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苗寨
联想起苗族人表现出来的万物有灵论的原始情形,以及他们的绝对文盲状态,圣餐在他们基督生活中占有至高无上地位的早期岁月是值得一书的。从某种意义而言,苗族人的行动已非凡的方式变成了一场神圣的运动。伯格理带领他们直接领会《圣经》的精华,教堂建成之前,就在山坡旷野里把它奉献给他们。
1906年
1月7日,礼拜日。午后8时30分,一场地震震撼了房屋。
1月26日。一个从色嘎地主那里来的送信人,带着一封信在路上遇到我。信中抱怨有几个苗族基督徒拒绝向写信的地主缴纳酒租,这本来是每年都要像贡品一样交给他的。我已经听到一些苗族人讲:一旦他们拒绝把酒送上,就会被捆起来遭打。他们有两个人还给关在他的城堡里。
1月27日。我写了一封长信给他,请求他允许那些苗族农奴用钱来支付,因为他们已经停止了酿酒,而我们也教育他们不要进行这种用品的生产。我向他通报:其他地方以前规定要用鸦片交租的地主,现在已经同意苗族人以银子来抵租子。他释放了那两个被关押的人,他们晚上就参加了在石门坎的礼拜。两人都挨过打,其中一位在礼拜上发言,坚持说,由于主和他们在一起,他虽然被剥光,但却没有受伤。
1月28日,礼拜日。我们的首次苗族圣餐。大约有七百人站在里面,差不多四百人围在外面。张道惠料理着110个杯子、面包和茶,以及在附近火上的几把茶壶。我先宣读名单,受圣餐者就分批进来。苗族传教士张约翰在我们共享圣餐之前发表了演说。由于164个受圣餐的人,礼拜式持续了三个小时。
把面包和茶分给许多不久以前还是相当无知、并且对耶稣生平毫无了解的质朴的当地居民,成了奇妙的轰动一时的大事件。如果一个人在当初还倾向于犹豫的话,他迟早会毫不介意与收税者和罪人为伍、以及所接触的没有一个不是罪孽深重者的事实中得到鼓励。当他们一个接一个领到他们的一小片面包时,他们在伟大的人主面前表现出虔诚的沉默,我们感到主就在面前,他有力地照料着他所拥有的,并且清洁着罪恶最深重的人的心。
2月5日。 昭通。苗族传教士杨和我一起开始了把神圣的《马可福音》译成苗文的工作。
2月11日。我们决定派一些苗族人进行巡回传教。挑选出了九对人,我们把他们托付给天主。没有钱送他们,只提供少量的书,如果他们在哪里收到冷遇,就可以用买书的钱来购买食物。他们对于这种传教旅行,兴奋异常。近些天来,在汉人士兵和凉山的罗罗之间一直进行着相当激烈的战斗。
2月18日。两人一组的巡回传教者中,不少人已经返回。所到之处,他们受到了殷勤款待。他们报告:大约有半数的苗族人业已成为基督徒,或者迫切要求学走这条路。而某些村寨则没有一个人相信基督,他们沉湎于酗酒和原始的习俗。出乎于我们预料,我们发现拒绝接受《圣经》的村寨,都建在开明地主的土地上;而绝大多数传向基督教的,都处在恶霸地主的领域里。一些苗族巫师一直游方于周围,许诺他们能够以基督的名义驱赶鬼怪,像基督徒那样为其他人洗礼,以此向人们榨取钱财。一个叫安波的残忍地主,在汉族人过年的时节,像往常一样召集苗族人去朝拜他的神像。他已经拷打了其中的两个人,还把他们捆绑起来,此刻正在向他们所有的人勒索钱物。我派出一个人去那里,看他是否能设法缓解形势。
4月15日。30位黑诺苏来到石门坎,举行了一次聚会,我为他们之中的两个人行了洗礼。
4月29日,礼拜日。今天,大约有1500个苗族人举行礼拜式,礼拜开始于上午七点,到晚上十一点结束。很对人上来,公开承认了他们的罪。
5月6日。我们已经开始挖掘有四个单间的小房屋的地基,以便于我们在石门坎生活。我们碰巧挖出了沙子和小鹅卵石,这是在高达海拔七千英尺的山坡上。
