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戈壁荒漠开江河

“看哪!我要作一件新事,如今要发现,你们岂不知道吗?我必在旷野开道路,在沙漠开江河。野地的走兽必尊重我,野狗和鸵鸟也必如此。因我使旷野有水,使沙漠有河,好赐给我的百姓、我的选民喝。这百姓是我为自己所造的,好述说我的美德。”(赛 43:19-21)

战线已出 仍未脱险

十架路愈走愈难,四勇士信心愈来愈坚。

西门他们好像走进流泪谷;但神却叫这谷变为泉源之地,叫他们的疲乏和痛苦变为喜乐与能力。

赞美主!他们又走上向西的路。遇到杨贵妃的墓,目睹马嵬坡上满眼的枯树杂草,再联想到昔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杨贵妃,在历史的长河中,早已与草木同朽。

他们走进去休息片刻,里面墙壁上嵌着许多名人的碑刻。如今,西门对这些东西已不发生一点兴趣;除了主以外,再没有一件事叫西门恋慕了。

向前走,炎热和疲乏又临到他们,饥饿和干渴也胁迫他们。想要吃饭,却没有饭吃;想要喝水,也没有水喝。四面只有干燥的黄土,连行人都没有。虽然有时望见远村,但远村的边缘有哨兵站立,他们也不敢过去。此时仍是西门走在最前边,雪华与爱华在中间,沐灵在最后。

当他们走到扶风村东边时,国民党军的哨兵忽然发现了西门,便命令西门站住,西门停了下来。那哨兵问西门:“你是干什么的?”西门说:“传道的。”那人不相信,又问:“你是不是八路派来的?”西门不承认。这哨兵便开始搜查西门的全身,发现西门的包里有一块怀表,便想揣起来,但见他后边又来了几个兵,就没敢那样做。这时,排第二的雪华姊妹赶上来了,那哨兵叫他们在那里等着。

又过了一会儿,排第三、第四的爱华与沐灵姊妹也相继赶来,他们四人便一同在这里接受搜查。哨兵不相信他们是传道人,便带他们进一座土城。想不到撒但对他们的攻击越来越猛烈。他们在这小小的土城里又再被盘诘、被审问、被误会、被定为嫌疑犯,当作间谍,几乎遭逢丧命的危险。一位参谋拉着一副阴险的面孔向沐灵说:

“我看你就是个探子,敌人的间谍!”

“我在我所敬畏的上帝面前说诚实话。”沐灵刚强地解释,“我确实是传耶稣道的,传天国福音的。”

那参谋狡猾地一笑:“你懂不懂刑讯?我劝你快点照实说,你是给敌人作什么工作的?你若照实地交待,就不需要接受痛苦难奈的刑讯!懂不懂?”

“先生!”沐灵越发勇敢而且从容地说,“你怎么问,我也是传耶稣的,若是今天你把刀放在我的脖子上,用枪对准了我的胸口,我还是一个传耶稣的。你打死我,能杀我的身体,却不能杀我的灵魂(太 10:28)!”

“你既是传道的,为什么平安的时候不走路,单在战时走过封锁线,不能不叫人疑惑。”

“我们是 5 月 2 日从南京出来的,那时这地方还平安。”

“后来不知道这地方有战事吗?”

“我们的主命令我们前行,虽有战事也要往前走。”

“难道你们就不怕性命的危险?”

“先生!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我的主早已为我舍了命,巴不得我也为祂舍命,我只怕不配!”沐灵说着,激动得几乎要流泪。接着又说:“祂实在爱我们,也爱你,爱世上所有的罪人,为我们死了,我劝你也快来信耶稣!信……”沐灵好像要开始给他讲道,他却截断她的话: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他突然换了一副冷笑的面孔,“嘿嘿!我真佩服你的口才!”

