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揭示教会目前的状态。

  1. 那么我该将我们现在的状态比做什么呢?我想,可以把它比做一场由宿怨引发的海战,作战双方怀有刻骨仇恨,有长期海战的经验,并且酷爱争斗。我恳请你们看看这幅在你们眼前升起的画面。看看双方的舰队排着可怕的阵势冲向敌人,爆发出难以控制的怒火,只有争斗才能解决。如果你们愿意,请想象一下,船只在狂风暴雨中颠簸起伏,乌云投下浓厚的黑暗,整个场景变得漆黑一团,于是在混乱一片中无法分辨黑暗,敌友之间的界限也荡然无存。为了把这想象的画面描绘得更加丰富,设想大海波涛汹涌,巨浪翻滚,同时天空暴雨倾泻,掀起可怕的巨浪。东南西北的狂风都聚集一处,使双方的舰队彼此冲撞倾轧。士兵中间,有的成了叛徒,有的逃离战火密集的中心,有的因受到大风的推动,不得不同时驾着各自的船只冲向对手。海员中间,由于嫉妒权威,渴望统治权,他们分成两派,彼此你死我活地争斗。除了这些,想想回荡于海面的混乱而毫无意义的声音,它们出自怒吼的狂风,碎裂的战船,翻腾的波浪,以及士兵们以各种方式表达各不相同的情感所发出的吼叫,最终舰队指挥和引航员的话一句也听不清楚。场面混乱无序得难以描述。确实,当生命没有了指望,面对巨大的灾难,人可能放任自己做任何恶事。再设想人们都陷入痴迷荣誉这种无可医治的疾病之中,于是即便当他们的船只就要沉人海底,他们也不停止想要打败对手的企图。

  2. 现在请你们从这种形象的描绘回到不幸的现实。当阿里乌主义分裂为与上帝的教会敌对的教派之初,【1】岂不只是孤独地站在敌阵里?但是自从我们的敌人改变了对我们的态度,从长期激烈的辩论到公开争战,于是,众所周知,争战以我无法一一说明的方式分裂为众多派别,所有人都因宗派的情结或个人的猜疑而陷入某种根深蒂固的仇恨状态。【2】海上哪有比教会的这场风暴更猛烈、更疯狂?在这场风暴中,教父们所立的每种地标都被拆除;思想的各种根基和堡垒都被动摇;一切飘浮在谬误中的东西都来回碰撞,彼此倾覆。我们相互攻击。我们彼此推翻。即使敌人一开始并没有攻击我们,我们也被自己的同伴伤害。如果一个仇人受伤倒下,他的战友马上就把他踏在脚下。我们之间至少还有这种联合的纽带,即我们憎恨共同的敌人,但是一旦没有了共同的敌人,我们就发现自己彼此之间就是仇人。谁能详尽地列出所有损失?有些一受到敌人打击就沉没了,有些被自己的同盟不知不觉地出卖,有些因船长的重大失误成了牺牲品。可以说,我们看到整个教会,即全体船员和所有乘客,都在阴险狡诈的异端的暗礁上撞得粉碎,同时赐救恩的圣灵的其他敌人抓住了船舵,使真道之船倾覆。【3】然后,这世上有权有位之人【4】所引发的骚乱以飓风或旋风也难以相比的猛烈之势毁灭人类。这世上的光体原是上帝为叫人心得到照耀而造,却被赶出家门,而使人沮丧和令人气馁的黑暗却笼罩在教会之上。【5】全球毁灭的恐怖已经迫在眉睫,然而他们的敌意毫无节制,以至于全然丧失了感知危险的能力。对这些人来说,个人的仇恨比普遍的、共同的争战更重要,他们把直接满足自己的野心看得比将来等候我们的奖赏更高,宁愿选择打败对手的荣耀,也不要保证人类共同利益的荣耀。于是所有人都尽其所能地彼此举起杀人的手掌。争吵中的对手恶语相向,尖声叫骂。整个教会几乎已经充满混杂一片的喊叫,难以理解的噪音,这些都源于无休无止的骚乱,从而歪曲真教义的理论原则,不是理解过分,就是理解不足。一方面是那些混淆位格、落入犹太教的人;【6】另一方面是那些违背本性,陷入异教的人。【7】受圣灵感动而写的圣经无力调停这截然对立的双方;使徒传统也不能提供公断的条件。你若坦言相告,友谊就此结束;你与他们观点不一,争吵由此产生。没有誓言能约束在错误中共谋的人。每个人都是神学家,尽管他们的灵魂里印着自己也数不清的污点。其结果就是这些革新者发现有很多人都准备加入他们的派别,于是谋求权位者(placehunters)家里的自封为王的子孙拒绝圣灵的管理,分割教会的主要职位。由于缺乏约束,如今制度处处混乱一片;奋力抢夺重要职位的现象难以描述,每个自我吹嘘者都想方设法占据高位。这种对权力的贪求导致我们的百姓因缺乏管理而陷于极其混乱的状态;那些掌权者的劝告毫无目的、空洞无物,因为每个人都无知而轻率地认为,他的职责是给别人下令,而不是服从别人。

