、无限、无形体的事物截然不同。更有甚者，这种观念里包含的贬损既是诋毁父，也是诋毁子。所以不论谁复述这些观点，并不能损害子的尊贵，却招致亵渎父的指控。因为人在子身上所做的任何无耻行为，都必然也针对父。如果人把高位分给父，视之为他的优先权，而认为独生子坐在下面，那么他就会发现，他所设想的事物附带着身体的所有属性。如果说这些都是醉酒后的幻觉，精神错乱后的想象，那么那些得到主亲自教导“不尊敬子的，就是不尊敬……父”【23】的人，拒绝在敬拜荣耀父的同时来一共敬拜那在本性、荣光和尊严上都与父不可分离的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与真教义一致呢?我们该说什么呢?如果我们试图把那共有尊贵和宝座的从同等的层次降为低等，那么到了那个普遍审判万物的可怕日子，当主清晰地宣称他要“在他父的荣耀里”到来；【24】当司提反看见耶稣站在上帝的右边；【25】当保罗在灵里证实基督“在上帝的右边”【26】;当父说“你坐在我的右边”【27】;当圣灵见证他已经坐在上帝“至大者的右边”【28】,我们能有怎样正当的辩解?【29】在我看来，站和坐表明事物的固定性和全然的稳定性，就如巴录，当他想要展示神性存在的不变性和不动性时，就说“因为你永远坐着(作王),而我们彻底死去了”【30】。此外，在我看来，右边的位置表示同等的尊贵。因此，企图剥夺子分有三一颂的资格，似乎他在尊贵上只配列于低一级的位置，实为草率鲁莽。

1. 参见《罗马书》9:2。
2. 《马太福音》5:11。
3. ὑποτάσσω, 参见《哥林多前书》15:27。
4. 然而阿里乌主义者的伟大口号是“ἦν ποτε ὅτε οὐκ ἧν”。
5. τοιητὴς τῶν αἰώνων.
6. Φαντασία 是表示想象或呈现的哲学术语。想象就是使对象变得明显的心理官能。亚里士多德(deAn.ΙΙΙ.3.20)把它界定为“由感觉引起的一种心灵活动”。
7. 《以弗所书》4:10。
8. 《诗篇》139:8。
9. 《诗篇》110:1。
10. 《希伯来书》1:3,“上帝”原为“高天”。
11. 原文为“σκαῖος”,我只能引入拉丁词“sinister”,此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方式来传递原文的含义。“sinister”有两层含义，一为左边的，一为凶兆的。由于说英语国家的人不迷信，所以当希腊语的“σκαῖος”和“ἀριοτεπός”,拉丁语“sinister”和“laevus”,法语“gauche”,德语“link”,所有这些除了单纯的右边的这个意思之外，还保留不灵巧的、不吉利的含义的时候，英语的“left”(尽管很可能源于lift=weak)却只留下狭义含义，其他含义全都丢掉了。
12. 《哥林多前书》1:24。
13. 《歌罗西书》1:15。
14. 《希伯来书》1:3。
15. 《约翰福音》6:27。
16. 对《约翰福音》6:27的“ἐσφράγισεν”的更明显的解释应该被印上认可的记号，如在刚行的神迹里那样。参见Bengel,“sigillo id quod genuinum est commendatur , et omne quod non genuinum est ex-cluditur.”圣巴西尔对“印证”的解释是“印了他位格的像”,但奥尔福德(Alford)不接受这种解释。圣巴西尔在本文第二十六章的结尾处说，我们的主就是父“刻在相像者身上的真像和印记”。圣阿塔那修(St.Athanasius,Ep.i.adSerap.23.)写道：“印记有盖印者基督的样子，被印者分有这个样子，按着它成形。”参见《加拉太书》4:19,《彼得后书》1:4。
17. 《约翰福音》14:9。
18. 《马可福音》8:38。
19. 《约翰福音》5:23。
20. 《约翰福音》1:14。
21. 《约翰福音》1:18。这里的“独生神”是对圣巴西尔的五个手抄本(five MSS.)的译法。有的抄本没有这个词。在本文第八章，圣巴西尔明确地引用圣经，称子为“独生神”(第八章第十七节)。但在第十一章第二十七节，在他引用了《约翰福音》1:18的地方，译为“独生子”。
22. 参见《诗篇》110:1。
23. 《约翰福音》5:23。
24. 《马太福音》16:27.
25. 《使徒行传》7:55,
26. 《罗马书》8:34。
27. 《诗篇》110:1。
28. 《希伯来书》8:1。
29. 约翰斯顿先生合理地指出，这五个见证并不是随意引用的，而是“有一定顺序，引导读者从将来的二次降临，经过在右边的当下时期，再回到过去的上升”。
30. 《巴录书》3:3,七十士希腊文译本。(此节经文系中译者根据英文直译。——中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