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任重道远, 前仆后继

1、沉重教训的再思

1947.4—2007.4整六十年,在人类历史长河中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却跨越了两个世纪。我和妻子惠荣同工从潍县乐道院启程,自东而西走上锡安大道时,我是二十四岁,如今我已经八十四岁。六十年来,在我脚下走过的路上,经受了几乎丧命的逼迫患难。曾经长达二十二年被禁锢在人类生命极限的边缘上,有时与死亡相遇或者擦肩而过,我自己没有想到能为主活到今天,是主的爱、主的怜悯,完全出于神,神使我经历的患难变成祝福,羞辱变成荣耀。

我常常想念分布在天山南北的家人,同工。思念他们所建立的教会,当年从哈密灵工团差派到南北疆的工人如今仍健在的不多了,他们同样遭受到逼迫、患难,经历火的试炼,在危难之中站立的住,刚强坚贞持守真道,为主作了美好的见证。各地教会如金灯台在为主发光。我数算了一下,从1948年起到1951年建立在南北疆的十六处教会,六十年来有近一半在各种情势下失去了,虽然出于神的许可,但人的软弱造成的亏损是叫人痛心的。

人的肉体私欲,属灵生命的脆弱,道路不清楚,真理不明白是失败的隐患,巴里坤教会(原镇西教会1948年建立)和焉耆教会是很具典型教训的。

巴里坤教会是1948年由我和张惠荣、张俊廷去开荒布道建立起来的教会,不到一年归在主耶稣名下,主日聚会的信徒四十多人,置买了房子地皮、农具、耕牛。一边传福音,一边劳动自食其力,后来换了传道人去,我们夫妇二人返回哈密以后又去了南疆,1951年哈密灵工团受到逼迫打击之际,教会的人竟然把产业变卖了,买上车票返回内地,撇下羊群、教会,溜之大吉,1991年,一位巴里坤教会的弟兄张彦和哭诉了这个悲剧,我才知道的。

焉耆教会一九四九年元月建立,孙岐峰牧师、宋立孚、于淑和夫妇、戴开诚、马爱真、(黄爱华)参加一九四九年五旬节大会后,立即返回焉耆教会工作,主祝福他们,在回民聚居地焉耆建立了教会,这时新疆还没有解放,购买了一个大院,有住房,自己动手盖了五间礼拜堂,并在大街闹市租了一间房作布道所,主将得救的人加给教会,哈密灵工团差往阿克苏、和田、喀什疏勒的工人,路过焉耆受到他们热情接待。然而,好景不长,一九五一年在内部发生分歧,以后戴开诚回了哈密,孙岐峰和小女儿返回山东,黄爱华被倒塌的土块墙压死,马爱真去了疏勒,只剩下宋立孚夫妇二人,先是锁上门到农村去种地,后来竟撇下教会和羊群,到阿克苏参加了工作。焉耆教会没人主事了,教产房屋、大院土地被近邻的小学占用,到改革开放落实宗教政策时,焉耆信徒要求政府落实政策,政府要原来主持教会的人办理教产返还的补偿手续,焉耆的刘西斌弟兄两次去阿克苏请宋立孚去焉耆出面帮助办理,均被宋立孚拒绝,以致焉耆教会没有礼拜堂聚会直到今日。

巴里坤、焉耆两处教会的流失仅是两个典型的教训。寻找其原因,这两处教会出问题不仅是外部逼迫造成的,自身也有很大的责任。传福音牧养教会的工人任意而行,个人私欲膨胀,不顾神家工作需要,丢下羊自己逃走,给宣教工作造成损失的教训应当吸取。

还有一个情况,危害也很大,无论是在原来的工人团体中或是在各地所建立的教会中,工人之间、工人与信徒间的关系如何,直接影响到教会的事奉,如果工人不能同心合意兴旺福音,互相配搭,反让人的私欲冒尖,突出自己树立个人名望,当这种私欲受到抵制时,就以属灵面目引用经文掩饰自己,并寻找借口离开新疆的禾场,向平原挪移,再以属灵的假冒迷惑不知内情的人,出书立传粉饰自己。

列举几个对教会事工有损的实例,不是揭丑,是为了广泛的吸取教训。如果奉献不真实彻底,蒙召托付不清楚,必定会半途而废,遇难而退,一时上了祭坛不久便溜下来离开祭坛,这沉痛的失败,在历史上已经成为败迹,人无力挽回其影响,只希望痛定思痛,作为警钟、鉴戒,不重蹈覆辙。

2、你们是什么样的教会?

