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和妻子惠荣同工走向锡安大道

1、圣灵的工作

一九四六年,灵修院五旬节之后,几位被圣灵充满的姊妹,在方言中直接说出:“西北、新疆、耶路撒冷。”负责主领聚会的张谷泉牧师见此光景,立即禁食祷告,寻求神清楚带领,全院祷告,唱诗的声音震动着乐道院各部门,有的来参加祷告,有的来看情况的。当“到西北,新疆去传福音”的消息传开后,有许多有名望的牧师都摇头不解,也有不少人关心,担心,善意劝阻。

我没有经历过这种激烈场面,在我十五岁时,跟着父亲各地去聚会,看见过有少数人以属灵假冒欺骗人,有睁着眼说方言的,假被提、假医病的,假冒圣灵充满的,甚至一位李师娘在我头上按手叫我说方言,对着我的脸吹气,当时发生这些假冒的原因之一是:山东灵恩大复兴,有些人不注重生命长进,不追求圣经真理造成的混乱。我对此不但有看法,还存有戒心。

2、圣灵差派

灵修院五旬节聚会出现的热潮,我不敢怀疑,而且这种热潮直接冲击我的心。有一股强劲的力量把我推向“西北、新疆、耶路撒冷”的异象中,内心有为主摆上,为主而活的意念,圣灵在我心中运行,无法压制。

到了秋天,张美英姊妹在祷告中清楚神的带领,催促她到新疆去传福音,方言说:“走,走,走”在一旁祷告的刘淑媛大姐也被圣灵充满,呼召她去新疆传福音,大姐哭着对主说:“主啊,我有个老娘在家,我走了没人照顾她。”祷告完,张、刘二姊妹抱在一起,心情火热,既兴奋又感到突然。

第二天晨更会上,两人报告从主得的感动:“到新疆去传福音”。众人听到之后甚觉奇妙,五旬节聚会时的启示竟然落实在俩姊妹身上。刘淑媛、张美英和我一块从滕县华北神学院回到乐道院,一块参加了灵修院,还不到一年,她们俩就先被差去新疆,大家感到惊讶不解。她俩是未出嫁的姑娘,刘淑媛是齐鲁大学历史系的,曾在中学任教,张美英是济南重生助产学校毕业的,她俩家庭都有不同的难处,拦阻很大。

新疆,遥远的地方,在人们心目中是荒凉不毛之地,人烟稀少,交通不便,两个姑娘能去吗?灵修院的肢体为她们祷告,院外老传道人前来阻拦。刘、张二位姊妹毫不动摇,全院为她俩禁食祷告,清楚是主的差遣,欢欢喜喜为她们送行,张谷泉牧师、李石瑛牧师为她俩祷告按手,张谷泉牧师受感动为之题词,以壮行色。题词在南京神学院发表。由作曲家邵光谱曲后教唱。诗词如下:

天国大使

天国之大使,奉命救亡魂。甘受跋涉苦,愿披戴风尘。手不拿拐杖,腰中无金银。生活效法空中鸟,一切需用仰赖神。似乎是贫穷,却使人富足;好像无所有,样样超乎人,表彰基督新生命,宣扬十架真福音。脚踪到处尽佳美,足迹走过开恩门。引罪人归救主,领荡子见父神。做工凭灵力,不靠舌齿唇,爱人愿舍命,非谈纸笔文。遵行父旨选召神百姓,体贴主心。不愿人沉沦,直到爱旗环球插,方觉本分行完尽。

一九四六年七月二十二日,这一天上午,刘淑媛,张美英踏上了去新疆的征程。二人仅带了装圣经的书包。几件换洗衣服,没有钱物支持,一路步行,经济南到徐州,乘火车去南京泰东神学院看望张学恭牧师、杨绍唐牧师,向原来华北神学院的同学辞行,在泰东神学院向师生作了见证,正在该校读神学的赵西门、文沐灵非常受感动,决志要去新疆传福音。

刘、张二姊妹八月底自南京出发经郑州、西安、宝鸡、天水到达兰州。一路在教会作见证,在兰州小梢门基督教会查经,传福音,看望信徒,其中有李学道,王廷明弟兄认罪悔改归主,后来奉献到哈密灵工团为主做工,还是张谷泉牧师带他们去的。

