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藉着他”也用于父，而“本于他”也用于子和圣灵

  1. 我们描述了对手论证的结论之后，现在要进而表明，如我们已经指出的，并非父首先取了“本乎他”,然后把“藉着他”丢给子；另外，根据这些人新炮制的对短语的划界，裁定子拒不容许圣灵分有“本乎他”或“藉着他”,这是毫无道理的。“只有一位上帝，就是父，万物都本于他，我们也归于他；并有一位主，就是耶稣基督，万物都是藉着他有的。”【1】

    这话没错，但是作者写下这些话并不是在制定规条，而是在小心地区分位格(hypostases)。【2】

    使徒之所以这样写，不是为了引入多个本性，而是为了表明不可混淆父与子的概念。这两个短语并非如战争中的敌我双方那样彼此对立，使它们所指向的事物之间相互冲突，这一点可以从所讨论的这段经文非常清楚地看出。当圣保罗说：“万有都是本于他，倚靠他，归于他”【3】这就使两个短语都指向同一个主词。这显然就是指主，即使是对这话的含义没有深入研究的读者，也会承认这一点。使徒刚刚引用了以赛亚的预言，“谁知道主的心?谁作过他的谋士呢?”【4】然后说“因为万有都是本于他，倚靠他，归于他”。先知是在谈论上帝，创造万有的道，这可以从前一段话里得知：“谁曾用手心量诸水，用手虎口量苍天，用升斗盛大地的尘土，用秤称山岭，用天平平冈陵呢?谁曾指示耶和华的灵，或作他的谋士指教他呢?”【5】要知道，这段话里的“谁”不是指绝对不可能，而是指极其稀少，就如以下段落里所说的：“谁肯为我起来攻击作恶的呢?”【6】“有何人喜好存活?”【7】“谁能登耶和华的山?”【8】同样，在所论到的段落里，“谁曾指示[七十士希腊文译本作‘知道’]耶和华的灵，或作他的谋士指教他呢”,也是指这样的含义，因为“父爱子，将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指给他看”【9】。这就是托住大地，用手抓住它的上帝，他使万物有秩序，有装备，他平衡小山，斗量诸水，使宇宙中的万物各归其位，用自己极小的一部分权能就包围了整个天，先知用形象的说法，称这一部分权能为手虎口。然后使徒恰当地加上“万有都本于他，倚靠他，归于他”【10】。因为万有存在的原因在于他；万物倚靠他获得自己的持续性和结构，【11】他创造了万物，分别给予每一个造物健康和存续所需要的条件。因而，万物都转向他，以无法遏制的渴望和难以言喻的情感仰望他们“生命”的“主”【12】和维持者，如经上所写的“万民都举目仰望你”【13】,又说：“这都仰望你”【14】,“你张手，使有生气的都随愿饱足。”【15】

  2. 如果我们的对手反对我们的这种解释，那么什么样的论证能使他们避免陷入自己所挖的陷阱?

    如果他们不承认“本于他”、“藉着他”和“归于他”这三个短语所谈论的是主，那它们就只能应用于父神。这样，毫无疑问，他们的规则就会成为泡影，因为我们发现，“本于他”和“藉着他”都适用于父。如果后一个短语没有任何贬损之意，那究竟为何要把它局限于子，似乎它表示低一层的含义?如果它始终并处处都暗示着服侍，那请他们告诉我们，荣耀的上帝【16】和基督的父能从属于哪一个更高贵者?

    由此他们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观点，而我们的立场从两方面得到确证。一方面，如果证明了这一段话是指子，那么我们可以看到，“本于他”也适用于子；另一方面，如果我们坚持认为先知的话是关于上帝的，那么也必须承认“藉着他”同样适用于上帝，这两个短语具有同等的价值，因为两者都以同样的力量描述上帝。无论哪个术语用于同一个位格，都显然是等效的。不过，我们还是回到主题上来。

  3. 使徒在给以弗所人的书信里说：“惟用爱心说诚实话，凡事长进，连于元首基督，全身都靠他联络得合式，百节各按各职，照着各体的功用彼此相助，便叫身体渐渐增长。”【17】

