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们在认信三位格时，以何种方式保存敬虔的神格唯一论(Monarchia),【1】怎样驳斥那些声称圣灵次位论的人。

  1. 我们的主在传达父、子和圣灵的信仰告白时【2】并没有将恩赐与数联系起来。他没有说“归人第一、第二和第三”【3】,也没有说“归入一、二、三”,而是赐给我们信心的知识，通过圣洁的名引导我们走向救恩。因此拯救我们的是信心。数发明出来是作为符号，用来描述事物的数量。但是这些人尽一切可能的方法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甚至把人数算的能力也用来反对信仰。任何事物不会因为加上数字而产生变化，而这些人为了限制圣灵应得的荣耀，不尊敬上帝的本性，反而去尊敬数字。但是聪明的先生们啊，要知道不可企及者是高高在上，完全超越于数字的，就如古代希伯来人出于尊敬，用独特的字母来书写不可言说的上帝的名，力图表明它无限的卓越性。如果你们必须计数，那就数吧，但你们不可用计数来破坏信仰。要么用沉默表示对不可言说者的尊敬，要么让被计数的神圣之物与真道统一。有一位上帝和父，一位独生子，一位圣灵。我们单独宣称每个位格；即使我们必须计数，我们也不会让肤浅的算术把我们引到多神论上去。

  2. 我们不会用增加的方式来数算，渐渐地从一加到多，同时数着一二三，或者第一第二第三。因为上帝说：“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4】迄今为止，就是现在，我们还从未听说过有一个第二的上帝。我们确实敬拜上帝的上帝(God of God),但我们既承认位格之间的分别，同时也谨守一神论。我们不会把神学【5】切割成分裂得多，因为可以说，统一于不变神性中的一形式可见于父神，也可见于独生神。因为子在父里，父也在子里；在后者是什么,在前者就是什么;反过来，在前者是什么,在后者也是什么,这就是统一。这样说来，就位格的分别来说，两者分别是一，就本性的一致性来说，两者就是一。那么两者分别为一时，为何不是两位上帝呢?因为我们说的是一位君王和君王的像，而不是说两位王。权能没有分裂为二，荣耀也没有切割。统治我们的君王和权力是一，因此我们献上的三一颂不是复数，而是单数；【6】因为对形象的尊敬就是对原型的尊敬。就一个例子(即君王的例子)来说，像是因效法而来的，就另一例子(即子)来说，子出于本性。就如在艺术作品中，像依赖于形式，同样，在神圣而非复合的事物中，合一性在于神性上的结合。【7】另外，圣灵也是一，我们单独论到他，借着一位子将他与父联合，并通过他自身成全可敬而圣洁的三位一体。至于他与父和子的亲密关系，只要看他没有列在复数的造物之中，而是被单独论到，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了；因为他不是多中的一，他就是一。就如有一位父，一位子，同样，也有一位圣灵。理性怎样要求单数剔除复合、多数之物，他也怎样远离被造之物；单元怎样与单元亲和，他就怎样与父和子联合。

  3. 我们用来证明本性同一的证据并非只有这么一个源头，还基于以下这一事实，即他还被称为“上帝的”【8】,当然不是指“万有都是出乎上帝”【9】这个意义，而是指从上帝出来的，不是通过像子一样的受生，而是他口里的气(灵)。但是，“口”绝不是一个器官，圣灵呼出的也不是可消散的气；“口”要用于与上帝相适合的程度，而圣灵拥有生命的本质，且被赋予圣化的至高权能。因此，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就一清二楚，同时其不可言喻的存在方式也就自然得到确认。他还被称为“基督的灵”,因为本性上与基督关系密切，于是经上说“人若没有基督的灵，就不是属基督的”【10】。因此唯有他配得荣耀主，如经上所说，“他要荣耀我”【11】,不是作为造物，而是作为“真理的圣灵”【12】,在他自身中清楚地显现出真理，也作为智慧的圣灵，在他自身的伟大事业中显明“基督总为上帝的能力，上帝的智慧”【13】。作为保惠师，【14】他在自身中显示出那差他来的保惠师的善，在自己的尊严中表明他所本者的威严。所以，一方面有自然的荣耀，就如光是太阳的荣耀；另一方面有公正自愿地“从外面”赐给那些相配之人的荣耀。后一种荣耀又有两种类型。一种是服从式的，由被造者给予长者和尊者，如经上说：“儿子敬重父亲，仆人敬畏主人。”【15】另一种可以称为至交式的，由圣灵成全。就如我们的主论到自己所说的：“我在地上已经荣耀你，你所托付我的事，我已成全了”【16】;论到保惠师圣灵说：“他要荣耀我，因为他要将受于我的告诉你们。”【17】正如父说“我已经荣耀我的名，还要再荣耀”【18】时，子已得了荣耀，同样，独生子说“人一切的罪和亵渎的话，都可得赦免；唯独亵渎圣灵的，总不得赦免”【19】时，圣灵借着他与父和子的联合，通过独生神的见证已得了荣耀。

