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昆明

他们到达昭通后不久,索恩就前往重庆去会他的新娘。邰慕廉和柏格理则学习汉语,同时也开始努力在当地人中间传播他们的信息。在这段初期的日子里,柏格理护理他的朋友安然度过了严重的天花病的感染。当索恩返回后,由于房子实在无法容下四个人,柏格理就到昆明加入万斯通夫妻一伙,在那里,他积极地投入了他们已经开始的工作。在这个城市所坐落的宽阔平原上,分布着许多村庄和小寨子。他在这些村寨之间设计了几条路线,并根据这个规律性的系统进行访问。

1889年(一次又一次抢救服鸦片自杀的人)

1月7日。去救治一位服鸦片自杀的人。但是死神比我们先到那里。返回走进铁杵滩时,碰上一个正在逃跑的小偷,我掐住他的脖子擒获了他。

1月18日。在文庙街遇见“小调皮”,非要我去她们家看看。她和另一位小姑娘抓住我,一边一个,硬是拖着我往前走。

2月15日。下乡去接邰慕廉。在路上,骡子摔倒了。我被跌了下来,它又压在我的腿上。感谢天主,并没有受伤,但我想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一下这头骡子,于是我就踢了它一阵,似乎这样它就不会重犯旧过。事后我感到很懊悔。天主救了我的性命,可我却迁怒去踢骡子。愿主能彻底净化我,并洗除我的罪孽。

2月25日。住进大板桥一家客店雅致的楼上。进餐时有米饭、白菜和炸猪肉拌糖。喝过茶,我们走到街上。敲响了锣,它倒是真能招人!为看个究竟,各处的人都纷纷跑来!围拢了许多孩子。我们先宣讲,然后再卖书。事毕,即骑马往回走,邰慕廉和我就下到群众中去的问题进行了长时间交谈。我认为我们的行动是正确的,而天主正在我们的心中产生作用。不管他们是否能皈依,天主都将帮助我们,并给予我们力量,以沿着正确的道路前进。邰慕廉也坚定地表示,要继续干下去。他准备下到苦力和其他劳动阶层中去。在我骑着骡子行进时,它曾两次要试着打滚。

2月28日。临近曲靖。这种“可爱”的路对于任何马匹来说都是艰难的。从一座陡峭的山上下来,我们约在中午时分进入该镇。用餐前,我们就到城里宣讲了两场。这个小地方具有城墙和四座城门。每六天赶一次场。许多穆斯林居住在此。北门附近有座清真寺,从外表上看它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有很多人听讲,也卖出了数量最客观的书。吃过茶后,又宣讲了两场,并售出更多的书。人们是友好的,男孩子们则更热情。

3月25日。走了一二号路线上的四个村庄。在二号路线的一个小寨子里,他们告诉我们,有几个男孩子曾经看见我们往他们的饮用水中投毒药。一位老大爷说:“这些人走遍了村村寨寨,劝人从善。他们不会干这种事。”能有这样的声明,真要感谢天主。人们是友好的,但也似乎流露出,他们有几分相信这些谣言。

3月29日。去三号路线的村寨。

4月1日。前往四号路线的村寨。首先到了二号路线上的寨子。遇上许多友好的人。他们搬来一张长板凳供我们坐。一位男子说:“我们都在顺着下坡路一起走向地狱。”(在此地的访问日期上,我打下一个红色标记。)

另一位老人则说:“我一直在想,即使某个人就是古老的耶稣,我也不会与他有什么来往。”随后,当我们离开时,那个男子即出来为我们牵马。

为这种友善的行动,感谢天主。

4月2日。裁缝的儿子非要我说清楚,为什么用手帕擦鼻子,还要把它放进我的袖子里。他认为,这样做非常肮脏。可见人们是在以不同的方式看待事物。

4月7日。下午,我被叫出去,到小东门外的一所于庙宇中看一位自杀的尼姑。她见到我就想躲开,但我们还是把她带回去,给她服了药。然后,她即返回庙中,我们仍不停地让她站起来或躺下,以防止她睡过去。

4月8日。去二号路线上的一个村寨。未能把人召集起来。他们非常害怕我们,但在我们离去之前,茶馆老板的态度稍有缓和。

4月11日。今天下午,我救治了一位服鸦片自杀的老妇人。一间又小又脏的住房。她已年过七旬,神情脆弱,由她自称38岁、看上去却有50岁的儿子扶着起来。这两副面孔上都看不到希望。此处充满了不幸。愿天主拯救这些贫苦的人们,并帮助我们更加热爱他们!

