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昭通

他第二期传教伊始，我们已能够看到一个初具规模的教堂。

有若干人业已皈依；整家整家的人公开烧掉了他们的神像。年轻汉人传教士开始传播福音；他们以后成了中国教会的牧师。

1897年

12月29日。 今天，我亲手做了第一例拔牙术。经过一番扭动之后它就出来了，似一颗洁白的小铃铛。

1898年

1月4日。 木匠的脚被一只狗咬伤。在两处伤口肉上，他们画下了所谓的“老虎符”。意思是他冒犯了当地庙中的石虎神，因此招致狗咬。许下的愿是，如果伤有所好转，就为该神献上一份祭品。

1月6日。 写完一本名为《日食和月食》的小册子，并把它用中文印了出来，目的是宣传日、月蚀的原理。

1月13日。 出去分发那本小册子。当时拥挤异常。在昭通我从来没有见到有任何事情比这更热闹。我们站在庙外在的一张桌子上，把书分发到无数伸展的手中。

1月31日。 本城一位新地方官到达。他访问了这里，并留下他的名片。这的确是有礼貌的行动。

2月14日。 这里的两所学校开学了，一所收男孩子，另一所收女孩子；有九个男孩和十二个姑娘。我们两人都因疟疾而病倒。

2月27日。 两所学校业已满额。现在人数超过了一百名。

4月16日。 （在往会泽的一趟短暂旅行中。）今天，我遇上一件奇怪事情：同一位男子竟然建造了四五座坟墓。他曾经一度是会泽的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在某处的棺材里埋有他的一小缕头发，另外一处的棺材里则装着一片指甲，等等。他希望仗着几处墓穴以碰到一片风水宝地——兴许这样，他的子孙后代中就会出现一些很有出息的人。如果官员们都相信这类事情，那么让普通老百姓去信奉什么呢？

4月24日。在回来途中，马和在它背上的我一起滚进了河里，真是个小淘气。

5月11日。 今天。 一个长久的梦最终得以实现。我们一直在山脚下营建的小小乡间房屋终于启用了。它坐落在平原边缘，离开了闹市。将是一个极好的休息场所。我们尽可能在那安置了一些东西，用长凳和木板支成床，用筐和箱子作为桌椅。大约在晚间八时，我们听到从不远处传来可怕的嚎叫声。这令我们大吃一惊；不是狼群就是鬣狗。在此以前，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喧叫。它使我的心狂跳不止。当时，一些汉人邻居走出去喊叫起来，直到闯入者离开为止。

7月6日。 今天，我回顾了我们诊所的病历记录，我共计治疗了40位病人。在本年的第一个月份，我救了20个服鸦片自杀者，而目前到六月，我又治了另外20个这种病人。

7月17日。 第二个儿子降生了。

7月26日。 我们去看一个据说是只在这里盛行的稀奇风俗：身体孱弱、难以抚养的小孩子被蓄上了长发；父母们发誓不给孩子们剃头。当学台（全省的最高学校长官——译者注）到来时，剃头的场所就选在他将要经过的路边，而头发则被抛在路上。今天，在成千上万的人欢迎学台进入本城，据我所数，有101名孩子在这场光荣的访问中被割掉了他们的长发。

8月1日。 在上礼拜的某天，我一直步行来到人们挖掘粘土所成的池塘边，观看在池塘中生活的小动物。一个男孩子在捕捉水蛭以自娱。他捉它们的办法是，把他裸露的一条腿放入水中，片刻或稍长时间以后，就会有数条水蛭附上来。当地人说，水蛭是非常粘固的动物，即使干在石头上并被击成粉状，只要把粉状物丢加水中，它仍旧能游开。当时，我还看到一项关于钓鱼的中国的公共发明。男孩子想捉一条水生甲虫。他拔下一根植物茎杆，并把从他头上取下的一根长发人拴在上面。再就是从他身上找到一个虱子；作为诱饵系在发线上。这种独特的把戏立刻就大见成效了。

