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救恩溥施
一九五三年,我们从挪威陆续收到大批奶粉、维他命丸和鱼肝油。这些礼物,是由许多动人的故事连起来的—— 一位姊妹,把多年积蓄奉献出来,放弃买一件皮外衣的想法;一对老夫妻,本来打算在银婚纪念日设宴款待亲朋,最后决定把欢乐送来调景岭……。五三年年底,我们收到的鱼肝油远远超出实际的需要,因此我们把剩余的拿去换取别的东西。大除夕,我在“皇宫”里细细回顾这一年的工作,想起主呼召我在中国传福音的时候给我的应许:“我的恩典够你用的,因为我的能力,是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
”(林后十二9),我只能从心里发出无尽的感谢和赞美。无论是在陕西、在香港,祂从不失信,祂所应许的话必定成就。
在这一年,我也多次看见主的恩惠,临到许多身体灵魂需要拯救的人。那时候,若有人患了急病,我们要走一个多钟头,把病人从调景岭背到鲤鱼门,乘舢舨去筲箕湾,再转送到拿打素医院。一天晚上,一位年轻的姑娘患了急性阑尾炎,我们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已是清晨四点多钟。她病好以后,常常来表示谢意。后来开办灵实医院的时候,她是护士学校第一一位学生。一九五八年她到了台湾,当选为模范护士。这位姑娘就是李绍辉小姐。
另外一天晚上,一位十八、九岁的青年人来到医务所叩门。他刚从中国来到香港,病得很重,体温高达华氏一百零五度。从晚上八点钟到早上四点多钟,我们想尽各样方法替他降温,热度却始终没有减退的迹象。天亮的时侯,我筋疲力竭,没有能力再帮助他,就跪在床边,为他祷告说:“主啊,假若他的身体救不了,求你救他的灵魂。”很奇怪,我一祷告,他的体温就开始下降,很快就回复正常。第二天早上,我忙完了医务所的工作,发现他不见了。过了七天,我收到他从台湾寄来的一封信,信上说:“祂听了你的祷告,治好了我的身体,也拯救了我的灵魂。”这位青年人后来进了圣经学校,忠心服事主。
主耶稣也为葛教士和我预备了一份宝贵的礼物。这年秋天,一位美国记者途经调景岭,在医务所外面张望的时候,看见了一幕奇异的景象——一有号令,医务所里面每一个人立刻宁立不动,屏息以待。几秒钟后,一切活动从新开始,待号令一来,又再停止活动。这是因为房子太旧了,每逢替病人注射的时候,只要有人轻轻走一步路,也会引起震动。这位美国记者目睹这奇景后,写信给基督教世界服务处(Chuch World Service),建议把医务所重建,也为护士们盖一间宿舍,免得 那个高大的挪威女宣教士常常踏破残旧的地板。”
新房子盖好后,我们决定请二十五位肺病病人来,一同吃喝快乐。饭菜很简单,不是什么珍馐美味,却有主耶稣和我们一同坐席。有两位客人,本来彼此有点误会,见面也不瞅不睬。这天,其中一位站起来说:“神这样爱我们,我们没有权利彼此仇恨。“说罢,在众目睽睽之下,请求对方饶恕。仇敌终于变成朋友,并且还一同跪下祷告,有几位客人原先是军队中的将领,在战场上统帅大军,指挥若定,这时侯也一同跪下祷告,崭新的地板被这群大将的眼泪弄湿了。这天晚上,我们享受了一顿难忘的爱筵。我想起圣经记着说:“门徒出去,到处宣传福音,主和他们同工,用神迹随着,证实所传的道。
”(可十六20)这一年,没有任何事情,比得上我得着神的恩典,把基督那测不透的丰富,传给中国人,叫我更加快乐。
一九五四年同样有许多难忘的经历,因为主耶稣按着自己的应许,和我们同工。这年春天,孙教士回到香港后,葛教士就回挪威去。自从一九四七年到中国后,她一直辛勤服事主,实在需要一段时间休息。五四年开始,医务所的经济状况有了改善。自一九五一年以来,美国复初会(The Evangelical and Reformed Church of America)按月寄来一笔钱,数日逐渐增加至$250,一九五四年一月,苏格兰教会(Church of Smtland)也开始每月汇来$700,另外,基督教世界服务处(Church World Service)及中国知识分子协会(Aid Refugee Chinese Intellectuals)也补足了我们的缺乏。这些日子,我心灵中的喜乐好像江河满溢,不断涌流。我感觉主耶稣不单乐意听我的祷告,还让我有许多意外的惊喜。许多我未曾开口祈求的东西,祂同样不吝啬地赐给我。最宝贵的礼物,就是带领李岱汶医生(Dr.Vaughan Rees)来到调景岭。李医生是英国宣教士,他在基督耶稣里的喜乐常常激励我们,也减轻了我们不少工作的负担。
主耶稣也用种种方法,帮助那些身心灵受创伤的人。一九五四年夏,联合国派韩爱华先生(Mr.Edwrd Hambro) 来到香港,查察在港难民的生活情况,特别是中日战事和国共内战期间受伤的中国官兵的情形。当时,这批官兵住在大坪一幢两
层高的木房子里。韩先生来到调景岭后,我领他往大坪去,看见许多瞎眼,残废的官兵挤在一起,景况相当凄凉,后来韩先生途经台湾,把这些伤兵的苦况转告台湾政府。同年十一月,他们浩浩荡荡,坐船往台北去,盼望开始一个新的生活。
医务所的经济条件改善后,调景岭的居民获得较足用的药物和营养品。但是,患肺结核病的人仍然很多。为了生活,许多病人不肯休息,从早到晚忙着绣花,希望挣多一两块钱。一天,一个小孩子跑来医务所,请我们立刻到他家里去。我发现孩子的母亲躺在床上,病得很重,必须马上送去医院急救。我问孩子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告诉我们,孩子流着泪说:“妈妈一定要把花绣好,不肯去医务所看病,因为不把花绣好,今天我们就没有东西吃。”
一个礼拜六下午,有人把一位患了肺结核病和哮喘病的人送来医务所。他有四个可爱的孩子,妻子又快临盆,但他不能工作,不能挣钱。每一天,这位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却无能为力,最后他终于撑持不了,意图服毒自杀。我们把他抢救回来不久,他妻子在极度伤痛中再产下另一个小宝宝。
许多时候,我们发觉任何物质都填补不了人们心灵中的绝望和难过。每一天,一个又一个令人肝肠寸断的故事围绕着我,心灵中的痛苦实在难以言喻。多少次,我听完了那些伤心的故事,却说不出一句安慰人的话,只能默默地伴着掉泪。多少个晚上,在寂静中,想起在苦难中的中国人,我差不多不能祷告,我只能说:“主啊!我实在受不了,请你快快把我接回天家去。”
但是,这趟主不垂听我的呼求。日复一日,医务所满了来求诊的肺结核病病人,肺病房里也挤满了咯血不止的病人。看见他们被疾病、被穷困压得喘不过气来,看见他们的求生意志日渐消沉,一个盼望也渐渐在我心中浮现——假若有一间肺病疗养院,假若……。
五四年夏天,孙教士患上鹅口疮,加上贫血和肠胃不适,必须到医院接受治疗。医务所人手不足,只能暂停服务。有几个礼拜,我和一些宣教士到大屿山去,享受野外的景色。然而,我仍不住的想:果真有一间肺病疗养院,——那是多么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