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穿越俄国

他遭到毒打并饶幸死里逃生的消息,在家乡的教会里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因此,柏格理推迟了他的回国度假,他不想接受对于英雄般的欢迎。第二年,他才经由贯通西伯利亚的铁路、一条通往欧洲的新线路回国。

1908年

4月2日。在哈尔滨的邮局里,我的皮夹子连带我所有的钱都被一个扒手偷走了。今天,我们抵达满洲,并通过俄国边疆海关。所有行李都被很认真的检查过。列车在车站停留了15至20分钟,我们就出去了,沿路走下台。行车中非常平稳,舒适。

河面都冻成了冰板。人们在户外的冰上凿成井,再把牲畜赶到冰上去饮水。偶然可以看到河面上马拉的雪橇。 在西伯利亚,房屋和教堂是由八英尺长的短木所建成。似乎所有教堂都是绿色屋顶。沿途皆有新的定居点,有时我们就停在路边的车站。在站台上,热水免费向全体乘客供给。一些车站有男孩子和小姑娘卖牛奶,但是掺的水太多了。有一整天我们沿着贝加尔湖畔行进。浩渺的湖水完全平静了,坚冰上堆着积雪。马匹和雪橇穿梭般地越过湖面,四周山上松林密布,红、绿色的木屋和绿顶的教堂点缀于其间。远处白雪覆盖的群山和沿湖边崩裂的白冰使景色异常的美丽。我准备拍一张照片,但是被俄国士兵粗暴地制止了。

许多俄国人都非常友好、和睦。有一位穿蓝制服的肥胖的大块头俄国官兵和我们同行。我们称他为“蓝色小男孩”。宪兵们穿着灰制服,佩带着剑和手枪,看起来在处处都遭恨。我们和一些肩背书包的孩子们交谈,他们让我们看了学校的教科书,但却不让看他们的书写本,他们微笑着拒绝了我们。

铁路工程看来很马虎,亦不安全。就他们行车下方的枕木而言,这些木头在被打进铁螺栓的时候就已经开裂。我们通过了一些孤寂的只有很少几间房屋的车站,处处都有远离铁路的老定居点,估计这些是犯人的生活处。今天,我们从一座六孔桥上通过了叶尼塞河。这条河完全冻结了。

今天上午,在托木斯克的交叉点,我下来沿站台散步,气温为华氏冰点以下43度,但并未感到不舒服。车厢里面则相当暖和。

昨天傍晚,列车直指可爱的夕阳,不停地向西方奔驰。再没有山脉阻隔我们,只须径直冲向太阳降落之地。

这些天,我们继续向前行驰。今天,有四列移民列车同我们相对而过,开向东方。男人和妇女都挤在运马的车厢里,就睡在底板上,整节车厢只在顶部开着一个小窗口。这些人看起来贫困异常,真不知他们之中有多少人能够获得成功。当移民列车一到站,车厢中间的门滑动开后,就会涌出巨大的人流去取免费的热水。这种车上,没有卫生设备。因此,车站马上变得肮脏不堪。在移民货车的最前面,是一些载满由士兵押送的罪人的车厢,同样发往西伯利亚。那些安着有铁条窗户的绿色车厢,会给原来的居民带去什么样的事情啊!

冻结的河面上奔驰着若干马拉雪橇,构成了一幅奇妙场景。铁路边上经常堆起高高的积雪。列车到站时,我们很喜欢散步。有时我们停在站台上,而机车则开到其他地方去加水,颇让人感到好笑。昨天,我们看到一只白兔。他们说这里的兔子特别多,人们捕捉它们仅仅是为了皮毛。

在鄂木斯克,白雪绵延不断,直达远方的地平线。天气异常寒冷,想必刮风时会使人更加无法忍受。这个车站上有着大量的雪橇和大型四轮马车。

我们用了许多个小时,曲行穿过气势磅礴的乌拉尔山。山坡上长满白桦和松树,林区已经遭到木材营地的破坏。各处都是四周簇拥着白雪的活似洋娃娃玩具房子的带有色彩的小屋子,既漂亮、又浪漫气息。

今天,我们从一座13个桥墩的雄伟大桥上越过伏尔加河。轮船被冻在了河中,雪橇却在冰面上飞驰而过。胖块头的俄国人走进车厢的一个分隔间;有两位外国女士正在用酒精炉烧水喝;他冲进去,熄灭了灯,然后急忙上到站台上,制造了一场混乱、吵闹。他喊的宪兵们持着上好的刺刀来了。在那里,他们只有发现两位女士。此时宪兵们立即变得温和起来,满面春风地笑着,但那个肥胖、丑陋的俄国人却依然是那样粗鄙。这种恶作剧的意外事件,很可能导致真正的灾祸。

一卷面包卖5戈比,一磅糖20戈比,一磅苹果卖5戈比。

我们通过的一些村庄看起来极端贫穷,尽是些简陋的茅草顶房屋。它们远没有西伯利亚的圆木屋子坚固。我所见到的俄国人不论任何场所都在吃向日葵籽。

在每一个火车站,都聚集着一批贫穷的乞丐。

我们在撒马尔罕停留了20分钟。这里有一条线路向南通往阿富汗。就在若干年之前,这条线路的修建还引起了英国人的忧虑。现在,经由穿越西伯利亚和俄国的捷径返回英国,使人感到,我们在中国的家已不是那么遥远了。 车晚点两小时到莫斯科,因此,我们错过了接头人。为把行李送到旅馆,我们付给搬运工人两卢布。行程约20分钟,给我的印象是在街上竟然跑着如此多的骏马。旅馆就是老城墙内,靠近克里姆林宫。

莫斯科——拿破仑曾经在此惨重败北的奇妙城市。不过,最近在满洲,俄国人以同样的方式遭到了相似的重创。我不知道苗族人是否会想到这些,在他们的荒野之梦里,或许想象不到有这样的地方。如果他们看见了,可能会以为它就是天国。

礼拜日,教堂里挤满了男人。看起来这并不是我们所理解的礼拜,只是在进行许多仪式。

莫斯科的人们似乎相当富有,不过我们并没有去访问贫民区。离开莫斯科,铁路沿线都是些粗劣贫穷的村庄,甚至不能和中国西部的村寨相比。房屋盖得相当简陋,道路泥泞异常,惟一的大房屋显然就是教堂了。

在华沙,我们乘坐敞蓬四轮马车穿过市区,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分外诱人。其后,在俄国的边境检查站上,一位官员进来查看每个人的护照。从俄国出境的每一个人都需要有护照,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当我坐在列车里,等待着穿行德国的旅程开始的时候,我的思路又回到我们离开中国后在俄国的两周里。我为俄国经由这条单线铁路运送一支军队去同日本人作战的距离之遥远和任务之繁重深有所感。在我的记忆中,有常绿和落叶的松林、圆木建成的房屋、巨大的平原和开阔的景色、贫穷的村庄、还有无处不在的端着刺刀的男子。在某火车站,我看到一位在卖《圣约书》和《圣经》的小书贩。感谢天主,他的书在俄国各地都可以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