刘、张二姊妹在兰州工作到一九四七年春,圣灵感动她俩西行。四月到武威,武威基督教会办了一所天恩医院,由山东黄县浸信会派人出资设立的,院长徐大夫热心接待她俩,董淑贞教士在这教会工作。徐大夫、董淑贞强留她俩帮助工作,武威教会实在需要传福音的工人,二人经过祷告,暂且住下,一方面帮助宣教工作,一方面等候神的带领。

3、几条原则

灵修院差派工人的原则是:

  • (1)清楚神的呼召,有圣灵话语印证;
  • (2)重视安提阿教会榜样;
  • (3)神仆人受感动为奉差者按手送行;
  • (4)遵守主的教训(太10:9-10)手无拐杖腰无金银,凭信心仰望主;
  • (5)传福音目标,方向清楚。

如果不具备这些属灵的条件,是没有勇气踏上锡安大道的。

4、继续差派

继刘淑媛、张美英姊妹西行后,一九四七年春天,李佩贞,黄得灵二位姊妹受圣灵感动去新疆传福音,她们俩年龄都是25岁,没有出嫁,从来没有离开家乡父老,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到新疆十分困难,圣灵借方言催促她们立即起行,经过全院禁食祷告,张谷泉,陈邦千陪同两位姊妹踏上征程,经济南、徐州、郑州、西安、宝鸡、天水、兰州到达武威。与先期抵达的刘淑媛、张美英相会,张谷泉小住几天即返回山东潍县灵修院,陈邦千则陪同四位姊妹向西走,经酒泉教会于一九四七年六月到达哈密,哈密城壕中华基督教会接待了她们。

时隔不久,我和惠荣夫妇二人受感动到新疆传福音,经过前两批姊妹平安到达新疆的见证,坚固了灵修院全家的信心。一九四七年四月,我和惠荣夫妇二人背着一个圣经书包踏上了锡安大道。面向“帕勒斯听”而去,从此开始了生命操练的新旅程,十字架道路的新起点。

我能到新疆传道?连我自己都感到奇妙,按我当时灵命光景,圣经真理明白的不深不透。如何敢到新疆传道!若非清楚圣灵的感动,我没有胆量,勇气和信心。然而,圣灵在心中的激励、感动没有法子除去,站、坐、躺卧中只有“西北,新疆,耶路撒冷”。新疆这个地方,在学校上地理课时有一点印象,古时的人犯了王法充军到遥远的新疆伊犁。沙漠荒原艰难困苦阻挡不了圣灵的感动,妻子惠荣自从圣灵充满之后,生命大有长进,原先她害怕吃苦,拉我的后腿,现在变了,前后判若两人,甘心愿意和我一块到新疆去传福音,不管将要遇见什么艰难险阻,不管前面的路是荆棘丛丛还是乌云密布,顺服圣灵带领,勇往直前决不后退。

我和妻子惠荣从灵修院出发时,主感动李石瑛牧师、钟玉琛弟兄、朱景美姊妹送我们到益都(今青州),住益都坡庄孤贫院,院长于道奎接待我们,主领奋兴会三天,孤贫院老弱残、孤寡老人非常渴慕真理,他们日常生活很清苦,但爱主的心很迫切,三天聚会结束,我们继续西行。战乱时期,路上行人稀少,步行约75公里到周村教会,负责的黎大姐热情接待,素不相识,只为爱主,使我们感到家的温暖,由于远路步行,两脚肿痛,两条腿像灌了铅,硬邦邦的拖拉不动。我想到主在十字架上受的苦痛,我们这点苦算不了什么。休息一夜,重新上路,往济南走。

李石瑛牧师返回潍县灵修院,钟玉琛弟兄与我们同行。经张店时,八路军的民兵扣留我们,关押在一间破庙里,里面关了一个老人约五十多岁,地上一张烂草席,我心中立即想到保罗, 西拉为传福音关进腓立比的监牢,主叫我们今天也经历这个狱中风味,心想这算不算为主受苦呢?正在默默祷告,民兵队长打发人叫我们出去,放我们走,书包和圣经没收。真没有想到主奇妙的作为,同时看见主的预备,附近有一辆往济南运煤的马车,我们联系好坐着这辆马车平安到达济南,由于身份证明被民兵没收进不去城,便到南关教会,牧师,长老、弟兄姊妹热情接待,教会马上通知聚会三天,由钟玉琛和我作了为主吃苦的见证,圣灵动工,会众受激励,一位叫董晓池的姊妹一九四五年在滕县华北神学院路过济南时认识,这次见面有进一步的交通,她表示愿走为主吃苦舍己的路,还有一位姊妹叫徐淑真,齐鲁大学三年级学生,决志奉献为主。三天聚会结束,钟玉琛弟兄返回潍县灵修院。

