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驳斥那些主张圣灵既不属于仆人之列,也不属于主人之列,而在自由者之列的人。

  1. 有人说,他不是仆人,也不是主人,而是自由人。这种观点是多么可怕的胡言乱语,这种人是何等的厚颜无耻!我是该为他们的无知悲叹,还是该为他们的渎神忧伤呢?他们企图玷污关于神性的教义,将它与人性相提并论,力图把人类生活中由共同习俗形成的尊卑之别应用于不可言喻的神性,却不知道在人中间没有哪个天生就是奴仆。人或者由于被征服而背上奴役的轭,比如战争中被俘的战犯;或者因为贫困而沦落为奴,比如受法老压迫的埃及人;或者出于明智而神秘的安排,顽劣的孩子在父亲的命令下侍奉聪明良善的兄弟姐妹;【1】对此,任何正直的人了解具体情形之后都会宣称这不是惩罚性的裁定,而是恩益。因为没有头脑的人自身里面根本没有自我约束的自然原则,让这样的人成为别人的奴隶,其目的在于,让他受到他主人的理性指导,成为如同有驾驭者的马车,或者有舵手掌舵的船只。因此雅各得到父亲的祝福,成为以扫的主,【2】好叫这个愚拙的、浑浑噩噩的儿子,能够从他明智的兄弟那里受益,尽管他本人并不愿意如此。同样,迦南必“给他弟兄作奴仆”【3】,因为他的父亲含缺乏智慧,他没有得到美德的教导。这样说来,在这个世上,人是成为奴仆的,而那些脱离了战争、贫困,或者不需要得到别人监护的人,就是自由的。由此可以说,即使一个人被称为主人,另一个人被称为仆人,但是不论从我们彼此平等的角度,还是作为我们造物主的奴仆的观点看,我们都同为奴仆。而在另一个世界,你能说谁是自由的呢?因为它们一旦被造,捆绑就开始了。天体不会彼此控制,因为它们没有野心,全都拜倒在上帝之下,全都以他为主人敬畏他,视他为造物主,共同荣耀他。“儿子尊敬父亲,仆人敬畏主人”【4】,这两件事,上帝要求众人做到其中一件,“我既为父亲,尊敬我的在哪里呢?我既为主人,敬畏我的在哪里呢?”【5】否则,众人的生命若不是在主人的看护之下,那将成为怎样可悲的情状?就如那些背信天使,他们因为梗着颈项反对全能的上帝,甩掉捆绑他们的缰绳——不是因为他们的自然结构有什么不同,而是因为他们对造物主产生悖逆的意向。那么你们说谁是自由的?没有君王统治的人吗?既没有统治他人的能力,又不愿意被人统治的人吗?在一切存在者中,没有这样的事物存在。所以对圣灵持这样的观点显然是亵渎的。如果他是个造物,那他当然与其他所有造物一起侍奉,因为经上说:“万物都是你的仆役”【6】;但是如果他在造物界之上,那么他必然分有王权。【7】

  1. 参见《创世记》9:25。
  2. 《创世记》27:29。
  3. 《创世记》9:25。
  4. 《玛拉基书》1:6。
  5. 《玛拉基书》1:6。
  6. 《诗篇》119:91。
  7. 圣巴西尔的奴役观是,(1)就我们与上帝的关系来说,一切被造者都必然处于对造物主有用的状态;(2)就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来说,奴役不是出于本性,而是出于习俗和环境。这里他在多大程度上与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第一卷提出的著名的奴役论不一致,取决于我们对“自然本性”这个词如何解释。亚里士多德问,“是否有人本性上想要成为奴隶,这样的状态对他既适宜又正当,或者并非所有的奴役都违背本性?基于理性和事实,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因为有人统治,有人被统治,这不仅是必不可少的,而且是有利的;从出生之时起,就有人注定为奴,有人注定为主……只要有灵魂与身体或者人与动物之间的区别存在(比如有些人的生意就是使用自己的身体,他们不可能做更好的事),卑微者本性上就是奴仆,而且这对他们更好,对所有卑微者来说,都应服于一个主人的统治……显然,有人本性自由,有人本性为奴,对后者来说,奴役既是有益的,也是正义的。”(《政治学》第一卷第五章)这里“本性”似乎意指类似于巴西尔所说的“缺乏理智”的事物,所以,使一人成为另一人的奴隶对前者是“有益的”。圣巴西尔和亚里士多德都认为让弱者有一个强有力的保护者对他有利,两人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毫无疑问,这一点也为奴隶制找到最佳的辩护点。

    基督教确实尽了很大努力改善奴隶的状况,即主张奴隶的灵是自由的,但最初它也不过是强调后来的异教哲学。基督教思考的与其说是人受制于他人的奴役状态,不如说是人被恶捆绑的奴役状态和摆脱恶的自由状态……克里索斯托甚至认为,圣保罗之所以没有谑责奴隶制,是因为让它与基督教的自由并存比废除它在道德上是更大的胜利(In Genes. Sem. 5.1)。即使到了6世纪,东罗马帝国皇帝查士丁尼(Justinian)立法时仍然认为没有本性上的自由,尽管所立的是保护性的法……因此我们不必吃惊,在4世纪的教父中没有发现后来提出的基督教观点的预示。同时,正是在圣巴西尔时代,“教父们的语言采用更大胆的调子”(参见Dict. Christ. Ant. 2.1905),“在纳西盎的格列高利的书信里,我们看到他提到一个案例,说一名奴隶当选为旷野一个小国的主教。而他的基督徒女主人则力图主张她的主人权利,为此她受到圣巴西尔的严厉指责(参见Letter CXV.)。圣巴西尔死后,她又重新要求把这奴隶领回来,因此格列高利写信给她,强烈反对说她要把他的主教弟兄从职责领域召回,这是非基督徒的愿望。Ep.79”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