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罗马尼亚

多瑙河那边就是罗马尼亚。过了河,来到边境检査站。看到前面只排了五部车子,以为很快就可以过境。谁知道四十分钟过去了,他们还在査那头一部车子。我心里在想:「可怜的家伙一定有甚么问题,否则怎么会査这么久。」

第一部车终于查完了。轮到第二部。那晓得这一查又是半个钟头。我开始有点慌了。眼看他们把那部车里所有的行李都搬了出来,摊开摆在地上,一件件地查。下面那几辆车也是这么个査法。到了第四辆的时候,竟然査了一个多钟头。 他们把那个人请到里面去,然后将他的车子澈底地捜查了一番:撬开轮盖、拆下车座,甚至连机器零件都拆了出来。

终于,前面只剩下了一部车子。我心里说:「主啊,我该怎么办?我那些罗马尼亚文圣经怎么能逃得过他们的检查?主啊!这一关靠我自己是绝对过不了的。旣然如此,那我就干脆让你显个神跡好了。反正那些圣经总是会让他们给捜出来的,倒不如我现在就拿几本出来,摆明给他们看,也许反而好一点;而且这么一来,我更能够完全死心不靠自己,惟有仰望你的大能。」于是,我从暗处抽出了几本圣经,摆在座位旁边。

轮到我了。我把车子往前开到那个检查员的身边。先把所有的证件递给他,随后准备自动下车。可是他站得太近了,无形中把车门给顶住。他对了对我护照上的照片,简单地划了几个字以后,就把证件统统还给我,然后把手向前一挥,也没说别的。这可把我搞迷糊了。他到底是甚么意思?前后还不到半分钟,难道这就算査完了?不会吧。可能是他要我先把车开到边上,然后再来查。于是,我先慢慢地向前开一狐疑观望,脚底准备随时刹车。开了几步路以后,觉得后头并没有甚么动静。再一看望后镜,原来那个检査员已经在向第二部车招手,等他上来以后,马上就叫那个人出来。再过一会儿,我又往后看。那个检査员正在让那个人把车盖打开给他看。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眞的放心了。像做梦似的,我眞的过了。这个时候我的心反而枰枰地跳个不停,不是因为刚才那阵子紧张过度,乃是因为神这次的作为实在是太奇妙太不可思议了。

起先我还以为罗马尼亚跟保加利亚的情形差不多。其实不然。铁幕后的信徒们个个都知道罗马尼亚是个「无神主义的温室」,因为苏联共产党老是把罗马尼亚当作一个反宗敎措拖的试验场;毎逢想出甚么新花样的时候,总要先拿到罗马尼亚来试验一下。此地的政府对敎会管制得非常严,敎会的各种活动都受限制。信徒们在社会上以及经济上还受到政府的歧视与压力。敎会以及信徒的财产常被没收。政府甚至于用挑拨离间的手段暗中破坏敎会领袖们之间的感情。这些情形都是别人先吿诉我的。

且说我过了关卡以后,一到了里面就觉得那种气氛与别的地方不同。我的印象中几乎每一个乡镇的进出口要道上都有那么一个检查站。所有外人进来,都要先经过警察一番盘问,才可以通行。甚至于像我这个外来的「观光客」也得让他们在签证上注明我所要去的城市,而且指定在那一天必须向那一个地方报到。记得有一次我上某一个城市去,来到附近大约五十哩的一个小地方,看看天色已经不早,很想就在那儿先过一夜,第二天再走。于是向当地有关单位征求他们的同意。他们看了看我的证件,觉得好像很奇怪,我为甚么想在那个小地方过夜。他们对我说:根据这上头的日程、那边的旅馆今天晚上会等着你去吃晚饭。你现在快一点的话,还可以赶得及。」

我也不想为了这点小事跟他们争,免得惹出麻烦来。他们旣然这么说,那我就干脆照办吧。待我匆匆忙忙进了城,找到了那家旅馆,时候已经相当晚了。他们的餐厅再过一会儿就要关门了。我进了餐厅才发现原来他们早就替我摆好了 桌子,连四小碟都上好了,桌子中间还插着一支荷兰国旗!