因战争铁路中断,也没有汽车直达徐州,只好买票到泰安。济南南关教会教牧及弟兄姊妹送我们到汽车站,惠荣晕车坐在驾驶室,服务员离开我们后,司机不让她坐,赶她下车,我们只好坐后面的汽车。凡事都有神的美意,当我们坐的汽车到泰山时,见公路下边有一辆汽车轮胎朝上,仔细一看正是赶惠荣下车的那辆车,车上的人已无踪影,当我们被赶下车时,并不明白是主在暗中保守,感谢主,赞美主。

汽车是拉货的车,到达泰安已经正午,再往前行,铁路、公路都不通,靠主赐力量步行往徐州走去。路上遇见四个商人,其中一个商人的哥哥曾在华北神学院读书,这位商人虽没信主,但对信主的人很尊重,热情地让我俩和他一块吃饭,碰到往兖州去的马车,讲好价钱坐上马车到大汶口,在一小店过夜。半夜时分,店主持一小油灯进入我住的房间,准备从我衣服口袋拿到什么,我被惊醒后问他要做什么?店主支支吾吾地说找东西,其实他并不知道福音使者“腰中无金银”,这里的山区,历来是“好汉”出没之地,主又一次保守我们。次日早晨坐马车到兖州,幸好有汽车到徐州,我们正赶上。到达徐州,住在恩施医院,心想此去新疆路途遥远,不知何日方能回来,在祷告中切切想见到昔日的老师同学,便搭乘敞棚火车去南京,在南京泰东神学院受到赵西门,文沐灵的接待,看望了原华北神学院张学恭院长和杨绍唐牧师,一周后离开南京返回徐州与张谷泉牧师会面,一同住在恩施医院,张谷泉牧师工作结束返回潍县灵修院,他先送我们上了去郑州的火车。

5、郑州,西安

到了郑州,看见奇妙的预备,郑州菜市街基督教会负责人史信三牧师,与张谷泉牧师同期毕业于华北神学院,热情接待我们,并为我们买了去西安的火车票,在火车上遇见一位名叫刘春叶的弟兄,他在南京灵修神学院读书,放暑假回西安,一路谈话交通很融洽,到了西安,刘弟兄带我们去北关大成巷基督教会,弟兄姊妹知道我们去新疆传福音,热情接待我们,恰值杨绍唐牧师正在西安碑林教会主领培灵聚会讲道,主题是约翰一书生命之道,听众甚多。赵西门,文沐灵作记录。

在西安停留几天,正好是农历六月,为预防流行传染病,路上行人都要注射防疫针,我是过敏体质,对疫苗有强烈反应,在马路上走时被强行打了一针,晚上便发烧几天不能起床,幸亏有一老姊妹帮助惠荣照顾我,数日才复原,有一位姊妹叫史素秋,热心爱主,听说我和惠荣去新疆传道深受感动,她希望有更多青年到边疆去奉献为主。她曾陪我们去郊区福音村看望,这个福音村有几十户人家,大都是抗战前夕由孙成备老人带领来的灾区移民,信耶稣的家庭房屋靠得很近,聚居一块,所以叫福音村,孙成备老人有去青海传福音的心愿,他愿与我们同行到兰州。

在西安教会住一周后继续西行,临走时,史素秋姊妹拿出一枚金戒指交给我,她说:“把这个奉献给主的工作用。”史姊妹是被丈夫遗弃的,开始很痛苦,后来从主得了安慰,从痛苦中走出来,满了属灵的喜乐,史姊妹奉献的金戒指没有带在我手上,到了兰州换成布,托人带到哈密,交给先期到达的刘淑媛姊妹。至今仍然想念史姊妹,她虽没一到新疆,但她爱主的心在边疆传福音的事工上有份,主必悦纳。