做完晚礼拜后,我被喊去处理另外一个鸦片病号。他乞求留下他单独去死。在这间屋内,有些人希望我遗弃他,其他人则求我帮助他。我严严地责打了这个家伙,后来他终于让步,我就救治了他。

6月1日,礼拜六。邰慕廉在昭通街上被打。

6月11日。到花亭树的庙中。和众僧交谈,在他们的头顶上都有疤点,这是刚出家时,香烛基部在头上燃烧所致。

6月18日。一位小伙子找到我这里,问哪一天是他初进学堂的吉祥日子。在他们所有的活动中充满了“黄道吉日”的观念。我告诉他,“是今天。”他又问:“今天之后哪天是?”我说:“明天。”

6月28日。在传教所与三个土著民族朋友闲谈,他们住在宜良州附近。如今这些人的生活起居都在仿效汉族人。他们写了一些关于自己道德观念的东西给我看。看得出他们在崇拜某种偶像。其文字措辞也很枯燥。

一个卖宗教书刊的小贩和我结伴走了第三号路线的村寨。看来村民仍旧惧怕我们。一位男子对我们说,群众不敢卖鸡蛋给我们。只有很少几个男孩子听讲,我们对他们也只是讲了一小会儿。

返回的途中,偶然遇上一位来自城里我们那条街道的男子。他是从第二三号路线之间的一个小村寨转来。据他说,那个寨子去年上有五六十户人家。一场瘟疫过后,现在只剩下了十来家人。愿天主拯救这些可怜的人们!我们一起就耶稣的话题进行了美好的交谈。愿天主拯救所有这些人!我们正好在天黑前赶到了家。

6月29日。前往传教所,同一位已经读过我们的书的老人进行了长时间谈话。显然,他想进一步了解我们,但是却不相信赦免罪过。他的面部表情看上去很痛苦。

7月8日。第一次在传教所传道。而后,我拿了36册每本三文钱的《浪子》,顺东门街住下,一个店铺一个店铺地推销。沿着街的一边才走了一半,就把书全部售完。有几个人最初是拒绝了我,还不带一点好眼色,而我则干脆坐下谈了开来,以附近诸人为例,劝他们买上一本。曾有位令我十分不快的人,最终还是买了书,并同我友好地交谈起来。有几位询问是否有更多的宣传品。我就趁机宣讲起来,并又到买者之中,给他们讲了穿着破衣烂衫的孩子回到家时受到王子般欢迎的故事。用完茶后,我带着六角手风琴来到街的拐角,对这许多人宣讲。有几人跟我返回参加了一次聚会。

1890年(传教却没人听教的难堪场面)

1月2日。雨加雪,没有出门。

1月3日。又开始执行“天主的敕令”。下午去了东门一带。非常冷,还下着雪。外面的人很少。我们今晨起床时,就发觉房顶上盖满了积雪。万斯通在云南也是第一次见到下雪。此地已经有些年头没有降这样大的雪了。为此,人们都很兴奋。 1月4日。夜间又降了雪。

1月5日。又穿上了我的英国式短外衣。感到格外舒服。夜晚到街上,但只招来很少几个人。我们关上门,请这帮人四面围拢木炭火坐下。相当舒适。礼拜式之后,我们与三个人进行了长谈。有一位是我们的邻居,此人每次开始时都要赶来,他说他想加入我们,但如果他这样做了,他朋友中就不会有任何人再同他一起共事做活了。愿天主拯救这个男子。

1月7日。老王和我大约于10点半动身。天下着雨。差不多再12点时到达龙头。去的时候我带着锣,敲响了它,那里的生意中断了数秒钟。所有的面孔都转向传来锣声的地方。有几个人围上来,我即开始宣讲。而后开始落雨,直到四点左右才止。从龙头过去,经过白瓷作坊。这里制做盆子等器皿。烧窑的工棚向下一直往山边延伸。 来到一个连马店都没有的小地方。