  4. 当我们借着教导我们的权柄，凝视不可见之上帝的形象之美，并通过这形象提升到原型的至高之美景时，我想，赐人知识的圣灵必与我们同在，不可分离，在他自身中赐予那些热爱真理之景的人能力，使他们看见这形象，不是从外在的地方向他们展现，而是在他自身中把他们引向完满的知识。“除了子……没有人知道父。”【20】同样，“若不是被圣灵感动的，也没有能说耶稣是主的”【21】。它不是说“藉着圣灵”,而是说“被圣灵感动”,而“上帝是个灵，所以拜他的，必须用心灵和诚实拜他”【22】,如经上所记载“在你的光中，我们必得见光”【23】,也就是在圣灵的光照中，我们看见光，“那光是真光，照亮一切生在世上的人”【24】。结果他在自身中显明独生子的荣耀，并在他自身中将上帝的知识给予真正的敬拜者。这就是获得上帝知识的道路：借着一子从一灵到一父，反过来，本性上的至善、内在固有的圣洁和王的高贵从父借着独生子延伸到圣灵。这样，我们既承认位格，也没有损害一神论的真道。【25】另一方面，对那些谈论第一第二第三、支持从属排列的人，应当告知他们，他们是在把异教的谬论引进基督徒的纯洁神学中。接受从属排列这个可怕的方法只能导致一个结果，那就是承认有第一上帝、第二上帝和第三上帝。在我们，主所规定的顺序已经足够，人拒斥这种顺序，无异于如不敬的异教徒那样触犯了律法。

    至此，我们已经充分反驳了他们的错谬，证明本性同一绝不可能被从属排列的方式瓦解。然而，我们不妨对这些好争又弱智的对手让一步，暂且承认经上论到的第二的事物低于第一的事物。那么我们就要看看会得出什么结论。经上说：“头一个人是出于地，乃属土；第二个人是出于天。”【26】又说，“但属灵的不在先，属血气的在先，以后才有属灵的”【27】。如果第二者从属于第一者，而从属的总是低于被从属的，那么按照你们的理论，在尊贵的地位上，属灵的低于属血气的，属天的人低于属地的人。