6、宝鸡,兰州

宝鸡龙泉巷圣经学校负责人王司提反牧师对到边疆传福音的工人热情接待。曾接待过刘淑媛,张美英等人。我们到达宝鸡时圣经学校放暑假,留校学生很少,其中有赵仪真、路得两位学员姊妹照顾我们,愿跟我一起去新疆。我劝她们要紧的把圣经真理的根基打好。清楚主的呼召,当我们离开时,她俩流着泪相送。火车沿渭水岸边缓缓前行,穿过一个接一个的山洞,敞篷货车虽没座位,总比步行轻省。货车行进到渭水岸边一个小站,叫胡店车站,停下不走了,被告知前方铁路的山洞塌方,滑下的泥石堵住了山洞,我们滞留在胡店站十余天,胡店站很小,不靠村庄,没有客店,主有奇妙预备。与我们同行的孙成备老弟兄的亲侄子就在胡店站伐木工作,他尽力帮助我们,安顿好三人的食宿,我们不禁高声赞美神的恩典,在人看可能以为是巧遇,在我们看却是神的大能。

胡店车站依山傍水,湍急浑黄的渭水就在山下,滞留的十几天急的没办法,只有忍耐等待山洞修复。这十几天,日夜与山水相伴,白天在渭水河边祷告、读经、唱诗,有机会就向过往的伐木工人、修路民工传福音。抬头远望,大自然群山茫茫苍苍,层峦叠嶂,郁郁葱葱,伐木声,号子声此起彼伏,每当晴天夜晚,星光灿烂,渭水涛声,我不由自主地赞叹造物主的大能和智慧,顿感自己之渺小,人生之短暂,主特别爱我,在带领我们去新疆传扬福音的路上,给我这宝贵的灵修机会,深觉自己的托付使命重大,唯求主怜悯,靠主大能去完成主交付的传福音的使命。

山洞塌方抢修完工,货车又拉着我们往西走,陇海路的终点站当时叫北道埠车站,距天水城约40华里,孙成备老弟兄路熟,下了火车带我们到天水仁爱医院。

仁爱医院位于天水县城内,院长巩守仁经常接待过往信主的、传道人,为他们供应食宿,路费。他的外科医术高超,看病收费较低,有穷苦病人则免费治疗,深受天水城乡老百姓称赞,巩大夫兼晓庄耶稣家庭的家长,日常家务由寿恩姑照管,寿恩姑的女儿张凤英是护士长,晓庄家庭的生活与其他家庭一样。注重吃苦舍己,撇弃破产,凡物公用,共同生活,由于和潍县灵修院生活模式接近,我和惠荣很适应,与灵修院环境差不多,灵修生活更严谨。

我们要离开这个家继续西行的前一天晚上,晚祷结束回到宿舍睡觉,发现被子下面有一个纸包,上面写着“耶和华以勒”,打开包,是当时流通的法币,主为我们预备了西行新疆的路费,依人看我们一无所有,贫穷可怜,但主使我们样样不缺。 院长在百忙中送我们去汽车站,买了去兰州的汽车票。

长途汽车就是在货车的货物上面坐着,没有车棚,行驶在黄土路上,如老牛慢慢地爬行。汽车压在土路上,卷起的黄土飞扬在车顶上,不大一会儿,我们便被黄土尘埃覆盖,脸上、身上一层土,正好六月底,汗水和着尘土粘在脸上,如同泥人。两人对看着不敢笑,一开口便有呛人的黄土钻入口中,嗓子发干,汽车在山路上慢慢爬,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天水城还在蜿蜒的山路下方。

同车的旅客说上六盘山啦。六盘山——望断南飞雁的荒山土嶺,无林木草石,无村舍人家,孙成备老弟兄和我靠在一块,坐在货车顶上的人东摇西晃。汽车没到山顶,忽然风起云涌,乌云密布,围绕在头顶上,冷气逼人,阵风夹带小雨点打在脸上。颠簸的汽车像在弹簧上,人抓住捆绑货物的绳子不敢松手,雨点夹着尘土粘在脸上,衣服上,闭上眼任凭吹打,盘山路下完了又进入黄土路,到了定西休息一夜,没有洗脸水,喝的开水很少,口中的泥沙和着烤饼一起往肚子里咽,实在是又饥、又渴。

兰州,甘肃省省会城市,有几处教会,前两批姊妹住在小梢门外中华基督教会,帮助查经传福音,我们也找到这间教会,陆少谷牧师高兴的接待我们,陆少谷牧师在甘肃省政府地政局兼职,曾留学苏联,主日礼拜由他主领,教会院内有一位信主的姊妹田嫂看门,还住了两家人,一家吸鸦片烟,一家抽烟,喝酒。主日礼拜不到三十人。教会荒凉,信徒灵命枯干,急需真理、生命栽培、喂养。