1月8日。约7点钟起床,早餐毕即动身。走五六里后,到达一个有座茶馆的村寨。敲响了锣,卖出一二本书。那里有些人知道我们,其中一位极力反对买我们的书,所以我们卖得很少。离开这个小村寨约10里路后,我们从一座山上下来,进入一片相当宽阔的平原,在平原上大约分布着20个村寨。我们到了第一个寨子,敲起锣。许多人围拢过来,我们就开始布道。这时,站进来一位衣着华丽的青年绅士,他以前经常去昆明的传教所问些各方面的问题。他抨击我,辱骂我,不让众人买书。他还嘲笑我们的教义。“为什么耶稣只去你们那种小国而不到我们这个大国?”“如果你能够进天国,为什么你没有到那里去?”我坚持下去,置之不理,还卖出了几本书。他则进而唆使群众反对我。

晚上宿于一个小村寨:店主78岁,他的妻子80岁。一对非常可怜、肮脏的老夫妇和污秽不堪的客店。老王也说,周围简直没有一件干净的东西。

同两个从会泽来的人住在一件黑暗又透风的屋子里。与他们其中的一位交谈了很长时间。他告诉我们,在他来的地方可以采铜矿和银矿,那里有一座银山,但山神的脾气特别暴烈,以致没有人敢去惹他。

夜间下了雪,我的床就安在楼梯下面。

1月9日。特别冷。动身去赶场。这里长期以来都在种植鸦片。

来到小平原上的一个乡场。坐在一段圆木上,在店主借给我们的一扇窗板上摆好了我们的小摊。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张。于是我们就唱了起来,这样才开始了繁忙的教义。共售出163文钱的书。瞧见四家娶亲的人从集市上走过。红色的轿子看上去特别漂亮。 温暖的阳光和晴朗的天空,与我再也不愿返回却又必须返回,又冷又脏的客店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那个店里连个烟囱都没有,烟熏得我两眼非常疼。

1月10日。参观了当地一个寺庙。池塘里的鱼很驯服。因为经常有人喂食,它们也就随着我们在堤边游动,以期望能得到些东西吃。傍晚,在我们返回时,给了他们一些饭团。当我们很早抵达集市时,那两个会泽人已经燃起一堆火,我们就围上去烤火。每当一小伙人来到,他们都点起火以等待太阳出来。而后时常满员的时候,大约有七八百个人。销售情况还不错,得钱325文。刚好在天黑之前赶了回去。在集市上,见到一个希望降祸于他人的家伙——他想让别人的母亲得疟疾、患流行病、烂脚丫以及怀怪胎。

1月11日。我在乡场上见到一个因为偷窃被看去了所有手指的男子。

1月12日。一天令人不愉快的旅行,通过了险峻的地方和松林。距我们目的地还有一小时路程时天就黑了。道路崎岖不平。我们点起了惟一的灯笼,还用冷杉木做了两个火把。小贩们把我们带进一家四川人开的很好的客店。店里有群乡下人正簇拥着一大笼火。我们高兴地进去加入到那伙人之中。店主性格文静,不大讲话。他用30两银子娶来的妻子,谈起话来却问一答十。住在楼上的一件大客房里,床铺环墙而设。客满了。夜间休息得很好。

1月13日。相当大的乡场。想必有上百担木炭上市。我站在运炭人之中。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货真价实而起誓!卖出约二百本小册子。想十五年前的今天,我还在奇柏斯蒂德的那间小屋里乞求恩惠,行进80里路。于下午五时前后到家。

1月14日。在街上宣讲了三场。去看望一个住在苏凤街的生病男子。又探视一位吞食鸦片寻死的姑娘。起因是父亲要卖她。我尚不知结果如何。

1月15日。服鸦片的姑娘死了。去了传教所。看见一位男子和一个妇女被处以死刑——可怕的情景。

1月26日。万斯通病得很重。

2月15日。前往何林铺那边的三个村寨。其中第三个叫艾井(少数民族语音——译者注),居民不是汉族人。那里的一位70岁老人说,直到50岁时她还在抽鸦片烟,后来下决心戒烟,也真给戒掉了。他表示,他感兴趣的不是我们的药物,而是我们的精神。进行了宣讲并售出少许的书;人们是友好的。

2月12日。10点钟的时候,一个男孩赶来,带我去看一位吞食了鸦片要自杀的妇女,没费多少事就把她救了过来。她是我们在这条街道上救活的第七或第八个人。她们都是妇女或者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