5月7日。开始动身前往拖谷麦。第一个去处的所有人都是基督徒。因此我们受到了很好的接待。礼拜之后,我考试了要洗礼的被考察者。生活在这样的人们之中真是莫大的幸福。或许是天主才使我配得上所有这些人。在围着我的孩子们之中,有一个姑娘似乎是麻风病患者。一些妇女的喉咙患着可怕的甲状腺肿,几乎无法说话。这里的大地主之中,有一位是妇人。她是色嘎地主的大老婆,她像前些年一样,吩咐苗族人去帮助她收获鸦片。他们不知道是否应该前往。我告诉他们,如果她命令他们,就可以去干,因为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5月29日。和几个苗族人一起去黑诺苏寨子四方井。晚上,我们和一位叫余先生的诺苏人在一起。他看起来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反派人物。我们夜间同他们的会谈非常困难、冷淡。后来,我睡在一张对我来说太短了的床上。睡觉时,我的脚只好抵住一个木桶的顶端。约有15个人睡在地上,一直谈话到将近破晓时分。
5月30日。周围都是一派可爱的田园风光,就好像生有温带树木的家乡。小麦和燕麦已经成熟或半熟,山顶上长着大簇大簇的树木。为建立的一座诺苏教堂,我们买下了一块地基。今晚,有一些苗族人前来,对着诺苏人唱起基督的赞美歌,情景很是激动人心。
5月31日。我走访了四十五户附近苗族人的家。现在很少有什么东西可以采食。而他们的存粮已经吃完,在小麦尚未成熟时,就把它拔回来了。晚上,我们在院子里举行了一次月光礼拜,用一个猪槽当作讲坛。周围聚集着大约五十位苗族人。高高地吊起了一个中国式灯笼,下面就是如饥似渴的读者和听众,有些穿着鲜艳的传统服装,有些却身裹破布。
6月3日。我们和五百个苗族人在长海子没有屋顶的教堂里举行一次礼拜。但倾盆大雨把我们赶了出来。约有十二个黑诺苏人参加了苗族人的礼拜。上一次,我留下张某在这儿的人们中工作,事实证明他干得很好。我考试了若干被审查的人。人们看到我很愉快,我也很高兴同他们结识。或许天主能把他们都拯救,也让我配得上所有这些人的热爱。我去那边看了一个诺苏地主,是一个割断过喉咙的家伙,他有一个约14岁的女儿,看起来相当文静,与她的强盗父亲形成了鲜明对比。
6月9日。长海子。我住的苗家小屋前方长着一片桃树,旁边是一条可爱的峡谷,其中绿色的是包谷,金黄色的是成熟的稻谷。我们小院落的正面是劈木柴的地方,后面靠着山坡泥土,不过都有木桩保护着。烧火的木柴高高地堆到了棚子顶部。附近的圈里有一些好动的猪,它们又是乱跳又是尖叫,我们就在门外边坐着学习,翻译《马可福音》,一只母鸡则静静地我在它的篮子里。多数日子都是美丽的蓝天和友好的气氛,真是学习和休息的理想之地。
今天,我们在准备作为礼拜之用的新的小教堂。落成以后,它将是中国西部最好的一座小教堂。我们算了一下,发现已经用去三百两银子,其中,苗族人业已付出一百两。或许,主会把其余的给送来。
6月10日。早饭后,群众开始集合,到最后我们足有一千之众——我们两次要把人安排进教堂,但都因拥挤,搞得精疲力竭而失败了。我接收了49个人受洗礼。其中有几位青年妇女,当我们第一次到长海子时,她们刚在寨子里建成了一座“宿寨房”。现在,她们热爱耶稣,而那一切都过去了。后来,我们举行了圣晚餐礼。人们相继领到了面包和茶,大多数人都闭上他们的眼睛,气息平静地向耶稣祈祷。这真是欢欣鼓舞的时刻。五个民族的人参加了礼拜:苗族、汉族、诺苏、蔡族(当地旧时的族称——译者。)以及我自己。