孙成备老弟兄有心愿去青海传福音,在兰州休息几天便去了西宁。

我和惠荣在兰州住了四个月,这期间,主日领聚会,平时由当地姊妹带领去看望, 作见证,传福音。我们二人在教堂院内住宿,晚上开始有了晚祷会,愿参加的都欢迎,靠着迫切的祷告求神使教会复兴。

这间教会里有两位姊妹,是妯娌俩,一名李佩生,一名李洁灵。关心我俩生活,直到离开兰州。

我的三哥,三嫂一家都住在兰州,侄女恩华,金华都信主。就是不冷不热,还有老家一个村的族侄李士奇(信主后改名李学道)。他和四川人王廷明住在一块。刘淑媛,张美英路过时给他俩传福音,他俩信了耶稣。

孙成备老弟兄传福音热情很高,到达西宁后没站住脚便返回兰州,在回兰州的路上出了车祸,鉴于老弟兄去西宁传福音遭遇车祸,应当前去救助,我三哥立即乘车到出事地点寻找,感谢主的恩典,把他找回来了。青海气候多变,他的两脚冻成紫黑色不能走路。据孙老弟兄自己说:“他在西安时,有一位信主的人,他曾在青海省民政厅当过厅长,主动给孙写了一封介绍信,叫他交给青海省政府,希望给予帮助支持。当孙把介绍信交上去后,却起了相反的作用,马步芳的特工盯住他,怀疑他,孙见事不好即逃回。”半路出了车祸,幸未受重伤,天气寒冷,躲进一山洞中藏身,被我三哥找回,冻伤的脚痊愈后即返回西安。

从孙老弟兄的遭遇得到一个深刻教训:属灵的路不能盲动,不能错,圣经的教训“不是依靠势力,不是依靠才能,乃是依靠耶和华的灵方能成事。”(亚4:6)。若没有圣灵引领,仅凭自己热情,心愿而动,不会有好的效果。

7、河西走廊

农历十月(阳历十一月),主给我们预备了进入严寒新疆的棉衣,棉被,毛毯,毡靴,皮帽等。陆八婶给我们俩人各送了一套毛衣,虽是手纺粗羊毛线,却很暖和。弟兄姊妹送我们到汽车站,爬上装满货物的汽车顶上,双手紧抓捆绑货物的粗麻绳,对我们在顶上坐着的人来说。这粗麻绳是安全绳,车顶上摇晃得厉害,路况不好,石子路颠簸得叫人头晕。过了黄河口,天黑到达永登县,小县城,一条小街,没有电灯,店铺从门缝透出微弱的油灯光亮,人烟稀少,格外荒凉,白天也看不到绿色的林木花草。路边稀疏低矮干巴巴的野草被一层黄土覆盖,使人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荒凉的永登使人倍感孤单陌生。此城没有教会,路旁有一小店,昏暗的油灯发出呛人的缕缕油烟,此店有前后门。黑洞似的小院,看不清屋内的情况,心中正在嘀咕,住还是不住,同车的一年轻小伙告诉我到别处去看看,他小声耳语:“这个怕是贼店。”我和惠荣感谢主保守,跟着年轻小伙找到一处客栈住了一夜。次日继续西行,汽车喘着粗气爬乌鞘岭,荒野秃山一望无际,寒风夹着雪粒打在脸上如刺扎着般的又痒又痛。不知什么时候,厚厚的一层乌云,覆盖了我们,顿觉胸口闷得慌,呼吸有点困难,在乌鞘岭盘旋了几个小时才慢慢下了岭到达武威城。

前两批姊妹刘淑媛,张美英,李佩贞,黄得灵都在武威天恩医院住过,院长徐上达主持教会工作,热情接待她们。这几位姊妹在教会帮助工作,属灵气氛很浓,关系很和谐,但当她们要离开武威继续西行的时候出了问题。在教会担任教士的董淑贞能讲道,会弹钢琴,作曲教唱诗,是徐大夫的得力助手,她却愿意随同四个姊妹到新疆传福音,决心去哈密引起徐大夫不满,以为灵修院来的人挖他教会的墙角,拉他的人,为此和以后路过的张谷泉牧师发生争执。