但他仍不放他们四人前行,把他们拘留起来,且冠冕堂皇地说:“我很愿意放你们走,但是我没有权柄。”说罢,就把西门一人领进里面。这时西门看见一个老百姓被吊在梁上,身子悬在半空,像缚住一只鸡,苦苦哀求,有一个人正拿着鞭子一边抽打,一边审讯他。这简直是地狱之门,充满了阴气。

西门看见了,心里充满恐惧,怕自己也被悬挂起来,就垂着头默祷主,一面求主保护,一面也等候他们照样来悬挂他。他们从西门的包里没发现什么,除了他临时穿的衣服以外,还有一本圣经,没有别的东西。所以,他们商量后,还是把西门放了。

这是西门在路上第二次被捕得释放,完全是圣灵所作的工。西门心中对主充满了感恩。几位姊妹在外边等候,看见西门释放了才放心。

自他们出了咸阳后,又经过两天的时间走过兴平、武功、扶风、岐山四个县,右边是一条滚滚浑黄的渭河,左边是铁路。他们就沿着渭河,顺着铁路线往前走。走到宝鸡,打听到教会。有一位老大娘从屋里出来,问他们:“你们是作什么的?”西门说:“我们是从南京来,要往新疆去传道。”她半信半疑,叫他们在门房住下,她就到院子里去了。原来他们是“耶稣家庭”,正在聚会,有一百多人。“耶稣家庭”的发源地在山东济南马庄,从马庄差派出来的人在西北地区建立了不少“耶稣家庭”。他们的教会比较封闭,对不属于“耶稣家庭”的信徒,不怎么信任。这里有一位负责人,看到他们四人,竟然说他们是“野传道”,所以不准他们参加。他本不愿意接待他们,最后还是勉强让他们在门房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离开,继续往前走。晚上,他们来到一所教会学校,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姊妹,大概是一位老师,她接待西门等四人住在教室里;他们把桌子拼起来,睡在书桌上,就这样过了一夜,第二天向着目标继续往前走。

走进甘肃 再次被捕

从宝鸡出来往西走,铁路已经恢复通行。他们从宝鸡乘火车到达天水,到了天水,就是踏入甘肃境界了。

那里有一家医院,名叫“仁爱医院”,院长是巩守仁,他是山东马庄耶稣家庭老家差派到甘肃建立耶稣家庭的。他是医生,一边行医,一边传道建立教会。西门他们就投奔到这所医院,巩守仁热情地接待他们。

第二天,西门到街上了解行路情况,他在市场上遇见一个穿着国民党军服的士兵,正蹲着买菜;他认为国民党人不反对基督教,就趋前问道:“前面的战争怎么样?” 那人没有答复。等他买好菜,趁西门不注意,一个转身站起来,强行用绳子将西门捆绑,然后蒙上眼睛扭送营地。原来,那人以为西门是共产党的探子,所以把他抓起来。

那人很怪异,他将西门捆好后,不从门走,却拉着西门连续跳过三道灰黄色的土墙,最后拐个弯,就把西门带到黄土山根下,推进一个窑洞里。到了窑洞,去掉蒙布,西门发现里面已经挤满了人,他从人群夹缝挤到最后面。那里正坐着两位青年男女,二十多岁模样,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女孩。他们看见西门就问:“你是为什么进来的?”原来这里的人都是国民党抓进来的的嫌疑犯。经过谈话后,才知道他们也是信耶稣传道的,是救世军的传道人,也是要到新疆去传福音,已被关押好几天了。

第二天,西门被提出来,带到一间小土屋接受审讯。一个国民党军官审问西门说:“你是干什么的?”“我是信耶稣的,传道的。”又问:“你往哪里去传?”“往新疆。”他更不相信,认为西门是东拉西扯讲假话,就把他打了一顿,然后送回窑洞继续看管。

到了第三天,有一个人在窑洞口叫西门的名字。出去窑洞后,他们不说什么,就把西门释放了。西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把他释放,回到所住的地方后,才知道是巩守仁亲自来为他作证明,把他担保出来的。因为巩守仁在天水是一位有威信的人物,很受众人的尊重。表面上看,西门得释放,是“人脉”关系促成的;但实质上,西门还是看到这是出于圣灵的感动,是神的作工,若没有这一点内在的原因,他决不会去担保西门。这是西门在去新疆的途中第三次被捕。