  3. 在这样的混乱中,没有哪个人的声音强大到能被人听到。既然如此,我认为沉默比言说更为有益,如果传道者的话“在安静之中听智慧人的言语”【8】有几分正确,那么在目前的情形中,任何讨论都是完全不恰当的。另外,先知的话也约束我,“所以通达人见这样的时势必静默不言,因为时势真恶”【9】,这样的时势,有人绊倒邻人的脚跟,有人在别人倒下时踩上一只脚,有人在旁边幸灾乐祸,就是没有人同情跌倒者,伸出帮助的手。根据古代律法,就是看到仇人的牲畜压卧在重驮之下,也不可走开,否则就要被定罪。【10】现在的情形却大相径庭。为什么呢?因为许多人的爱心已经渐渐冷淡,【11】弟兄间的和睦已经毁灭,合一的名被人忽视,弟兄的告诫再也不被人听见,没有地方显现出基督徒的怜悯,没有地方流下同情的眼泪。没有人接纳“信心软弱的”【12】,同党间的仇恨之火烧得如此猛烈,他们对自己的成功还不如对别人的失败更感到高兴。正如在一场瘟疫中,完全正常的人因与病人接触而传染了同样的疾病。同样,如今我们的灵魂被邪恶的竞争掌控,就陷入了邪恶的传染之中,每个人都与别人一样恶毒。于是残忍而乖僻的人坐在审判席上审判迷途的人,而批判正直者的人充满敌意、冷酷无情。在我们中间这种恶如此根深蒂固,我们已经变得比野兽更野蛮,野兽至少还与自己的同类团结成一片,而我们最残忍的战争正是与自己人开打。

  4. 出于所有这些原因,我应当保持沉默,但是另一方面我又被爱吸引,她“不求自己的益处”【13】,只想克服时间和环境置于她道上的每一种困难。我也从巴比伦的少年【14】得到教导,如果没有人支持真教义的事业,我们就当独立地、毫无帮助地尽我们的职责。他们从火焰中放声高歌,赞美上帝,不在意那些无视真道的军队,只要有彼此就够了,尽管他们只有三个。因此面对成群的仇敌我们也不要气馁,而要将我们的盼望寄予圣灵,鼓足勇气宣告真理。我若不这样做,那将真的非常可怕,试想,亵渎圣灵者能如此轻易地得到胆量攻击真教义,而我们尽管有如此大能的联盟和支持者,却畏缩退却,不敢使用那样的教义,就是通过我们祖先的传统、靠连续的记忆代代相传,一直保存到我们今天的教义,那才真正可怕。使我从事这一工作的另一有力动机就是你“不虚假的爱”【15】的热焰,你真挚而沉默寡言的品性,这保证你不会将我对全世界要说的话公之于众——倒不是因为它不值得为人所知,而是为了避免把珍珠丢在猪前。【16】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如果你觉得我以上所说还令人满意,那就让我们对这些问题的讨论在此告一段落。如果你认为还有观点需要进一步澄清,请不要犹豫,竭尽全力去调查研究,提出无可争辩的问题,增加你的知识。或者通过我,或者通过别人,主总会根据圣灵提供给高贵之人的知识,对还未阐释清楚的问题给予充分的解释。阿们!