我和惠荣到了武威不便再住天恩医院。武威城北郊区有一处叫耶稣家庭,家长李永乐热心接待我们。

当时交通十分困难,没有专用客车,在邮局工作的信主弟兄为我们联系到邮政汽车,买票到张掖。张掖是河西走廊重镇之一,和武威差不多,窄小街道,在小饭馆吃饭全是面条。红辣子,一碗面条吃一半就辣的眼泪直流,呛得吃不下去,幸好有馍馍,可以开水泡干馍。

越往西走越荒凉,被人誉为金张掖,银武威都如此萧条。新疆又将荒凉到什么地步?心中默默祷告:“天地的主,地理环境荒凉,住在这荒凉之地的人心岂不更荒凉吗?这里是一片荒凉的原野,缺少雨露滋润,人心需要救恩福音,求主打发奉献为你受苦的工人,进入荒原,开垦这些荒芜的土地,播撒福音的种子。把耶稣基督的救恩传遍河西走廊,塞外边疆。”祷告完了,觉得信心倍增,强烈的使命感,使我疲惫的身子充沛有力,极目四望,左右都是连绵不断的山,南面近一点是巍峨云天的祁连山,北面是茫茫苍苍的北山山脉。云山相连一望无际,河西走廊在两山之间,名副其实,地理位置乃兵家必争之地。今天,福音使者坐在汽车上看见多少将亡灵魂需要救恩, 听同车的两位西国教士告诉我们张掖县城有教会,这传教士叫马太,英人,(他夫人的名字我早忘记了)。他夫妇二人很年轻,奉献为主传福音,奉差遣到张掖教会工作,他们在山丹还设立了一所培养技术工人的学校,既做工又传福音。

我们在张掖教会没有住,经高台直去酒泉。酒泉又名肃州,是河西走廊西部重镇,是比较富庶的粮油之乡,从街道房舍农田村屋看去比古浪,永登的生活好。比较武威,张掖的环境湿润,有许多泉水,沟渠纵横,还出产稻子。大米在酒泉比较便宜,从酒泉西行不远就是玉门,嘉峪关雄踞万里长城的终端。

酒泉教会设在陆永若长老家的大院里,陆长老热心爱主,乐意接待传道人。刘淑媛,张美英等人曾在此住过一段时日,传福音,作见证,教唱诗,信徒很得帮助。陆长老的妻子王美兰姊妹是山东黄县人,在家中设有诊所,看病,接生。陆长老开了两间照相馆,生活较富裕。我们到了之后,陆长老不叫走,多住些日子帮助弟兄姊妹在圣经道理上多明白一些,他夫妇二人盛情难以拒绝。

我三哥李道爱曾经在酒泉住过多年。开过一个杂货铺,与陆长老认识。我们在酒泉陆长老家与一个叫李锡敬的弟兄见面,他是我老家族兄,他与我三哥后来都客死酒泉。

气候渐渐寒冷,心中有继续西行的催促,因为主托付我的工场在新疆。陆长老见留不住,给我们买了两张去哈密的汽车票。还是邮政车顶上,出了酒泉不远是嘉峪关,汽车没有停多久即向嘉峪关方向行驶,嘉峪关附近公路边上有几家土屋冒着缕缕青烟。从嘉峪关前驶过,无边际的旷野荒原,孤零的几座关楼经历几千年历史风沙的侵蚀,威名华夏的长城西端要塞已经失去了昔日的风采,青砖红瓦伤痕累累,年久失修。当年,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人民生活饥寒交迫,没有能力关心维护民族文化遗产。秦汉古关任凭风沙击打,望楼四角上的风铃不停的发出哀怨似的叮当声。如诉,如泣述说历代遭遇。汽车扬起的尘土湮没了关楼的雄姿,骤然间刮来一阵狂风,卷起黄土沙石,眼睛睁不开,约十分钟,狂风过去,嘉峪关的影子也看不见,风铃的悲诉也听不到了。这时,在汽车左前方有一座粗大的柱子顶天立地的旋转直上云天,正如诗人说的“大漠孤烟直”。环顾四周荒漠戈壁,天空也是土黄色,没有蓝天白云,好像失去生气一样,心里觉得酸楚凄凉。古人说:“出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还有“春风不度玉门关”的诗句,此时,此地真是逼真的写照,可能诗人曾亲临此境写下绝妙佳句。我们这些福音使者,肩负着把福音传回耶路撒冷的大使命,撇下故乡亲人,走在锡安大道上,是任何风沙阻挡不住的,在这条漫漫十字架的路上只有跟主前行,绝不回头。出了嘉峪关是玉门,有一条窄窄的街道。过往汽车,骆驼,车马皆从此通过。小店不少,商铺有数家。