不过有一点还算好,就是我毎到一个地方以后,在当地的范围内倒还可以自由行动。有一个星期天,我一早就醒了。外头的天气非常好。我急着要找一间敎会做礼拜,问旅馆柜枱附近有没有甚么敎堂。那个职员觉得我问得有点奇怪,他 说:「这种地方我们这儿不多,而且我们的话你也听不懂。」

「这倒不成问题,」我说。

「也许你不知道,基督徒之间有他们自己的一种共通语言。」

「噢!是种甚么话?」

「那种话叫做阿嘎佩。」(译注:是希腊文,意即「神圣的爱」)

「阿嘎佩?从来没听说过。」

「是吗?这种话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好听的一种话。我们先不谈这个,你能不能吿诉我此地甚么地方有敎堂?」

我在这儿先谈一点共产党在罗马尼亚对付敎会的政策。他们想出一个口号,叫做「集中力量」。借着这个口号把各宗派合并起来:敎堂合并,各种聚会也合并。乡下地方的敎堂,如果人不多的话,就合并到别的地方去。多出来的房屋财产尽归政府。这个口号乍听起来似乎也有道理,一个大敎会岂不是比好几个小敎会各自为谋独立苦撑来得好?可是事实不然。因为你关了一个敎会以后,那些人也就懒得再跑到别的地方聚会,尤其是乡下地方交通不方便,很少人愿意跑到别的村去做礼拜。

每个星期只准有两次聚会。礼拜六一次,礼拜天一次。可是,在罗马尼亚礼拜六不放假,整天要做工,所以晚上去聚会的人并不多,实际上就剩下礼拜天的那堂崇拜。

话说我那天上午总算找到了一间敎堂。去到的时候也不过是十点,可是聚会已经开始了一个钟头。里头坐得满满的。还好他们看我是个外国人,让我坐到讲台上去。那个位子正对着风琴的侧面,而且靠得很近,挤得我两条腿能屈而不能 伸。这么一坐就是三个钟头。你说这聚会长不长?

到了收奉献的时候,我在盘上放了一张罗马尼亚钞票,折合荷币相当于我平常在荷兰每次聚会的时候所给的。刚好那个奉献盘是从我那儿开始传下去的,所以起先也不晓得别人是怎样给的,等到盘子一路传下去以后,我才发现我给的数目比别人多出了二三十倍。同时又注意到有不少人先放上一枚辅币,然后还要从盘子里找钱回来。这种情形我以前在某些天主敎或是东正敎堂里面倒还见过,那是因为他们有所谓收「买座钱」的规矩。可是,基督敎会里面,信徒奉献还要找钱,我这倒算是开了一次眼界。显然,对一般人说,那一枚辅币的数目定规是超过了他们所能够负担的。至于我给的那张钞票,很可能他们除掉日用开支以后,毎个月所剩下来的钱也不过是那么多。这么一想,我倒眞怕他们误会,以为我这个外国人钞票丰富,故意要在他们面前摆阔。其实我们家在韦提算是最穷的,就这么正在想的时候,收奉献的那个人随着音乐的尾声回到前面来了。想不到他竟然捧着奉献盘来到我的面前!向着我嘴里念念有词,说的是罗马尼亚话。我终于懂了。原来是他要我把该找的钱拿回去!

在他们想,我一定是手边没有零钱,所以才抖出那么一张大钞来,而当时刚好又是从我那儿开始收奉献,所以呢,我现在一定是在等着找钱。

我这该怎么办?为了礼貌起见,就拿它那么一点,意思意思呢?还是跟他解释,我本来就是要给那么多的?