在礼拜进行了五个小时之后,我返回木板小屋里休息了一会儿,随后,考试了多达27个要受洗礼的人。晚上,我们举行了一次浪漫的礼拜式。教堂里挤满了四五百个人,我们只点亮两盏中国式灯笼里的蜡烛。四周都围满了人,甚至部分人站立在墙上,我仍能看到有数百人围着篝火坐在地上。当我站在讲坛上时,我能望见更远的太阳落山处云层下面的一片白光。几颗星星显现了,在整个礼拜期间,越过群山的东南方向一只闪烁着鲜艳明亮的闪电。瓦片只是部分地盖在屋顶上,当中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天窗,使我们能够看到星星和天主的美丽夜空。
在前面的是27个准备受洗礼者。我们考试了他们,并为他们都行过洗礼。啊,真是欢欣无比!为什么我竟能被允许看到这个场景?当我们合唱时,数百个喉咙的音调汇成一股声音的巨流,在也空中显得特别宏大,真像一场大型礼拜唱出的赞美歌。大约在9点30分,我们以为一个曾当过女巫的可怜姑娘的祈祷而结束了这场奇妙的礼拜。她就跪在耶稣的面前,主听到了我们的祈祷。在我们返回小木房子的途中,我们超过了一些前往寨子里去的妇女和姑娘。在以往的那个时代,主是多么热爱抹大拉的马利亚(据传耶稣曾在她身上驱除过七个恶鬼的女子——译者)。相信主现在也热爱她们。
6月11日。很遗憾地离开了长海子,这是我所度过最幸福的星期中的一个。本地的苗族人恰好住在其他种族之间,有些时候,这里看来真像是一块凶杀者的土地。上个礼拜,一个汉人在这里杀死了一个回民。随之在礼拜五,一位汉人杀死了一名诺苏人。在两个部落之间,存在着几代人的世仇,年复一年,双方都有许多人被杀死。去年,仅一个村寨就发生了八起谋杀案。
6月12日。我今晚宿于迤那的一个诺苏人家,他们崇拜偶像已经多年了,这与前些天晚上的情景何其不同啊。
6月13日。返回昭通家中。人们在望眼欲穿地期盼着下雨。田地被晒得焦干了。河流干涸,庄稼正在枯萎,人们非常沮丧。
6月24日。石门坎。有一百人行洗礼。
6月26日。2500人出席了在石门坎的节日——游戏和比赛。还有许多人进行洗礼。人人都欢欣愉快。
6月28日。一个送信人从苗族寨子马尿河十万火急地赶到石门坎,来告诉我们,有些苗族人被地主抓走,现正在被拷问。
6月29日。我们三个人骑马出发前往那个村寨,去看看我们能够做些什么。在路上,我们碰上了一位逃出来着我们寻求保护的苗族人,随后又遇到其他几位送信人,都说他们的房子正在给拆毁;他们的牲口正在被牵走;请我们赶快去相助。随着我们的骑马行进,他们向我们谈了寨子的情况。那位诺苏地主曾经把他的部分土地交托给一个黑诺苏,由他担任工头和管家。苗族人必须向他交付他们作为佃户的契约金和他们的年租。最近,地主已经中止使用那个工头,并且要求直接向他本人缴纳租金。而工头则仍旧向佃户索取同样的数目。由于某苗族人家成员中一场关于租粮属于谁的争吵,纠纷突然爆发了。
当地民团把这家的家长、一位姓李的苗族老人抓起来,用铁链牵着送给地主。当天稍晚,他的儿子李竹在访问了石门坎返回以后,立即被关押起来。地主在拷问他们的同时,还命令民团兵抢劫他们的家,赶走了他们的马匹和牲口。我们一边听这些细节,一边匆忙赶路,约在下午四点时分,我们挨近了那个地主的家。它是一栋前面带有大庭院的茅草屋顶建筑。右面的入口处有一些附属的小房子,我们看见李老者和李竹就坐在小房子旁边的地上,一个被锁着,另一个被捆着。很清楚,他们受到了拷打,因为刑具就放在一边。年轻人的衣服上,仍然在往外渗血。李竹已经被长矛戳伤,还受到了姆指刑。用这种刑,是在他旁边的地上打进一根木桩,木桩的顶端被劈裂,裂缝里又打进一个楔子,他的两个姆指用麻线给拴在木桩顶端,地主的老婆把鞋子深深地打入木桩,以使麻线割进他的拇指。他追述,她一边打楔,一边声声嚎叫:“你竟敢向外国人告东家!”“你有什么权力去变换你的主人?!”那位老人也遭受到同样的刑罚。