有一天早晨,六点半起床祷告,祷告中马太福音八章23-27的经文在我心里发光:“海里忽然起了风暴,甚至船被波浪掩盖。”神将他的教会建立在他所安排的环境中,如同船在海中行驶,船被大浪掩盖,船中满了水,船很危险,船上的人担心船要沉下去丧命,但是,如果岸上有人站在那里,他所想的和船上的人所想的不同,岸上的人感受不到船可能就要沉没的险情,于是便责备船上的人不属灵,没信心,与世俗联合,指手画脚责问你们是一只什么船。他们没看清楚这条在风浪中的船上有主耶稣。岸上的人说什么也不能叫风浪平静,可能兴风作浪会引出更大麻烦。什么样的船?主耶稣在船上和门徒一同经历暴风巨浪的船!

神将我们教会放在这个大环境中,有神的美意,我们会在某一时期,遇见暴风巨浪,处境不同,条件各异,我们既要传福音,公开见证主的名,建立教会,牧养群羊,又要有耶稣同在船上不至于沉船丧命。中国教会历史及本土自东而西的宣教脚踪都有这样的事实。

大约在2006年9月底,原来在七泉湖教会受浸归主的陈姊妹,她去四川探亲,回七泉湖后不到教会来聚会了,过了几天她跑到教堂质问我:“七泉湖教会是什么样的教会?”

2006年11月底,有几位先生到七泉湖教会参观访问,我很坦诚的向其介绍七泉湖教会的成长,完全是神奇妙的作为。他们当面没提什么疑问。当他们离开七泉湖教会之后,其中有人就散布“七泉湖教会是属‘三自’的教会”,“李道生参加了‘三自’”,“赵西门怎么离开新疆”等。这些论断和臆测不胫而走,传的沸沸扬扬,有关心者打电话问其他同工:

  • 1) 李道生是不是参加了“三自”?
  • 2) 七泉湖教堂怎么建起来的?
  • 3) 七泉湖教堂的地皮是怎么“划拨”的?
  • 4) 赵西门是不是被排挤走的?

连续提出四个问题,其中三个问题和从四川回来的陈姊妹问的相似。 我告诉陈姊妹:

七泉湖教会从奉耶稣基督的名建立的那一天开始,是朝着合神心意的教会目标前进,七泉湖教会没有属于“三自”组织,也不是家庭教会;而是经过属灵的争战,在当地政府部门注册备案的七泉湖基督教会;是以圣经为信仰基础并遵行圣经真理的七泉湖基督教会;经历暴风巨浪靠主得胜的教会。从教会建立开始就重视圣经真理栽培,当然我们不是说已经完全了,我们很不完全,按合神心意教会的要求有很大差距,目前正在查考启示录七个教会的真理,注重圣灵对教会的责备和称许,以圣灵责备为警戒,以圣灵称许为努力方向。

我无意责怪谁,对于只看外表,只听传言而不清楚实际情况的人说些什么,我不介意,也不计较,希望阅读本回忆录第八、十、十一等内容便会清楚。

七泉湖教会的兴起、成长,充满了主耶稣的恩典,主的手作工,主的灵保守。七泉湖教会经历了几次暴风大浪,没有被淹没,因为主与教会同在。奇妙,教会似乎要被消灭了,却没有被消灭掉,反而被吐鲁番市广播电台,电视台报道七泉湖基督教会被取缔,教堂被查封的实况,使得不知道七泉湖有教会的人找来了。礼拜堂归还,教会恢复敬拜,使七泉湖基督教会在全疆、全吐鲁番地区都知道了,教堂屋顶上的十字架在夜空中闪闪发光,这一切不是人手所能做到的,神的名得到荣耀,撒旦蒙羞退后,七泉湖教会是神所爱的教会。