大家都看着我。正感为难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心里想,我这些钱其实都是读者们的奉献,认眞说起来都不是我的。于是,我跟他说:「这不是我个人的奉献……」我用的是德文。还好这个时候会众里有一个人出来替我传译。我说:「这钱实际上不是我的,而是荷兰弟兄姊妹们的一点心意,表示他们跟贵国的信徒们在主里是合一的。」

趁那个人在替我传译的时候,我注意了一下会众们的表情:半信半疑,却又希望是眞的,好像在说:「原来我们并不孤单?原来还有其他国家的弟兄姊妹们关心我们?」

聚会完了以后,我跑去找刚才替我传译的那个人。发现他原来是那个宗派的全国总书记。我表示想跟他单独地谈一谈。可是,他显然不想跟我多打交道。先是闪烁其词,然后尽快找个理由溜之大吉。

我好生奇怪,暗自跟着他出了敎堂。他的块头相当大,又要想走快,所以显得非常吃力。我远远地尾随不舍。心里想,他也许是不愿意在公共场合跟我多说甚么,免得惹出麻烦来。我不妨先跟在他后头,看看有甚么机会没有。

走呀走的,终于看到他进了一幢私人住宅。我说,这可好了,这下子可以进去好好地跟他谈一下。于是,在附近先待上十五分钟,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才上去敲门。过了一会儿,觉得里头隐隐地有两道目光在往外探。接着那道门霍地打开。说时迟那时快,里头那个人一伸手就把我拉进去了。

「你是干甚么来的?」 原来就是他。

我给吓了一大跳。赶忙堆起笑容,说明来意无他,只不过是想再跟他聊聊,看看有甚么可以帮忙的没有。

「帮忙?」

「噢,譬如说圣经,你们这儿圣经够不够?」

「你有我们的圣经?!」他张大眼睛看我。「是你带来的?」

「我是有那么几本。」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很坚决地对我说:「我们没这个需要!而且我要吿诉你,你以后绝对不可以随便跑到我家来,其他敎友的家也是一样。」

我没听错吧?也许他口是心非,乖戻中另有隐痛?「那末,我可不可以去你办公的地方找你?这样会不会比较安全?」

「这不是安全不安全的问题。我可没那么说。好吧,你明天要是来的话,我可以想法让你见见我们的会督。」

第二天,我上他们的总会找他。拎着一个公文包,里头装着六本罗马尼亚文圣经。

他的神态始终是那么紧张,额头上一直在冒汗。我总觉得他好像有甚么顾忌似的。他带我去见会督。介绍过后,那位会督问我有甚么需要他们帮忙的没有。我本来想吿诉他, 我来的目的就是想问问他有甚么需要我帮忙的。但是再一想,如果他眞有顾忌的话,我这么说了反而不好;昨天岂不就碰了一个大钉子!于是,我说,我很高兴这次能够有机会访问他们的国家;因为我自己是个基督徒,所以想到也许他对我荷兰同胞们有甚么勉励或是问候,我可以替他转达。

他听我这么说了以后,脸上所有的细胞马上从「立正」 转入「稍息」。原来如此!这还有甚么问题!伟大的罗马尼亚人民共和国对那些在资本主义下被奴役的荷兰人理应寄予万分的同情与关怀。那位总书记的神态也轻松多了。脸上有了笑容。本来一直在拭汗的,现在也不拭了。

「您请坐。」于是,我们开始有一段寒喧。大家尽找些无关紧要不着边际的话来说。谈到罗马尼亚的蕃茄。我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蕃茄,还有,这里的西瓜也不错。后来又说到此地的气候很好,不冷不热,非常适中;会督说,这是由于黑海具有调节气温功能的缘故。

趁着谈话的当儿,我对那个房间略为打量了一番。发现所有的桌子椅子,甚至连墙上挂的画,都编了号。很可能这些都是政府的财产,所以才予以编号管理。

这么谈了大约有十五分钟,我们把所有的大蕃茄以及好天气统统给聊光了。大家开始有点支持不住了。我心里想不要再憋了,话迟早总是要说的,碰钉子就让它碰吧,说不定还不会呢。