等了长时间之后,那个地主出来了,他是一个十足的可怜虫,蔡大约45岁,却看起来相当苍老。由于患眼病,他几乎就要瞎了,还拿着司空见惯的酒瓶。约有十几个手持长矛的汉子簇拥着他。我们谈了很长时间,而地主仅仅讲出一句话:“跟着你们外国人到底要干什么?”我让他明了与我做的是一些特别的事情。苗族人的马匹就拴在那里,但是他却坚持说这些都是他们自愿送来的礼物。最后,我们达成了协议,牲畜和人都被放回。我们就到附近的苗族村寨去,并随之在夜晚举行了一次月光礼拜,进行到10点钟。我们一块儿在苗族人的茅舍里谈论到时过午夜,这才去休息。
大约二个小时以后,传来一阵惊慌的哭叫。事情让人感到颇为惊奇,我摸黑穿上些衣服冲了出去,发现到处都是喊叫声。起初,我以为这是对村寨的一次袭击,但随后听到是在哭喊救命!我们苗族邻居的房屋在猛烈燃烧。我们很快拉倒了一堵篱笆,以阻止火势的蔓延。如果风从另外的方向吹来,整个寨子都将化为灰烬。那家的牲畜和人都出来了,但粮食和其他什物却被烧毁。
当我们去休息的时候,所有的人家都参加过礼拜,并没有在他们的屋子里留有火种。所讲,这是某人由地主指使故意纵火。但没有人敢于公开讲此事。或许天主能够怜悯他的孩子们。
6月29日。到达另一个苗寨,全寨只有五户人家,却有三十个信徒。寨里的“宿寨房”与几个月之前就已经拆毁。但是,在新年的时候,有些青年妇女又把它重建起来。看来她们总是很容易受到他人怂恿。
7月1日。来到咪口耳沟。今天有230个人行洗礼。还有上千人赶来过礼拜日的礼拜,他们之中有些人住在相当远的地方,这使我们颇有些感动。某些地方的人曾经反对过我们,现在却盼望我们前往。
7月4日。我方才获知,就在失火的那天晚上,有40个人的一帮,大多是那个地主的人,拿着枪和矛包围了该苗寨。显然,他们没有足够的胆量袭击这个地方,于是,就派了一个人去纵火。我们就此得以幸免。
7月9日。我们和苗族人一行到达猫猫山下众溪流的汇合处我们12个人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在这大热天,尽情享受于冷水之中。有一些苗族人是游泳的好手。在我们上面高高的山上,就有一个大地主住在他巨大的城堡里。虽然他凌驾于他们的头顶之上,但我想他并不比我们快乐。因为,所有的幸福并不存在于壁垒森严的城堡里。
7月10日。昨晚,我独自和一对苗族老夫妇住在夜间房子里。约清晨三点时分,他们就起来并去看火。“屋里没有水了,这位老师很快就要起床。”“他想必要喝茶,还要洗脸。但是却没有水,”当天色刚刚有点发亮,老大爷就出去呼喊寨里的某人去挑水。看着老夫妇这样早就起来打整房屋,很有意味。早饭后,我们为这对老人家行洗礼。他们相互之间都非常兴奋,在洗礼时真诚地表达了他们的信仰。
7月11日。一个白诺苏请求我前去看一下他的妻子。她的脸上伤痕累累,背上布满了创伤和伤疤。当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成为猫猫山那个地主妻子的一名奴隶。地主婆最近变得对奴隶喜怒无常,抓住了她,用烧红的火钳烫焦姑娘的一侧脸。他们听到我在邻近地域,就双双跑出来找我,寻求保护。当他们说到地主婆曾经威胁,如果抓住那个姑娘就要把她杀死,而不管她跑到哪里都要把她找到时,都哭泣着请求我去帮助他们。他们俩是胆战心惊。我告诉他们前往昭通,我再看看能帮他们做些什么。张道惠先生和他的夫人现时正生活在石门坎一座简陋的稻草顶农舍里,他们说不想住在云南的任何地方,而只愿待在石门坎。在后来的几天里,我每日都完成《马可福音》中一章的翻译。