惠荣这年才26岁,比我大两岁,又是独生女,依人看,家乡的生活很富裕,放着好日子不过却要在这荒漠戈壁滩上披戴风尘。难怪别人嗤笑我们是“痴迷”。惠荣满脸黄土,默然无语,凝重的目光告诉我她也正思考什么,前面的路尚远,要经历什么也不知道,但确信耶稣与我们同行,面向耶路撒冷,我们既无悲伤,也没有胆怯,这时只觉口舌干涩,说不出话来,只有默默祷告主加力量,汽车慢慢减速,终于在一个土墙小院中停了下来,落日余晖映照着小土院里几间小土房的墙上——安西邮政局几个黑字告诉我:安西到了,这是河西走廊最西端的小县城,是甘肃省与新疆的交界县城。

8、风沙弥漫的安西

安西,只有一条小直街,房屋低矮都是土块堆砌起来的,还有“干打垒”的土墙(用泥土夯实的土墙),我们找到县卫生院,院长郎明德大夫在兰州才认识,曾送给我们一条羊毛毡,他妻子是基督徒,热情接待。

安西卫生院的院内设有一间礼拜堂,主日有十几个人聚会,其中一位老者年过八十,是清朝末年的贡生,接受了耶稣基督,还有几个军人,一个排长叫郭坚信,一个营副叫姚荣甲,都信主。姚荣甲离开军队后改名叫姚荣天,与妻子翟爱锐,孩子姚依圣奉献为主加入西北灵工团,(翟爱锐姊妹现八十岁在沙湾教会看管教堂)。

安西,一年只刮一场风,即正月初一到腊月三十,天天刮风,有时狂风怒号飞沙走石,有时漫天黄沙日月昏暗。那时不懂是“沙尘风暴”,气候恶劣,干旱无水,树木凋零,到处是小沙包。这里庙宇很多,烧香纸的不少,撒旦捆绑下的灵魂急需从迷信愚蒙中得到释放,接受救主耶稣。

郎院长夫妇留我们多住几个月。姚,郭弟兄想留我们在安西工作,安西实在需要传道人。但想到主的托付在新疆,即便那里有困难等待我们,也当靠主前行。

在安西住的十几天,日夜与弟兄姊妹交通,见证主的大爱,听说我们要走都依依不舍,洒泪告别。

我们乘坐安西到哈密的邮政汽车,仍旧坐在车顶上,路况更加不平,颠得厉害,坑坑洼洼,汽车跑不起来,扭来扭去的,黄土飞扬。离开安西数十公里之后,风沙渐渐减弱,星星峡就在眼前,公路沿山沟而行,两旁的岩石峭壁返照着夕阳的余辉。公路两旁砂石似铁锈,寸草不生,飞鸟绝迹,阴森似蟒蛇血口,汽车爬到峡谷险峻处,被军警拦住检查,登记像例行公事,告诉人们这是新疆的大门。邮政车停在路边客店平整出来的窄小空地上,我们住进小店,客人稀少,孤苦凄凉袭人,小店石屋的门帘总当不住寒风,炉火不旺,冻得我们发抖,添了些柴炭,烤暖小屋便祷告入睡,想到明天就可以和哈密的亲人见面了。

9、到达哈密

出了星星峡谷,汽车跑了很长时间,看见白雪覆盖的天山,近处雪原寒气逼人,迎面冷风刺脸,落了叶的树干象插在地上的木桩,新疆戈壁滩更大,更冷峻,散落在地上的庄稼秸秆显示出条条块块的耕地,哈密县城的土黄色房屋错落不整,高低不齐。新疆的东大门哈密到了,下了汽车,向城壕教会方向边走边问路,没有公交汽车,雇了一辆小马车既代步又带路,到了门旁挂着中华基督教会牌子的大门口停下,先期到达的四位姊妹一起出门迎接,她们就住在教堂院内的小平房里。院内的礼拜堂可坐二百多人,哈密教会一般叫老城壕教会,因教堂位于哈密城墙外的河南巷,紧靠城壕。信徒多数是从河南移民来新疆垦荒种地的,少数做小生意或泥瓦木工,还有从沙湾迁来的农民。

