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为他们豫备饼了

　　「耶稣拿起饼来，祝谢了，就分给那坐着的人，分鱼也是这样，都随着他们所要的。他们吃饱了，耶稣对门徒说，『把剩下的零碎收拾起来，免得有蹧蹋的。』他们便将那五个大麦饼的零碎，就是众人吃了剩下的，收拾起来，装满了十二个篮子。众人看见耶稣所行的神迹，就说，『这真是那要到世间来的先知』。

　　「第二日，站在海那边的众人知道那里没有别的船，只有一只小船，又知道耶稣没有同他的门徒上船，乃是门徒自己去的，然而有几只小船从提比哩亚来，靠近主祝谢后分饼给人吃的地方。众人见耶稣和门徒都不在那里，就上了船，往迦百农去找耶稣。既在海那边找着了，就对他说，『拉比，是几时到这里来的？』耶稣回答说，『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们，你们找我，并不是因见了神迹，乃是因吃饼得饱。不要为那必坏的食物劳力，要为那存到永生的食物劳力，就是人子要赐给你们的，因为人子是父神所印证的』。」（约六11～14、22～27）。

　　主耶稣来到世界上的目的就是要拯救人，帮助人。他补满人属灵的需要，他也给人身体方面的好处。虽然他看讲生命的道给人是最重要的事工，但他也不漠视他们肚腹的饥饿。因此他在加利利海滨对几千人讲道以后，看见他们饥饿困乏，便作了一件奇事，用五个饼和两条鱼使五千人吃饱了。

　　有些信徒多注重作帮助人身体的善工，好固然是好，但不顾人生命的问题，只为人谋求一点暂时的利益，未免愚昧无知。又有一种信徒只注重对人讲生命的道，对于人身体方面的痛苦和需要丝毫不肯过问。他们以为一个人只要信了基督，得了永生，一切别的事都可以不必注意了，痛苦就痛苦，饥饿就饥饿，反正暂时的痛苦患难不久就过去；至于那些没有基督没有指望的人，就是给他们豫备一些身体的需要，也没有多少好处，莫如一概不闻不问，还省心些。这两种说法，一个太偏向右，一个太偏向左，不合乎圣经所讲的中道。在主耶稣分饼的这件事上，我们可以看见一种最正当的态度，就是注重生命的道，连带着也顾到人身体的需要。主耶稣不像我们上文所说的第一种人，只给众人预备饼使他们吃饱就算完事。不，他最注重对人讲道的工作，但讲完了道以后他也关心他们吃饭的问题，吩咐门徒给他们饼吃，并且自己亲手擘开饼，给那些听道的人吃。我们读到马可记载这件事所说的话──「耶稣出来，见有许多的人，就怜悯他们，因为他们如同羊没有牧人一般，于是开口教训他们许多道理。天已经晚了，门徒进前来说，『这是野地，天已经晚了，请叫众人散开，他们好往四面乡村里去，自己买甚么吃。』耶稣回答说，『你们给他们吃罢』。」又说，「耶稣拿着这五个饼，两条鱼，望着天，祝福，擘开饼，递给门徒，摆在众人面前，也把那两条鱼分给众人。他们都吃，并且吃饱了。」（可六34～37、41、42）。「开口教训他们许多道理」是最要紧的事工，「擘开饼，递给门徒，摆在众人面前。」也是他所不忽略的。不过他看对人讲道是最重要的工作，却把分饼与人的事放在其次。不但如此，我们还看见他第一日讲道以后给众人豫备饼吃，及至第二日那些人往迦百农找到他的时候，他便只对他们讲道，不再为他们预备饼了。第一日他们是为听道而来，因为听道听到天晚，没有法子去自己买饼，他就给他们预备饼吃。但第二日他们来的目的已经与昨日不同。他们这次到迦百农来不再是为听道，乃是专为吃饼得饱。他一看出这情形，便不再为他们豫备饼了。如果他照他们所希望的再预备饼给他们吃，他将不再有工夫和力量去讲道，只好每日去应付群众吃饼的要求。他更知道如果他再为他们预备饼吃，他们会因为吃饼的缘故跟随他，作他的门徒，他的教会中要充满虚伪的份子，以致将来败坏到不堪挽救的地步。他没有工夫终日去为他们预备饼，他更不肯造出无数的假信徒来败坏他的工作和他的教会。因此，他便不再为他们预备饼了。