    又因为歌罗西人不认识上帝的独生子，故在致他们的书信中提到要持定“元首”,即基督，“全身既然靠着他，筋节得以相助联络，就因上帝大得长进。”【18】至于基督是教会的头，我们还可以在另一段话里得知，使徒说：“使他为教会作万有之首”【19】,“从他丰满的恩典里，我们都领受了。”【20】主自己也说，“他要将受于我的告诉你们”。【21】总而言之，勤勉的读者必会注意到，“本于他”有各种不同的使用方式。【22】比如，主说“我觉得有功力(virtue)从我身上出去”。【23】同样，我们时时看到“本于他”也用于圣灵。经上说，“顺着圣灵播种的，必从圣灵收永生”。【24】约翰也写道：“我们所以知道上帝住在我们里面，是因他所赐给我们的圣灵。”【25】主的使者说：“她所怀的孕是从圣灵来的。”【26】主也说：“从灵生的，就是灵。”【27】关于这一点就谈到这里。

  4. 所以我们必须指出，圣经允许“藉着他”的短语无差别地用于父、子和圣灵。要举例证明关于子的情形实在冗长乏味，不仅因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而且因为这个观点正是我们的对手所提出来的。现在我们要表明“藉着他”也适用于父的情形。经上说，“上帝是信实的，你们原是被他，(δί οὖ)所召，好与他儿子……一同得分”【28】,“奉(διά)上帝的旨意蒙召作耶稣基督使徒的保罗”【29】;又说“可见，从此以后，你不是奴仆，乃是儿子了。既是儿子，就靠着上帝为后嗣。”【30】“像基督藉着(διά)父的荣耀从死里复活一样。”【31】另外，以赛亚说：“祸哉!那些向耶和华深藏谋略，又在暗中行事的。”【32】至于这个短评用在圣灵身上，可以举出许多例子。比如，“上帝藉着(διά)圣灵向我们显明了”【33】,在另一处，“从前所交托你的善道，你要靠着(διά)……圣灵牢牢守着”【34】;又说“这人蒙(διά)圣灵赐他智慧的言语”【35】。

  5. 同样，我们也可以说，在圣经里，介词“in”可用于父神身上。旧约有话说，我们依靠(ἐν)上帝，才得施展大能【36】,“我的赞美必常常归于(ἐν)你”【37】;又说“我因你的名欢乐”【38】。在保罗笔下我们读到，“在创造万物之上帝里”【39】,“保罗、西拉、提摩太，写信给帖撒罗尼迦在上帝我们的父……里的教会”【40】;“或者照(ἐν)上帝的旨意，终能得平坦的道路往你们那里去”【41】;“你……指着(ἐν)上帝夸口”【42】。例子实在太多，举不胜举，但是我们想要做的与其说是罗列大量证据，不如说是要证明我们对手的结论是谬论。因此我就省略表明这种用法适用于我们的主和圣灵的证据，因为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是我忍不住要指出，“聪明的读者”只要反过来看，就会发现关于面前这个介词的证据非常充分。因为如果语言上的差异表明本性已经改变，如他们所说的，那么语言上的一致就迫使我们的对手羞愧地承认，本质没有改变。

  6. 不仅在神学上这些术语的使用有变化【43】,而且只要其中一个词取了另一个词的含义，我们发现它们往往就从一个主词转到另一个主词。比如，亚当说：“我藉着上帝得了一个男子”【44】,意思是说从上帝得了孩子；另一段说“摩西照着耶和华的话吩咐以色列人说……”【45】,又说“解梦不是藉着上帝吗?”【46】约瑟向牢里的人论到梦，没有说“出于上帝”,而是清楚地说“藉着上帝”。相反，保罗不用“藉着他”,而是用“出于他”,说“为女子所生”(钦定本用“of”而不是“through”)【47】。他还在另一段落里清楚地区分这一点，他说女人应是由男人而造，而男人是借着女人而造，“女人原是从(钦定本‘由’)男人而出，男人也藉着(钦定本‘通过’)女人而出”【48】。然而在该段落里，使徒在阐述用法的多样性的同时也顺便纠正那些认为主的身体是灵性身体的人的错误【49】,为了表明上帝所披戴【50】的肉身是由人性的普通泥块【51】造出来的，还进一步强调这个介词，使其具有优先性。

    “藉着女人”而生这样的话很可能使人猜想女人只是生育中的被动工具，而“出于女人”就能充分地表明这本性由母亲和孩子所共有。使徒绝不是自相矛盾，他是表明这些词可以轻而易举地互换。因此，“出于他”与“藉着他”可以互换着适用于同样的主体，既如此，那么为了对真教义挑刺，总是区分这些短语，这样做有什么道理呢?