惠荣和四位姊妹住在一块,我住在一间有火炕的小屋里。

见到久别的姐姐们,互相叙述一路的经历。我在来的路上走了七个月,边走边传,边走边做工,所到之处神都有预备,教会肢体的关心支持见证了神的大爱。圣灵借着沿途教会肢体的爱心激励并坚固了我们的信心,实实在在尝到与主同行的甘甜与丰富。虽然风尘仆仆,颠簸劳累,一想到主的爱,心中便得安慰。

刘淑媛,张美英,李佩贞,黄得灵四位姐姐向我介绍了哈密教会的情况,以及这几个月工作情况,对今后如何开展传福音,帮助教会等事工有初步交通,同心合意祷告,寻求主的帮助。

刘淑媛大姐,山东高密县人,全家信耶稣。父亲是当地传道人,教会牧师。淑媛姐一九一零年生,肄业于济南齐鲁大学历史系,不幸染上肺结核,中断学业在家养病。清楚主的呼召,奉献为主加入灵修院,第一批和张美英结伴到新疆传福音,终身未嫁。一九五四年去焉耆教会服侍患结核病的马爱真姊妹,又被传染,她在内地的亲戚知道后寄来法国生产的链霉素九十瓶,用药后基本痊愈,由于受到董某某等人攻击,诬陷,病情复发,一九六零年死于哈密,享年五十岁。每逢思念起刘淑媛大姐,泪水夺眶而出。没有想到刘淑媛大姐五十岁就离开世界,走的太突然,尤其是我离开哈密到疏勒建立了教会,1958年在哈密了墩修铁路去喀什接惠荣路过哈密时见一面,以后再没见过姐姐,她息了劳苦,她对主至死忠心,主必定看为宝贵,活着的同工也时常思念她。

因为在路上感冒没好,到哈密次日发烧,头痛,咳嗽不停,浑身骨头痛,哈密虽是新疆东大门,地理位置重要,但商业萧条,医疗卫生落后,县医院缺少药品,看病很难,在人以为没办法时,又一次经历神的恩典,美英姐在郭大夫私人诊所担任助产士,郭大夫听说我发烧病重,给我使用了当时最好的消炎药叫“早发夕安”。这位郭大夫是东京帝大医学院毕业的,虽然信主,但信仰根基不稳固,由于他胞兄在哈密银行当行长,所以他开的诊所小有名气。感冒发烧躺在床上一个礼拜,昏昏沉沉不思饮食,热度逐渐退去,全身无力,四位姐姐关心照顾,惠荣昼夜陪护,主的爱象雨露滋润我的心灵,深觉自己软弱可怜,若不是恩主大能手托着,自己什么也做不成。回顾自山东潍县灵修院到哈密,几千里艰难的行程充满了主的大爱,在我们所走的路上满了神的祝福,正如诗篇上所说:“你以恩典为年岁的冠冕,你的路径都滴下脂油.” (诗65:11)

病后,身体逐渐复原,经过祷告,交通,确定当前以帮助当地教会为重点,依靠圣灵动工赐力量,迅速改变教会在敬拜上的无序状况。早晨守晨更,晚上有祷告会,主日敬拜唱诗证道,早饭后外出看望信徒,劝勉参加教堂聚会。我们几个人分工,主日崇拜证道由淑媛姐,道生二人轮流,还开展唱诗班,主日学,经过两个多月不懈的努力,聚会人数增加,每天接待前来问道者,过去那种冷冷清清的光景有很大的改善。我们向信徒讲了吃苦舍己,走十字架道路的道理,几个月后礼拜堂坐满了,神迹奇事见证主耶稣的大能。有一位张大娘,1947年冬天得了一种奇怪的病,遍求中医,西医。吃了不少中药、西药,花费不少钱,家人束手无策,根据在内地的经验,美英姐以为她患了血崩,俗名叫“倒开花”,老年人的这种病十分危险,张大娘抱着一线希望找到教会,叫我们为她祷告,她心很迫切,住进姐姐们的小屋,日夜在一块祷告神,张大娘痛苦流泪认罪,且被圣灵充满,几天后血流止住,竟然完全好了,风声传遍哈密城,大娘的丈夫,孩子都接受救恩信了耶稣。

有一位齐嫂,被鬼附着大喊大叫,在家中胡言乱语。她的家人请我们去为她祷告,当我走进她家小院时,她在屋内叫着我的名字大喊,眼睛直直的看着我,于是我奉主耶稣的名祷告,她安静下来,鬼离开了她,从此热心聚会,爱主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