于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公文包里取出了一本圣经,对他们说:「我这儿有几本圣经,是我……不,我应该说,是荷兰人民送给罗马尼亚人民的一份礼物,好不好请你们代表收下?」

这么一来,可不得了。吓得那两个人的神经细胞再度全体肃立。总书记的额头又开始冒汗了。会督暂且把圣经接过去。就在那瞬间,我从他细腻的动作上似乎瞥见了那深处眞情的一现;但那也只是短短的一现。他很快又把窗子给关上 了。「我们不需要这个,」他把圣经还给我。「对不起、,我今天上午还有很多事要办。恕我不能奉陪了。」

我当然只好走。出大门的时候,询问处的那个女职员拿起笔来,把我的名字从登记簿上给划掉。我心里想,她这倒眞有点像在军事机关门口当守卫似的。谁晓得,说不定她就是秘密警察!老实说,在那种政治气氛之下,你会觉得好像甚么人都靠不住,也难怪刚才他们两个人会吓成那副样子。

不过,情形也不能一槪而论。因为后来我又见到了另一个大宗派的会督和总书记,情形与上次的完全不同。地点也是在总会的办公室,而且里头所有的家具也都编号。墙上挂着三幅画。一幅是罗马尼亚总理像,一幅是罗共第一书记像, 还有一幅是传统的耶稣像。

会督进来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不晓得他从哪儿赶来’,反正是气喘喘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算定了下来;小个子,身体又不见得怎么好,让我看了眞有点替他担心。

会督的名字叫乔治,总书记叫益安。大家坐定以后,才发现事情有点麻烦。原来我们之间语言完全不通,彼此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会督桌上摆着一本圣经,是本已经看得很旧的圣经,边上几乎给翻烂了。我灵机一动,心里想也许我们可以借着圣经来表达彼此的心意。于是,打大衣口袋里拿出我那本荷兰文圣经。翻到哥林多前书十六章二十节:「众弟兄都问你们安……」我把那节经文指给他们看。由于圣经书卷名的拼法大家都差不多,章节的写法又是一样,他们看了以后马上搬出他们自己的圣经,找到了那节经文,读了以后非常高兴。接着,乔治也回敬了我一节圣经,是箴言二十五章二十五节:「有好消息从远方来,就如拿凉水给口渴的人喝。」我们三个人都笑了。接着是我的腓利门书:「我祷吿的时候题到你,常为你感谢我的神,因听说你的爱心并你向主耶稣和众圣徒的信心……」

轮到益安了。他倒快得很,就无隔壁几行:「兄弟阿,我为你的爱心大有快乐,大得安慰,因众圣徒的心从你得了畅快。」

我们就这么借着经文谈了大约有半个钟头。灵里非常之通。最后我把带来的几本罗马尼亚文圣经拿出来放在桌上,推到他们面前,打尽手势,表明是送给他们而不是要他们给钱的。(他们原先已经伸手到口袋里掏荷包。)终于他们懂了我的意思。旣兴奋又感动,两个人把我抱得紧紧地,表示那说不出来无限的谢意。

后来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位传译。使得我们谈话的内容大为开展,平添了几分「属世」的味道。我把带来的圣经全部交给益安,请他视情形代为分发。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熟悉各地敎会的情形;另一方面是为了安全起见,因为他告诉我 说,接触的人越多,危险性也就越大。

当天晚上我回到旅馆。柜枱的那个职员把我叫住。他说:「先生,你还记得你今天早上对我说的『阿嘎佩』那个字吧?我翻了一下字典,原来那并不是一种甚么语言,而是希腊文『爱』的意思。」