8月26日。今天,这里有大量听众。我为大约60个人行了洗礼,其后有将近四百人参加圣礼。我们指定了两名执事,各负责大约50各寨子。
8月30日。这个苗寨里有许多儿童,就使我们过得无比快活。第二天早晨,孩子们伴着我们走出寨子很远,仍要继续把我们送下去。我劝他们不要再远送,还是转回家去。突然,我看见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使我感到吃惊的是,他们都是热泪盈眶,为了分别竟然这么难过。这是对于往日在昆明时,万斯通和我在那个村庄受到无情冷遇的加倍弥补。我多么希望他能够在这里分享我们的欢乐。
9月5日。今天,我们用了很长时间试着解决某夫妇之间的一场纠纷。他们在一起已经幸福地生活了六七年的时间,之后就发生了争吵和隔阂。我们深入地了解事实,以促使他们言归于好,最后终于获得成功。为了对一些正在受考验的苗族基督徒形式教规,我们召集了几个苗寨的执事。一位男子已经对于“宿寨房”的事表过态。他们的行动既坚决又温和。感谢天主,一种反对这种苗族旧有不良习俗的公开观点正在形成。
9月23日。正午礼拜时,教堂里挤满了人。晚上,我们举行了一个很好的聚会。身怀各种烦恼的人,都上到前面来进行祈祷。一位妇人说:“我的小儿子死了。对于他的离去,我并不愤怒。但是我非常爱他,现在无法看到他了。您是否能为我而祈祷?”后来,这个可怜的人儿坐下来,平静地抑制住自己。一个男子承认了他的狂闹的节日中所扮演的角色,并且寻求宽恕。另一位说他的情绪易于愤怒,脾气也不好,希望有所改变。某人因为死去的朋友们而充满悲哀。一个汉子前来承认他曾经当过男巫。另一人则上来抱怨他的睡眠总是被无休止的有关蛇的梦所打搅。一个癫痫病人上前请求为他祈祷。一位妇女懊悔她在家里经常吵闹不休。某位男子因为在学习读书时老是记不住他所学的东西而上来求助。这些由个人忏悔、再根据不同需要对他们进行帮助的聚会,看来可以使人密切接触群众,它们具有相当大的效力和影响。
9月26日。今晚,我独自前往一个仅有一户人家是信徒的苗寨。我带去了幻灯机,把他们全家都召集起来。寨子里其他大多数人也到场,我们举行了一次拥挤的礼拜式。在我们放映到耶稣在十字架上被钉死的图片以前,并没有什么人讲话。而当这幅图像一出现,整个房间都响起了惊讶和痛苦的哭喊声。往下就没有人再出声,一阵可怕的沉默。我没有说什么。此时,信徒中的一个人开始大声讲话,劝其他人以真诚的心意去信奉基督。
11月5日。埃玛和两个男孩子启程返回英国。这自我们上一次从英格兰漂洋过海以来整十年了。我要陪他们一块儿走两天。孩子们的戏闹使我们住的汉人客店充满了活力。我们就在客店门口分手。他们出发去四川,而我骑马上了往咪口耳沟的路。两个青年人前来接受考试。我把他们列为准备行洗礼的被考察者进行了测验,他们回答得很好。随后我问是谁教他们的,被告知是他们其中一位的母亲。后来,这位母亲本人也来进行考试,由于她的学生的缘故,未经考试,我就发给了她合格证书。
11月12日。有些苗族姑娘在她们前来礼拜的路上被绑架了。因为他们当中一些人住在离聚会很远的地方,道路又很僻静。从昭通来的两个外国传教士曾遇上四个苗族人,主妇、儿子、女儿和婴儿。是被绑架后卖掉,正要由一名黑诺苏带走,他们把这家人救下来,并送他们返回故里。
11月14日。在咪口耳沟,我听说有一位信教的姑娘正在从另一个寨子赶来,要嫁给一个已经有了妻室的苗族男子,于是我给她写了如下的信:“白人老师非常热爱孟基乐的人们,但是现在有件事却使我很激动。当我听到你打算去做的事情,心情怎么也无法平静。王琴,你是主的好女子,过着美满的生活。主非常热爱你。一个男人是不能拥有两个妻子的,不管是谁以妻子的身份去一个男人的家,而中国各男子又把她的原配妻子弃置一旁,这种行为无异于猪狗。你必须尊重你的贞洁,因为主非常爱你。主把他的生命给了你,你也必然热爱主,并要洁身自好。王琴,你一定不要因为老师写了这些而生气。我们都很疼爱你,都想让你成为主的好女子。