9月8日。 雷姆伯斯和我乘马试图去登最高峰凉风台，它比这个平原高出二千英尺。三个小时之后，由于雾气和随之而来向前推进的雨，我们只好停止前进。当时我们处于大约海拔九千英尺的高度，凉山区域的群峰景色一览无余，甚至一百英里以外会泽大地的山峰也看得清楚。在山的高处，我们遇见了在山上煤洞里挖煤的穷苦百姓。这些挖煤人住的茅舍简陋到了极点；掘出石头，堆做墙壁，再以粗糙的房梁和麦秸搭成顶棚。为了躲避外面的雨和寒冷，我们喝了他们的一些热水。四周狼很多，都是四五只一群，每当下雾时，就出来偷食羊和猪。这座茅舍里有一位母亲和两个小女儿，其中一女孩几乎什么也没有穿。地上有一笼燃得很旺的火，火中放着很多石灰石，这是为了制造石灰，以便和燕麦一块播种，使其茎杆强壮。燕麦刚刚收完，而他们已在着手下一年收获的播种了，这样，他们实际上需要12个月才能完成一次燕麦种收的周期。茅舍里只有一张床，是由一堆石头铺上麦秸，再在顶端放上一床麦秸垫子而成。那个妇人告诉我，因为这里特别高，又寒冷，所以就没有任何蚊子或跳蚤之类的东西。孩子的父亲在煤洞里挖煤。茅舍的角落里有一个粗制的锻炉，是他用来制造自己的工具。有些矿井很深，要往下走70步，然后再走上一千多步。男人们实际上就光着身子干活。

10月15日。 几周以来，一直盛传着关于凉山暴动的谣言。一位官员前来警告我们，说罗罗人可能在数日之内到达这里，要杀掉所有的外国人。当我告诉他，我们在天主的掌握之中，将不会离开时，他异常惊讶。

11月8日。 今晚我做了祈祷，其后，年轻的李约翰说，“如果天主当真听得到祈祷，我却不知天主为什么希望我们去祈祷，去祈祷您刚才所涉及的主题。”（李约翰后来成为一名编外牧师——译者注）。我们继续听到了将要把外国人和他们的追随者杀死的谣言。李约翰的母亲已经要他同一位农村闺女订婚。而现在他又归顺了耶稣，因此决意要他未来的妻子也这样做。于是，他今天同另一人到女方家宣讲，还说：一个妻子必须和丈夫走同样的路。 据说，这是此地第一次一个订了婚的男子进入他未婚妻的家。他正在承受着他家里的许多责骂。

1898年，圣诞节。 四川已经发生了暴动。

1899年

1月23日。 我们生活在一个谣言时代。今天，地方行政长官私下从那边过来，警告我们，在做一切事情的时候都要倍加小心。我听说有五名男子已经送了一份请愿书给他，要求允许根绝外国人。还有一些秘密团体自己歃血为盟，旨在杀教徒的传说。各种各样的奇闻充塞天地，什么在“功山上降了红雪”，什么“听到了天上击鼓的声音”等等。

2月6日。 早晨，发现一封信粘贴在我们的门上，估计是起事首领“余蛮子”所为。威胁我们，将在下一周面临毁灭。我已经同地方行政长官谈过：推测这是试图恐吓我们，或者要榨取钱财。 “天主就是我们的避难所和力量之所在”。

2月9日，礼拜四。 士兵们通宵守护在我们住所周围。平安无事。我们的一些汉族助手现在正前往乡下，进行巡回传教。

4月6日。 今天，数以百计的人簇拥着我们的房子，大有恐吓之势。当晚上我去到街上时，情形变得非常紧张。在我回去以后，有些人建议他们，还是溜之大吉为好。

4月10日。 李约翰和程某到乡下集市上传教。

4月11日。 我较早地完成了晚礼拜，并出去为朋友们送行。度过美好夜晚之后，我比姓王的看门人早回来片刻，留下了他去把门拴紧。刚进屋，我就听到大门那边传来凄厉的喊叫，我最早以为是门已经被冲破，一次暴乱开始了。我冲进去，把全家安置在楼上。此时我才发现王遭到了一个凶手的攻击，在整个礼拜时，凶手一直隐藏着，我曾通过其潜伏处二三次。当时他冲出来，反复向王戳刺，企图把王杀死。幸亏王穿着装填了很多棉絮的衣服，虽遭多处刀击，也只是轻微损伤。我走到街上，发现有一个隐藏在那里的人，他否认看到任何事情发生。

5月4日，礼拜日。 晚上李约翰以“他自己带走了我们的懦弱”为题进行宣讲。是一次认真、新鲜和优良的讲道。有一百人进主日学校，110人参加礼拜，晚上有37人。

6月。 我们真不知道将要来到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在今年上半年，我们已经收治了50例服用鸦片自杀的病人，还有其余数例没有找到我们门上。

9月5日。 我看到在一些人家房屋外面，有一些用石灰画成的环形物，我就问它们是什么东西。我被告知，人们要为每一位祖先画一个环形，给他们所烧的纸钱就放在圈里。还要通知死者，谁的圈就是谁的。这样做是在于防止先人们为了钱财而争吵起来，若是把纸集中起来烧，就会发生那种不愉快的事情。

9月7日。 昨天和今天，士兵们在环绕着城市的城墙上，用步枪向云层射击以阻止降雨。我同一位认为此举是徒劳无功的老师吴先生交谈。当我问他为何这样想时，他回答，“士兵们太少！