　　在这里我们可以学习一样极宝贵重要的功课，就是传道的时候不要轻易给人身体方面的好处。我不是说总不可以给人这些。在有急需的时候是可以给的。我们的主那天讲完道以后，也曾给那五千多人预备了饼吃，我乃是说不可轻易给，更不可屡次给。缘故是因为世上最大多数的人都是专一注重地上的事。不给他们物质方面的利益，他们还在那里竭力寻求，如果我们在传道的时候再给他们一些，那些根本就不真心听道的人便假装信主，好多得物质方面的利益，就是那些本来有意听道的人，也容易因为贪图一些地上的好处，忘记了他们本来的需要。这样，给他们物质方面的好处不是爱他们，正是害了他们。

　　我们看见许多热心的圣徒和传道的人在这里遭了很大的失败。他们以为如果在传道的时候给人一些物质方面的好处，一定可以吸引他们多听道，帮助他们容易信主，因此他们就在传道的时候作许多这一类的事，就如施给穷人财物衣食，帮助寒苦的学生读书，送礼物给听道的人，为那些失业的人介绍职业。许多不信的人正在那里寻找这些好处却寻不见，如今看见传道的人给人这些好处，焉有不竭力追求的呢。这样一来，不想听道的也假装听道，不真心信主的也假装信主，不诚意悔改的也假装悔改。愚笨一些的装得不很像真的，也许还能看得出来，那些狡诈一些的，装得完全与真的一样。那些传道的人受了欺骗还一点不明白。他们以为传道的时候给人物质方面的好处果真是能帮助人，能多领好些人信主。他们感谢神赐福与他们所作的工。他们向人报告他们作工所收的效果。那些欺骗他们的人得了他们许多好处以后，背后还骂他们一声「傻瓜」、「笨伯」。这倒不算甚么，最可惜的就是教会中因此增加了许多假基督徒，以致使神的名受羞辱，使基督的福音受阻隔，使软弱的信徒被绊倒，使神的教会被这般假基督徒弄得败坏不堪。我们在各处教会中所看见的这种事实真难数算有多少了。

　　说来似乎奇怪，越是虔诚热心的圣徒越容易作这种事，受这种欺骗，弄出这种恶结果来。原因就是他们自己诚实，便以为别人也都是这样诚实，他们自己不作伪，便以为别人也都不作伪。因此他们想一个人来听道，必是喜欢听道，一个人来表示信主，必是他诚心信了主，一个人悔改认罪，必是他心中真实为罪自责，痛心懊悔。他们万没有料到这些事都能伪造，都能假装。他们更没有料到在他们眼前殷勤聚会，表示信主，流泪认罪的人中间，一大半都是伪装的。尤其是西国传道人在我国传道更容易受这种欺骗。梯山航海背离乡井来到我国传福音的西国传道人，有许多真是热心爱主爱人的人（自然也有许多人不是这样），这些人不明白我国许多人的生活是怎样艰难，更不明白我国一般人的头脑是怎样的敏捷，如果他们是出身在很敬虔的基督徒家庭中，他们更不会了解那些从来不认识神的人是怎样诡诈，怎样会说谎欺人。他们以为别人都像他们那样诚实，同时他们里面有爱人的心，手中又有一些钱财，便很慷慨的去赒济人，帮助人，这样一来，便造出我们上文所说的那种恶果了。

　　要消弥这种可怕的现象，顶要紧的就是将传道的工作与赒济人的事完全分开。赒济人是可以的，而且是应当的，不过千万不可想藉着赒济人领他们信主。在传道的时候如果听道的人不是困难到极点，也不可给他们甚么物质方面的好处。如果有特别的需要，给他们一些好处，也是可一而不可再，正如主耶稣第一日因为听道的人饥饿困乏为他们预备饼，第二日便不再为他们预备饼一样。