3、“主的保护”

我患有心脏病,几次犯病住院治疗,有一次医院给我背上动态心电图,那天是2006年8月29日下午,从医院回家的路上,碰到四个人坐在马路沿上聊天,其中三个与我曾在一个新生队,见我走路稳健,气色好,说我身体好,有一个人以嬉笑的态度说了一句“主的保护”。我当即回答:“是上帝保护了我。”

夜深沉,大约三点我醒了,“主的保护”在我心里面发光,我反复思想,确实是主的保护。

这三个人中有一个叫王福宝,一个叫秦耀明,从1965—1981,十六个年头在一个单位,我是被人管制的反革命释放人员—新生人员。重劳动,危险的工作叫我去干,这二人当时很明白我的处境,大有置我于死地而后快的架势,然而我所信的神保护了我,使我免了死亡,几次从死亡边缘生还,没有留下残疾,生活的很充实健康,靠住夸胜,在被掳之地见证了主的名。

奉献自己为主,以传福音为使命作主的仆人,不是自己想做什么,到哪里去做,我要怎样做。而是要清楚主要我做什么,在哪里做,怎样做才行。如诗篇123篇2节:“仆人的眼睛怎样望主人的手,使女的眼睛怎样望主母的手,我们的眼睛也要照样望耶和华我们的神直到他怜悯我们。”

列王记上13章所记从犹大到伯特利的神人违背耶和华的话、不遵守耶和华的命令被狮子咬死,这沉痛的教训至今仍然要引以为鉴戒。

4、主的旨意

保罗对以弗所教会的长老们说:“圣灵立你们做全群的监督,你们就当为自己谨慎,也为全群谨慎,牧养神的教会,就是他用自己血买来的。”(徒20:28)。这节经文是疏勒教会肢体在一九八一年圣诞节给我寄来的。同时还寄来以赛亚书60:3

我在一九八一年退休,我是想回疏勒教会去,没有心思留在七泉湖,我在一九四九年奉差遣到疏勒,虽然不到两年就失去自由,我却没有忘记疏勒教会。既然恢复了自由,当然要回去,但是拦阻摆在身边,走不了。自一九八一年惠荣脑梗住院抢救,住了三个半月医院刚恢复,不能活动,经常犯病,哪里也去不了,这期间在我们住的地窝子里有人来参加祷告唱诗聚会,来人渐渐多了,一年后有四十多人,教会建立,我不能走了,这时才明白主的旨意让我留在七泉湖。

七泉湖教会的建立正如弗1:9“都是照神自己所预定的美意,叫我们知道他旨意的奥秘。”是神的旨意、是神的作为,叫这荒凉之地的人听见福音,接受耶稣的名得到永生。

有一位神的忠仆定下明白主旨意的途径:

I 放下我自己的成见和意志,虚心准备,一个人能做到这一步9/10的困难已经克服了;

II 我不依赖感觉情绪和印象;

III 我藉着祷告读经,领受圣灵的启示,两者不可分开,圣灵的意思绝不会违背圣经真理的原则;

IV 注意环境,把握神旨意的时间和机会,环境安排总该配合经言与圣灵的感动;

V 祷告等候,如果心灵上没有不平安,当立刻去行;

我深知自己赶不上主的要求,不能满足主的心,但我愿意束上带子谦卑顺服事奉主。我常以林前3:7经文勉励自己,“可见栽种的算不得什么,浇灌的也算不得什么,只在那叫他生长的神。”

教会要达到属灵的实际是十分重要的,也是一个漫长的艰苦工程。教会肢体在属灵生命上长大成人是一件事,教会能否兴起有忠心有见识的工人又是一件事,虽然两者有关联,但不是人能决定的,我昼夜盼望神兴起合他心意的工人在教会中看管神的家,经理圣殿的灯,我为此曾忧急,也为此恳切祈求祷告。

5、任重道远,前仆后继

2006年11月10日中午,忽然发生肠胃炎,泻吐,全身无力,咳嗽多痰难以入睡,有一首诗歌进入我心中:

撒旦全军都来攻逼,这样光景真难遣,

但神借此教训我们,勿恐勿馁仍力前,

也许明朝来到,旅程就已到终点。

我反复思想“旅程就已到终点”这句歌词,早晨六点半起床祷告,主啊,求你兴起忠心有见识的工人牧养你的群羊。

最近一直不断省察自己,是否因我要求太严格而拦阻工人的兴起?