9月8日。 早上下了暴雨。下午，我骑马去乡间的住所，道路状况之坏令人可怕。相信没有哪位在家里的人能够想象道路是如何骇人。

在9月份，我已经印出二千多本小册子，以致造成忽略谷物的观点，劝告人们不要种植鸦片。大多数人高兴地接收了它们。我还向地方行政长官呼吁，请求他帮助。他答应了，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诉诸行动。（后来，他颁发了布告，鼓励种植蚕豆以取代鸦片。）

我已经了解到大量流行在当地人们的所有形式的邪恶。其中许多听起来让人感到惊骇和不安。如果纯洁的救世主进入这些心田，烧掉罪恶、欲望和污物，将会产生何等伟大的转变。

10月2日。 李先生和夫人经常在这里，但还不是基督徒，今天却怀着巨大的痛苦前来。他们伤心欲绝。他们的小男孩于昨夜死去了。来的目的是求我以基督教的仪式埋葬他。我为真理竟如此深地影响着他们而兴奋，他们希望把他埋葬，不想抛尸荒野。我们去了，在棺木前方指导了一次礼拜，还试图安慰他们。我们往棺材上写了一些中文字句。那位母亲辛酸地放声哭泣：“我的小宝贝，我的儿，你撇下了我，叫我现在可怎么活呀？”“我的小应声虫，我的儿，昨天我说话你还能答应，你现在怎么不作声了。”“我的命根子，我的儿，为什么你不回到我身边了。”等等，等等。

有关天国的知识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礼拜之后，我们移去了所有神像，并要在今后的某一天把它们烧掉。接着我们把棺材抬出去，深深地埋葬，因为父亲希望不要让狼把它刨出来。我们参加葬礼的共约四十个人。死去的小男孩穿着他最好的衣服。那对父母向我们要了一些书，这样，他们就可以开始在他们家里每天做礼拜。

10月4日。 今天，有25个人前来就医，还有一例拔牙手术。目前，我已经拔除了34颗牙齿。

10月7日。 昨晚，我们烧了洪夫人的神像。我们的孩子站在火堆旁，非常兴奋。

本星期，我们已在三户人家中烧了神像。上一个礼拜日，我还在为我们缺乏成功而感到沮丧，这件事的发生相当出乎人意料。

10月8日。 今天，剃头匠称赞了我们的胖娃娃。他建议，由我端两碗面绕着城墙不停地走一圈，我赢则面归我；我失败则面归他。

10月27日。 昨晚，我们在一家信所进行礼拜，那里有26个人参加，他们都姓李。

12月3日。 今天为二位助手李、任两先生举行洗礼。我们讨论了礼拜日的礼仪。在十条戒律之中，他们认为第四条最难理解和遵守。我们成员的共同之处是，他们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都在从事商业活动。今天，我同他们一起计算了因偶像崇拜、烧纸钱等等所造成的现金浪费；以及为吸鸦片而不断的财物消耗；并且用这些与礼拜日不做买卖的损失进行了比较。

在和助手与成员们一起的圣餐礼上，我很直率地论及到有关每一位成员的各色各样的特点，点着名字提醒他们，直言不讳地指出当前存在的问题。今天，在圣餐礼上，我吩咐尹夫人和李夫人可以在礼拜日纺线。如果有人试着在这一天不干活。不知在教会成员的家里会导致何等混乱。

12月19日。 曾经一度声称是我们成员的常玉臣，后来断绝了和我们的关系离去，因为后悔，于今日返回，他一直都很不幸。我们把他收入被考察者的班级。礼拜日，我把他的事例带到教会全体成员面前，问他们怎么办。起初，一二个人面有难色，但是，最后所有的人都以特别的仁慈同意接受他回来。他们当中的几位显示了非常纯洁的耶稣精神。想起他前次离去时的异常痛苦，以及他发誓永不转回的情景；这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调和。如果我们在以往做这种事情，是无法得以成功的。然而，天主就在我们之中。

12月20日。 郭先生今天告诉我，他好不容易才被事实所唤醒，意识到他有一个好妻子。在成为基督徒以前的许多年里，他一直吸鸦片烟，并且残忍地对待她，而她却耐心地忍受，还好好地伺候他。现在，他信仰了救世主，能够看清楚他的妻子一向对他是多么好。这就是基督教在提高妇女的地位。

12月25日。 一 个盛大的圣诞节。上午是游戏和娱乐；中午是一次仅限于教徒参加的礼拜，随后是为五位成员的洗礼。再晚些，有老者和年轻人，共64位坐下共进圣诞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