　　用钱财帮助学生读书也是这样。如果你帮助一个学生读书，就是希望他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才，并一定希望他信主，那倒可以帮助他。但如果你想藉着帮助他读书好引领他信主，十分之八九你要受他的欺骗，被他所利用。请看一看各地教会出钱所供给的学生，外面表示信主加入教会的有多少，及至学业完成以后，真诚作基督徒的还有多少。还有的教会豫备公费资助学生入神学，那就更危险了。有些青年人找不着出路，寻不着职业，有的连吃饭都感到困难，偶然听见有这种公费资助入神学的机会，既不收学费，又供给膳宿，有的每月还有几圆钱津贴，这岂不是绝处逢生，又焉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不过教会的领袖也恐怕有不诚实的份子利用这个机会混进到神学里来，因此叫学生立下志愿书，并且叫学生写明是在几时信主，几时重生，是否诚心奉献，是否有神清楚的选召，是否定志不改初衷，是否应许毕业以后甘心为本教会服务。他们以为这样一来，收取的学生便一定可靠了。殊不知一个人如果要说谎欺人，能用口又何尝不能用手。拿起笔来随便捏造一个信主的日子，重生的时期，以后在「是否诚心奉献？」「有否神清楚的选召？」「是否定志不改初衷？」这几个问题下面写上几个「是」字，「有」字，这又有甚么难处。真希奇！竟会有人信这样一张纸上随便写上的那几个字，把它看作和神的应许一样可靠。这种头脑简单的人如何能作得好神的工，如何能不把教会弄得不堪收拾。与一个人同处一年半载，有时都不容易认清他的真面目，如今只凭一张志愿书，就认定他是真实得了重生，蒙了选召，完全奉献，将来可以为神作大工，这岂不是一个大笑话。可是许多教会里竟有这种事实，说起来怎能不令人痛心呢！

　　用交际的方法想领人信主，就如请人吃饭，送人礼物，请人加入诗歌班，音乐会等等，也是有这种危险。普通人谁不喜欢吃饭，谁不喜欢人的馈赠，青年人中有几个不喜欢诗歌奏乐，何况还可以藉着这种机会结交几个异性的朋友呢。有些人比较高尚诚实一些，固然不肯作伪欺人，但为了情面和友谊的关系，不得不表示信主，不得不加入教会，这种情形已经足够危险的了。何况还有许多人为得这些好处作伪说谎假装信主呢。

　　自然如果我们不想真实领人得救，不想使教会有一种真实属灵的发展，只是愿意多收一些教友，使教会在皮毛上多有一些可夸耀的地方，使自己多能作几份大的报告，那样，用这种方法作工，确实是可以多收效果的。但如果我们愿意作神忠心的工人，真实领人到基督面前承受救恩，建立一个合乎神心意的教会，我们就必须十分谨慎，不可将赒济人和传道这两件事混在一处去作，更不可想藉着给人物质方面的好处领人信主。

　　或有人说，保罗在提摩太前书第五章中不也曾说到教会应当救济那些独居无靠的寡妇么？是，保罗确实这样说过。但你曾否看清楚那里所说的乃是圣徒中间的寡妇呢？「那独居无靠真为寡妇的，是仰赖神，昼夜不住的祈求祷告。」（5节）不信主的寡妇还会「仰赖神，昼夜不住的祈求祷告」么？上文所说不可把赒济人和传道的工作搀在一处，是指着向不信的人传福音说的，并不是说教会不可顾念穷苦的信徒。教会应当顾念那些生活困难的圣徒，特别是寡妇、孤儿、老弱、残废，以及遭遇意外打击不易维持生活的人。使徒行传中也记载，当饥荒的时候，安提阿的门徒也曾「定意照各人的力量捐钱，送去供给住在犹太的弟兄。」（徒十一29）而且巴拿巴和保罗就是办理这供给的事工的。（徒十一30，十二25）。除去使徒行传的记载以外，保罗在哥林多前后两卷书信中也提到这种供给圣徒的事。（见林前十六章；林后八、九章）。但不要忘记这都是「供给圣徒」，却不是赒济不信的人，更不是藉此领他们信主。