  1. 神格唯一论(Monarchia)最先在查士丁针对多神论的作品《论神格唯一论》(De monarchia)中确立其在教父文献中的重要性。根据优西比乌的记载(《教会史》5.20),爱任纽(Irenaeus)写给罗马长老福罗里努(Florinus)——他因异端(很可能是灵智论)被罢黜——的一封佚失的书信的题目就提到这个词。后来这个词渐渐用来表示上帝的统一性，与三神论相对立，而不是与多神论或东方二元论相对立的神性统一。参见罗马的狄奥尼修斯(Dionysius)的话，是阿塔那修在《论原理》(DeDecretis)§26引用的，“接下来我要转向那些将最神圣的上帝教会的教义，即神格唯一论切碎、分割并破坏，可以说，将它分成三权能，三实体和三神性的人。”
    另一方面，当“神格唯一论者”指那些将统一论推向极端，否认三位一体的时候，这个词就是暗示异端的名称。这类人中较为有名的有撒摩撒他的保罗(Paul of Samosata),他是安提阿主教，于269年被罢黜，是那些被称为上帝神格唯一论者(dynamical monarchians)的代表人物；还有帕克西亚(Praxeas,有人认为这是个别号),马可·奥勒留(Marcus Aurelius)时期在罗马传教，曾发明术语“圣父受苦论者”(patripassians)来形容神格唯一论者的德尔图良论帕克西亚道：“他使保惠师逃亡，又钉死了父神”(Paracletum fugavit et patrem crucifixit)。这种异端的神格唯一论在撒伯里乌那里达到顶峰，这是位“极富独创性、天赋过人、学识渊博的神格唯一论者”。Schaff.Hist.Chr.Church,1.293。参见Gisseler,1.p.127, Hamack’s Monarchianismus in Herzog’s Real Encyclopaedis, Vol.10.ThomasiusDog.Gesch.1.p.179, 以及FialonEt.Hist.p.241。
  2. 《马太福音》28:19。
  3. 约翰斯顿引用例子说明有把“第三”这个词用于圣灵的。殉道者查士丁(Apol.1.13):“我们素敬位于第三的说预言的灵。”德尔图良(In Prax. 8):“出于树的果子是第三个从根出来的，源于涓涓细流的小溪是第三个出于源头的，源于光的火焰是第三个出于太阳的。”欧诺米(Lib.Apol.§25):“考察圣徒的教义，我们从他们得知，圣灵在尊贵和等级上位于第三，所以相信他在本性上也是第三位的。”对最后一点，圣巴西尔(《驳欧诺米》2)驳斥说：“也许敬虔的道允许他(圣灵)位列次于子的第二……但是他在地位和尊贵上低于子(我们退一万步说),并不能合理地推出他的本性不同于子。”关于“或许”这句话在佛罗伦萨大会上引起了争论，拉丁教父不承认此话属实。
  4. 《以赛亚书》44:6。
  5. 按照教父的用法，“Θεολογία”这个词专门指关于我们主的神圣而永恒的本性的研究。参见Bp. Lightfoot. Ap. Fathers, partII. Vol.2. p.75。
  6. 参见Liurgy of St.James里插入的祷文，如约翰斯顿先生所引用的，“因为国度、权柄和荣耀全是你的，全是父、子和圣灵的，现在直到永远”。
  7. 关于正确使用“εἰκών”的例子，参见巴西尔Ep.38.,Bp.Lightfoot对《歌罗西书》1:15的注释。亦参见《约翰福音》1:18和14:9、10。
  8. 《哥林多后书》1:12。
  9. 《哥林多前书》11:12。老底嘉的乔治(George of Laodicea)将这段话用于子，并写信给阿里乌主义者说：“为何指责亚历山大大主教所说的子出于父……因为如果使徒写着万有都出乎上帝……就会有人说他出于上帝的意思等同于万有都出于上帝。”Alhan.,DeSyn. 17。
  10. 《罗马书》8:9。
  11. 《约翰福音》16:14。
  12. 《约翰福音》14:17。
  13. 《哥林多前书》1:24。
  14. Παρακλητος 在新约里出现了五次，在钦定本《约翰福音》14:16、26,15:26以及16:7里译为“保惠师”;在《约翰一书》2:1里译为“中保”,就如对子的称呼。经文描述子中保派遣圣灵中保；对这个句子的第二个子句，很难断定“τοῦὄθεν προῆλθεν”是指父还是指子。前一观点被约翰斯顿采纳，后一看法被基布尔(Keble,Studia Sacra,p.176)一书的编辑采纳。《约翰福音》15:26里的句子顺序很可能使人认为“ὄθεν προῆλθεν”等同于“παρὰ τόν Πατρὸς ἐκπορεύεται”。另一方面，圣巴西尔避免直接引用动词“ἐκπορεύεται”,将“τόν ἀποστείλαντος”与“ὄθεν προῆλθεν”紧密联系，这暗示“μεγαλωσύνη”在圣巴西尔心里可能就是子的“μεγαλωσύνη”。同时，西方教会在圣灵的双重发出(double procession)问题上基本一致，但并没有人把圣巴西尔的这一段落引来作为希腊教父普遍认可的教义的例外，尽管他们就如佩尔松(Pearson)主教所描述的“更亦步亦趋地忠实于圣经的术语和措辞，认为圣灵是从父出来的”。(Pearson On the Creed, Art.8.)
  15. 《玛拉基书》1:6。
  16. 《约翰福音》17:4。
  17. 《约翰福音》16:14。
  18. 《约翰福音》12:28。
  19. 《马太福音》12:31。
  20. 《马太福音》11:27。
  21. 《哥林多前书》12:3。
  22. 《约翰福音》4:24。
  23. 《诗篇》36:9。
  24. 《约翰福音》1:9。
  25. 参见§66“δόγμα,dogma”与“κήρυγμα”之间的区别。“东方教会对‘和子句’(Filioque)最大的异议就是，它暗示了神性里有两个‘ἀρχαὶ’存在；如果我们相信‘δύο ἄναρχοι’,其实我们就是相信两个上帝。要坚持神性的统一性，只能承认父是独一的Ἀρχὴ,他永恒地将自己的神性传给与他同为永恒、同一本质的子和圣灵。在一般意义上这一推论是对的，但圣灵从父和子发出的理论预设了子从父的永恒生出；但并不能因此说那一理论驳斥了大公教所信的Μία᾽ Αρχή。”哈罗德·布朗(HaroldBrowne)主教，Exp. 39 Art., Noteon Art 5。
  26. 《哥林多前书》15:47。
  27. 《哥林多前书》15: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