白人老师谨致孟基乐的王琴少女。
11月17日。按照一项深思熟虑的计划,我们去访问猫猫山的地主。这是诺苏日历本年度的最后一天,所有苗族人都必须带去他们的部分租金,还有为地主的神位所提供的酒。去年,他们被迫在这些神的前面饮酒、鞠躬。我们在原则上取得了一致,即酒应该由钱来代替,而关键问题是:多少?地主已经下了命令,每块地必须付一百文的酒钱。在礼拜日,执事们同意付60文钱,已是相当高的数额。我十分厌恶这类盘剥。一些不祥的谣言在流传,人们说地主的管家已经在危言吓人了。汉人传教士李五和我,向着上面的城堡爬上陡峭的山峰。我曾经讲过:如果能够瞥见附近木太嘎寨子我的苗族朋友们,就将使我充满勇气。正当我们到达那座顶上耸立着城堡的山的颈隘部时,我看到从那个特别的寨子里走出三位年轻人,赶着他们的绵羊在山坡上放牧。这样,他们就能望见老师在行进。这给了我所需要的勇气。
我们把苗族人的首领留在外边,我俩走过护院家丁的房屋时那些汉子怒目而视,很清楚他们不希望在这里看到我们。我们尽量避免触怒他们,从大门进到院子里,没有人迎接。于是,我们又走进内门。地主兄弟中的老三会见了我们。他告诉我们,他的阿若不在家。我们真要衷心感谢天主,因为那一位是最坏的。我们反反复复谈了很多,最后,他们同意收取50文而不是一百文。在暮色将至时分,我们出了堡垒,走向在附近等候的苗族人。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是兴高采烈。大约在午夜时,第一批苗族人从城堡返回,他们只交付了自己的酒钱,其他的并没有交。在这家的地主的土地上共有50个苗寨,只有五个寨子的人带了酒,在地主的神位前面行礼。就这次伟大的胜利,我们真要感谢天主,为了他的爱,和他可怜的孩子们。
11月18日,礼拜日。大约一千人出席了礼拜式,接着有四百个左右的人参加洗礼。很出乎意料之外,让我们吃惊的是那个地主他的侍从前来参加礼拜。他们在礼拜式上待了一阵,又观看了部分圣餐礼。而后,他的行动变得文质彬彬,讲话的态度也颇友好。这可能是他第一次看到基督徒的礼拜。
11月19日。我们召集了这里的大约80名执事,在石门坎举行二天的会议。我们共同讨论了一些问题,诸如吸食鸦片,饮酒,巫师,祖先崇拜,对精灵、大树、门、石头的崇拜,等等。他们同意采取一致态度杜绝吸食鸦片,并且完全禁除白酒。我们讨论了烟草问题,发现大约有一半的男子和百分之三的妇女吸烟。他们也都同意试着禁烟。在这80名执事之中,有55个人曾经喝过一二次酒,但现在也都戒掉了。他们所有的人都说:在用公牛祭祀鬼神的时候,他们曾参加过精灵崇拜。在许多寨子里,执事们在某一家的房屋里主持着晚礼拜。据报告:在过去的三年里,有个寨子每晚都要举行一次礼拜。
12月18日。现在,我们完成了苗文《马可福音》的较对工作。我希望它的质量会更好一些。如果能够抽出时间来,用不了几年,我们将会使我们现在使用的粗糙的苗文得到惊人的完善。或许天主会高兴地使用我们为了他的荣耀而完成的作品。和我一起进行翻译工作的,是苗族人杨雅各。他对于基督教的熟悉,常常使我感到吃惊。这种洞察力是他学习了《圣经》,由圣灵而获得的。
12月31日。为了1906年而感谢天主。上个礼拜日,在石门坎的教堂里,挤满了八百位领圣餐的人。而在三年之前,他们对天主还是一无所知。这种情景真是一种有价值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