「对了,」我说。「我今天下午用的就是那种话嘛。」

语言不通的困难终于解决了,他们替我找到了一位非常好的传译,同时为我安排了各地的聚会。前后一共十天,几乎跑遍了整个罗马尼亚。各地的光景不同,有很大的出入。有的情绪非常低落,也有的士气极端高昂。那些起不来的,若依人之常情,也实在很难怪他们。「我们又有甚么办法嘛?」大家都这么说。很多人只有一个想法:离开罗马尼亚。

可是,也有不少热心的信徒。他们的态度和一般人不同,并不希望就这么一走了之。我在川西湾认识了一家基督徒,以养鸡为业。照理应该还不错。可是,政府给他们规定了一个最低生产量,超过了他们所能够供应的。于是,鸡蛋不够 的时候,还得打市场买些回来凑数。经常如此,日子久了以后,当然是吃不消。

「那你们还在这儿待下去干吗?」我说。「是不是为了这块产业的缘故?」

他们夫妇俩好像觉得我这问得太奇怪了。丈夫回答说:「当然不是。虽然我们一走,这里所有的一切势必归公。不过这还是小事,主要的是因为这一带地方实在是很需要神的见证。」

当然,也有的基督徒,信心比较差一点。听说有一家小敎会,光景很差。所处的地方很偏僻,对象是那一带的吉普赛人。于是我就跟那位传译的弟兄一道去看看他们。一到了那里,单看四面的环境,就巳经让你觉得很不对劲。敎堂四周围的草长得不知道有多高;玻璃窗烂了好几道也不修;后院养了些蜂,蜂房也是东倒西歪的。牧师一家住在敎堂后面。出来开门的是牧师娘。原来牧师不在家,上布加勒向政府请愿去了。因为本地的共产党头子想占用那间敎堂,说是政府要拿它来做招待所。

她说她跟她丈夫两个人一向在吉普赛人中间传道,已经将近三十年了。这些吉普赛人的生活条件都不怎么好。他们夫妇也一再为这件事情向有关当局请求辅助。最近政府终于在就业方面大开方便之门。可是却附带了一个条件:凡是经常上敎会的人,一律不准申请这些工作。

「这么一来,弄得大家都不来敎堂了。聚会的人越来越少,政府要房子就更加有话说了。看样子这儿迟早是待不下的了。」她说得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提议大家一齐为这件事情祷吿。于是我们低头,把所有的困难交托给神。祷告完了以后,她接下去对我们说:「早些年倒还有些西方国家的弟兄姐妹们为我们祷吿。可是后来就没有了他们的消息。最后收到的那封信,算算到现在已经 十三年了。而我们这儿又没办法给他们去信。日子久了,就觉得他们已经把我们给忘了。」说到这儿,她的眼眶又湿了。

我听了非常感动。向她保证,回去以后一定会把他们的情形吿诉那边的敎会,让大家在灵里彼此代祷,同负一轭。

时候不多。我的签证就快到期了。其实,到期不到期都一样,反正得早点回去,因为可侣的产期已经很近了。

最后那个礼拜天在乔治那个敎会做礼拜。聚会从上午九点开始,到下午五点才完,中间有一段午餐的时间。末了由乔治传了一篇信息。其中有他个人的见证。他说到他本来一直有气喘病,后来经过不断的祷吿,终于现在好多了。

临别的时候,乔治打开他的圣经,对我说:「安得烈,我最后想跟你一齐看一段圣经。好不好请你打开使徒行传二十章三十六到三十八节?」

他接着把那段圣经读出来:「保罗说完了这话,就跪下同众人祷告。众人痛哭,抱着保罗的颈项和他亲嘴。叫他们最伤心的,就是他说以后不能再见我的面那句话。于是送他上船去了。」

「你马上就要走了,」他说。「这段圣经最能够代表我此刻的心情。」

我说,要是拿我当保罗的话,我可眞没资格;跟他是天差地远,连边都摸不上。

饭后,我们大家一齐跪下祷吿。众人都哭了。一一与我拥别,然后送我上了那只蓝色的小快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