我从圣经里领受的教训:工人在事奉神的圣工上必须有奉献为主吃苦舍己的心,甘心愿意把自己献在祭坛上,并不是只靠圣经知识,处事才华,如果不清楚明白主的托付,知识,才能,不能让人奉献到底,事奉到底。当然神的工人必须要有真理装备,必须经历生命的更新,必须经受生活的造就操练,如果没有经历或具有这些“必须”,则无真理可传,也不可能活出基督的生命,发出基督的香气。神自己兴起的工人是有美好的品德,圣洁的人生,吃苦舍己谦虚诚实且坚持真理原则。

有人为我担心,你已八十多岁了怎么不见接续的工人?这担心有道理,但不是由我决定,我也决定不了,这个事是神的安排,神的旨意。我非常想念喀什疏勒教会,阿克苏温宿教会,哈密的三处教会,沙湾教会,吉木萨尔教会以及乌鲁木齐的教会,家人与同工。他们同样经历逼迫患难,饱受巨浪暴风的击打,六十年之间为主殉道的五人(张谷泉、刘德明、孙信民、黄爱华、文沐灵),每逢想到他们的名字便难过,内心酸楚,他们为主的真道视死如归。还有从山东来的人,安息在天山南北的已有20人,在新疆奉献为主的也有十人已经睡了,想起他们我深深地怀念,止不住流泪。

到目前为止,分居在南北疆的家人,同工没有几个了,八十岁以上的十一人,八十岁以下,七十五岁以上的只有4-5人了。虽然年龄老迈,但他们的脚踪仍然跟从主耶稣面向耶路撒冷,没有从锡安大道上退却,心志依然如昔,这是主的保守。

几年前,听到有人诘问说:“你们不是要把福音传回耶路撒冷吗?怎么还在新疆?已经五十多年了,国门还没走出去!”,“你们什么时候去以色列看看耶路撒冷?!”,我们听出了话外之音。早在一九四五年,神就把自东而西传福音的异象启示给张谷泉牧师等一批宣教者,山东潍县灵修院的几十人分几批陆陆续续到新疆哈密,他们本着圣灵的引领启示,把福音传向西北,传向新疆,传回耶路撒冷。一九四八年在哈密成立基督教西北灵工团,把福音传遍天山南北,传回耶路撒冷的决心没有动摇,尽管在逼迫磨难的暴风巨浪中仍然是踏锡安大道,面帕勒斯听,迎主再来橄榄山顶的心志没有改变。

主耶稣基督的恩惠怜悯伴随着他的儿女,圣灵带领,托付的第一站就在新疆,六十年来仅仅走了个开头,在这个把福音传遍天下的大使命中仅仅是一小段路程,任重道远,一代老了,一代兴起,一代过去,一代又来,一代倒下去,一代兴起来,前仆后继,勇往直前。

六十年前相信神必在旷野开道路,在沙漠开江河,今天这信心有增无减,更加坚定,前面的路上纵然会有拦路的高山,艰难危险,自东而西的宣教使命会激励更多的青年一代踏上锡安大道,当初圣灵在山东潍县灵修院大作工,今天照样感动更多的中青年奉献自己;圣灵在一九四六、四七、四八年带领一批一批奉献到新疆传福音的男女老少,今天圣灵必加倍地感动决志把福音传回耶路撒冷的宣教者,以把福音传回耶路撒冷为大使命的宣教如同火焰越烧越旺。

“末后的日子,耶和华殿的山必坚立,超乎诸山,高举过于万岭,万民都要流归这山。”(赛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