  1. 即阿里乌在尼西亚受到谴责之后。
  2. 在376年写的Ep.242中,圣巴西尔说:“这是自异端向我们开战以来的第十三个年头。”363年是安提阿的阿卡西亚(Acacian)会议召开的时间;364年的几件事是:接纳瓦伦斯(Valens)和瓦伦廷(Valentian),半阿里乌主义的兰普萨卡斯(Lampsacus)会议召开,圣巴西尔任神父(priesthood),写书指控欧诺米。关于阿里乌主义通过分裂和无数再分裂进行传播,布朗特教士(Canon Bright)写道:“阿里乌主义论及的问题非常多,论证方法非常精明,对上帝的裹渎也极其频繁,所有这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但是即使只对这种影响时间很长的异端做最简单的考察,也必须谈到它与大公教义的区别,一个是不断地变化创新,一个是单纯地固定不变。一方面,阿里乌主义大约有二十个不同的信经(其中几个与其说是否定性的,不如说是肯定性的异端信条),三个大教派,即半阿里乌主义,他们的告白是本质相似,即子在本质上与父相似;阿卡西亚主义,他们含含糊糊地说子与父相似(Homoion);埃提乌主义,这派人明目张胆地说子与父不同,无异于说子不是上帝。另一方面是教会和尼西亚信经,相信本质同一,‘子与父的本质同一’,由此,就如她的伟大卫士不断见证的那样,确保所信的是真实的神子,从而也是真实的上帝,而不是像阿里乌主义者那样,随意地冠以他上帝的称号,却有名无实。”Canon Bright,Si.Leo on the Incamation,p.140。 苏格拉底(Socrates2.41)列举了尼西亚会议之后至360年的信经:
    1.安提阿第一信经;
    2.安提阿第二信经(以上两者都略去了homoousion,公元341年);
    3.那西苏斯(Narcissus)和其他阿里乌主义者于342年呈给高卢的康斯坦士(Constans)的信经;
    4.“由日耳曼的欧多克西乌传入意大利”的信经,即“马克罗斯底克信经”(Macrostich)或“冗长信经”(Lengthy Creed),346年被米兰会议拒斥;
    5.西尔米乌第一信经,即马克罗斯底克信经加上26条补充规定,351年;
    6.西尔米乌第二信经,“manifesto”,被阿塔那修(Desynod,28)称为“对上帝的亵渎”,357年;
    7.西尔米乌第三信经,或者弗拉维斯·优西比乌(Flavius Eusebius)与海帕提斯(Hypatius)执政期间“注明日期的信经”,359年5月22日。
    8.塞罗西亚的阿卡西亚信经,359年;
    9.在奈克(Nike)修订、在君土坦丁堡被采纳的阿里米努姆信经。
  3. 参见《提摩太前书》1:19,
  4. 《哥林多前书》2:6,
  5. 在瓦伦斯逼迫期间,被流放的主教有安提阿的梅勒蒂乌斯,撒摩撒他的优西比乌(Eusebius of Samosata),老底嘉的帕拉纠(Pelagius of Laodicea)和埃得萨的巴尔塞斯(Barses of Edessa)。参见狄奥多勒《教会史》4.12sq.。参见Ep.195。
  6. 把一种错误的神格唯一论等同于犹太教,在《殉道者查士丁的第一护教篇》(Ist Apology of Justin Martyr)里有说明,比如在§83(Reeves’ Trans.)中。“犹太人主张与摩西协商的是宇宙的父,其实应是神子,被称为天使和使徒的也是神子,所以说预言的灵和基督本身指责犹太人既不认识父也不认识子。因为他们把子看做父,犯了不认识父的罪;同样,他们也不知道宇宙的父有一位子,他作为上帝的道和首生者,本身就是上帝。”
  7. 即阿里乌主义者。阿里乌主义有许多分支,都提出(很可能出于好意)要将基督教原理与古代哲学中最优秀的思想结合起来,但是没有看到阿里乌主义的二神论其实就是一种多神论。
  8. 《传道书》9;17。
  9. 《阿摩司书》5:13。
  10. 《以西结书》23:5。(应为《出埃及记》。——中译者注)
  11. 《马太福音》24:12。
  12. 《罗马书》14:1.
  13. 《哥林多前书》13:5.
  14. 《但以理书》3:12以下。
  15. 《罗马书》12:9和《哥林多后书》6:6。
  16. 《马太福音》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