  1. 《哥林多前书》8:6。
  2. 即使大公教神学(Catholic Theology)不把对“οὑσια,ousia”与“ὑπότασις,hypostases”之间的含义的区分归功于圣巴西尔，无论如何也得承认，他的论述是对这种区分的最初也是最著名的论断和捍卫。不久，这种区分就取代了尼西亚会议上确立的同一性。如果在325年的尼西亚谈论圣保罗“区分位格”,那会被认为是不敬上帝的。大约45年之后，圣巴西尔写信给弟弟尼撒的格列高利(Gregory of Nyssa)(Ep.38.),防止格列高利陷入对位格和本质(hypostasis and ousia)不加区分的错误之中。参见Theodoret Dial.1.7以及英译者对他的Ecc.Hist.1.3的注释。
  3. 《罗马书》11:36。
  4. 《罗马书》11:34;《以赛亚书》40:13。
  5. 《以赛亚书》40:12、13。
  6. 《诗篇》94:16,
  7. 《诗篇》34:12。
  8. 《诗篇》24:3。
  9. 《约翰福音》5:20。
  10. 《罗马书》11:36。
  11. 参见《歌罗西书》1:16、17。
  12. 《使徒行传》3:15。
  13. 《诗篇》145:15。
  14. 《诗篇》104:27。
  15. 《诗篇》145:16。
  16. 《诗篇》29:3;《使徒行传》7:2。
  17. 《以弗所书》4:15、16。
  18. 《歌罗西书》2:19。
  19. 《以弗所书》1:22。
  20. 《约翰福音》1:16。
  21. 《约翰福音》16:15。
  22. 参见《希伯来书》1:1里同词源的副词。
  23. 《路加福音》8:46。(和合本为“能力”[power]。——中译者注)
  24. 《加拉太书》6:8,
  25. 《约翰一书》3:24。
  26. 《马太福音》1:20。
  27. 《约翰福音》3:6。
  28. 《哥林多前书》1:9。
  29. 《哥林多前书》1:1。-中译者注
  30. 《加拉太书》4:7。
  31. 《罗马书》6:4。约翰斯顿在他编的《论圣灵》中指出，圣巴西尔在就所涉及的论点引用的新约经文中，忽略了《希伯来书》2:10“成为那为万物所属(δἰ ὅν)、为万物所本(δἰ ὅυ)的”,“该处把父描述为万物的终极因和动力因。”
  32. 《以赛亚书》29:15。(即“不藉着他”。——中译者注)
  33. 《哥林多前书》2:10。
  34. 《提摩太后书》1:14。
  35. 《哥林多前书》12:8。
  36. 《诗篇》108:13。
  37. 《诗篇》71:6.
  38. 《诗篇》89:16“他们因你的名终日欢乐”。
  39. 《以弗所书》3:9。
  40. 《帖撒罗尼迦后书》1:1。
  41. 《罗马书》1:10。
  42. 《罗马书》2:17。
  43. 根据教父的用法，“神学”这个词涉及一切与基督的神性和永恒性相关的东西，区别于“οἰκονομία”,后者与道成肉身以及随后的人类救赎相关。参见Bishop Lightfoot’s Apostolic Fathers, part II. Vol.2.p.75,Newman’s Arians, Chapter I,section 3。
  44. 《创世记》4:1,七十士希腊文译本。钦定本译为“她就怀孕，生了该隐，便说”,这里圣巴西尔被指责凭记忆引用。但在七十士希腊文译本中，主语并不明确，所以句子的结构有可能以亚当为主语。圣巴西尔在他的《驳欧诺米》(adv. Eunom.)2.20里同样把这话看做是亚当所说。
  45. 《民数记》36:5,七十士希腊文译本。
  46. 《创世记》40:8,七十士希腊文译本。
  47. 《加拉太书》4:4。
  48. 《哥林多前书》11:12。(参见和合本经文“女人原是由男人而出，男人也是由女人而出”。——中译者注)
  49. 暗指幻影说教派(theDocetae),参见《路加福音》24:39。
  50. 本笃版编者按指出，法国神学家福荣通·都公爵 (Fronton du Duc)指责狄奥多勒误引了圣巴西尔的话，把这里的“上帝所披戴的肉身”写成“上帝所披戴的人”,两者的意义不同，前者使聂斯脱利主义(Nestorian)的解释不太有机可乘。
  51. 参见《罗马书》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