　　这里我们也不能不豫防另外的一种偏见（这种偏见在十几年前我自己也有过），就是说，不信的人是神的仇敌，与我们不是一家的人，我们根本不应当顾念他们身体方面的需要，况且他们不信基督，没有永生，纵使给他们一点身体方面的好处，既不能救他们脱离死亡的权势，又有多少用处呢。圣经中的教训证明这种说法是不对的。因为经上说，「我们行善，不可丧志，若不灰心，到了时候，就要收成。所以有了机会，就当向众人行善，向信徒一家的人更当这样。」（加六9、10）。圣经并没有教训我们只要向信的人行善，不可赒济不信的人。这里明明的教训我们「有了机会，就当向众人行善」，不过还有比众人更当注重的，「向信徒一家的人更当这样。」这两句话的意思乃是说，「有了机会，我们应当向我们所遇见的一切人行善，不论他们是甚么人，可是应当特别注重因信基督而与我们成为一家的那些圣徒。」我个人就是因为读到这节经文，才打破了以前的偏见。我们应当特别关心圣徒的缺乏和需要，但也不可毫不顾念不信的人的困苦。不过不可将赒济人和传道的工作搀在一处，这是一件应当特别留心的事。更当谨慎的就是，甚么时候我们发现有人存着求物质方面的好处的心来听道，来表示悔改信主，就要特别的防备他们，不要给他们一点物质方面的好处。要使他们失望，使他们知道假装信主并没有甚么好处，因而不再假装。

　　也许有人想，虽然有人存着求物质方面好处的心来听道，但是我们若能使他们得着一些他们所希望的好处，藉此使他们多得机会听道，也可以慢慢引导他们信主，岂不也有用处么？这种说法不过是理想罢了。经验告诉我们，如果一个人存着求利益的心听道，他的心只在利益上面，听道多少时候也不肯真心信主。能得利益的时候他就假装听道，假装信主，没有利益可得的时候，他便远远走去。教会出钱资助的那些学生每日都有听道的机会，所听的道可算很多了，但真实悔改信主的有多少呢？「社交会堂」的主任先生说，「如果我们邀请一般青年人到礼拜堂中去听道，他们是不会来的。因此我们豫备了音乐堂、弹子房、网球场、电影院，用这些事物吸引他们来听道，藉此领他们信基督。」这种说法是很好听的。到「社交会堂」中来奏乐、打球、看电影的人，真是多如过江之鲫，但因着这些事物真实悔改信主的人在那里呢？教会的牧师说，「你不要批评礼拜堂中的诗歌班里有一些不信的人是不合理的。我们请他们参加诗歌班，原是想藉此领他们信主，如果不请他们加入诗歌班，他们总不肯到礼拜堂里来听道。如今我们请他们加入诗歌班，他们为了诗歌的缘故，就得着听道的机会，渐渐便可以受感动信主了。」事实告诉我们，许多诗歌班的班友唱完了特别诗歌以后，不等到讲道，便走出礼拜堂去。那些坐在讲台上的诗歌班友，是不能走出去的了。他们却会坐在那里看小说，接耳交谈，拿着铅笔写字，向异性的青年暗送秋波。我遇见的基督徒数目是很多的，但还没有听说有多少是因着加入诗歌班而信主的。我们不必再多说了。事实胜于雄辩，多少事实都告诉我们说，如果我们想利用世上的好处领人信主，结果只有被人利用。这个方法如果真有效验，我们的主一定天天给那些犹太人预备饼吃，好使他们因着来吃饼便得机会听道，因而信他。但他并没有这样作。这岂不是很可以帮助我们明白这不是正当的方法么？

　　十几年前我才蒙召以后，听人提到前几十年有一位西国的老年人在中国某处传道。他专一在许多乞丐中间作工。他穿了乞丐所穿的衣服，吃他们所吃的饭。每逢他本国的朋友寄钱给他，他便把这些钱分给那些乞丐，自己不留下多少。他想这样作一定可以领那些乞丐信主。果然有许多乞丐追随他，和他作朋友，常同他在一处。我听见这个人的事迹的时候，心里十分景仰他，羡慕他，认为像他这样的传道的人才真是神的好仆人。及至后来多经历一些事故，多明白一些人情，才明白这是一种很愚昧的作法。一个人这样作，一定会有许多乞丐追随他，和他作朋友，但他们的目的都是为得赒济，并不是为信主。一旦他没有钱分给他们，他们便风流云散了。如果用这些钱按着正道去传福音，总可以收些效果，领一些人悔改，不是比这样枉费了好得多么？

　　我们的主比我们中间最明智的人更明智。他明白人的心。他晓得最好的作工的方法。他不会作错事。他看见不信的人有紧急的需要，就去济助他们，他更知道屡次济助他们是只有害却不会有益的。因此那天晚间他讲完道以后给那些饥饿困乏的人预备了饼，使他们吃得饱。但第二日当他们专为吃饼来找他的时候，他便不再为他们预备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