这之后,巩守仁又带他们乘火车到甘谷,把他们安置在甘谷的一家“耶稣家庭”。“我们的方舟,悠悠水上飘”,这是耶稣家庭爱唱的一首歌,方舟就是指他们的团契。与先前一样,甘谷的耶稣家庭对西门四人也是很冷淡,不太信任他们,一致地说他们是“野传道”。只是把他们安置在偏房里,不允许参加聚会。这和巩守仁接待他们的态度形成很大反差。巩弟兄的心胸开明豁达,乐于接待远客,他有一句名言:“凡是奉主名来的,我都不会让他讨着饭上路。”

不过,西门知道,他们这样冷淡的态度,是主藉着这件事雕刻他们。所以,他们没有怨言,悄悄地住了三天,又欢欢喜喜继续前行。在旅途中,他们也算是尝尽人情冷暖、人生百态,惟有主耶稣是他们在患难中随时的安慰。

从甘谷驶向西北到达兰州,这次是坐巩守仁的载重汽车,因为他也要把仁爱医院迁移到新疆去,要藉着医疗工作把福音传到新疆。车上装满医疗器材和药品,他的儿子、儿媳妇和女儿也与他同 行。

车在颠簸中向西北方向行驶,来到华家岭,这里山势陡峭弯急,司机稍一疏忽就要翻车。在他们的车经过的前一天,就有一辆车翻在沟里。全车人的心紧紧绷着,不停地祷告,终蒙主保守,平平安安地过了这一险段。接着,又经过定西到达兰州,巩守仁的车和他一家就停在这里,不再前行。所以,西门他们要另想办法找车继续向西北前进。

当时的交通没有今天方便,因火车不通,西门他们只有乘坐拉货的载重汽车,而且车辆质量不好,时走时停,机件时常发生故障,需要修理。拉人的款项是司机额外的收入,所以司机乐于拉人。那时把拉人叫“打黄鱼”,司机见面就互相问说:“你打了几条黄鱼?”西门一行也成了他们所打的“黄鱼”。

由兰州,涉黄河,翻乌鞘,就进入著名的河西走廊了。河西走廊是古丝绸之路的一部分,地图上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即将由他们的双脚加以辨认。

遥望河西,就想起隋唐时代,河西走入鼎盛时期;在盛唐之时,福音就是沿此路传入中国,当时称作景教。这就是著名的丝绸之路。提起“丝绸之路”,眼前立刻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五彩缤纷的华美丝绸,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沿着黄沙柔美的曲线,飘向远方;载满丝绸的骆驼商队从丝绸上走来,驼铃叮咚,慢慢消失在天际……

这就是世人心中的丝绸之路,它真的是由丝绸铺成的,诗意、浪漫而美丽。然而当双脚切实踏上这条蜿蜒几千公里的道路后才知道,这大概是世界上最艰险、最难走、最漫长的道路。从西安一路往西走,就已经是愈走愈荒凉,愈走心愈冷;昔日富庶繁华的丝绸之路、河西走廊,自宋代之后,就已渐渐凋敝,每况愈下,无一例外地堕入困顿,已经风光不再。昔日的丝绸之路,如今在西门他们脚下,成了福音西传的十架道路;奔驰其上的,不再是东去西来的商队,而是义无反顾的福音使者。

愈近新疆 同工愈多

武威、张掖、酒泉、敦煌是河西走廊的四个重镇。从兰州西行,第一站就是安西四镇中“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的武威,与温暖湿润、风光明媚如江南的陇南天水地区的景象截然不同,渐显戈壁、沙漠气象。

愈靠近新疆,同路人更多。

他们乘车来到武威,下了车就打听有没有信主的。有人介绍他们一家医院,说是信主的人开办的。他们在医院住了一天,第二天就踏上去新疆的宣教之路。第三天到了张掖,遇见一位开汽车修理厂的弟兄,他乐意接待他们,并邀请他们在当地讲道。

他们在那里又遇见姚荣天弟兄和其妻翟灵芝姊妹,以及灵芝的母亲和他们的两个女儿衣圣、衣爱。姚荣天弟兄信主前是个军人,营长级军衔,过着“在外警卫随身,回家随从侍候”的生活。但蒙恩后,就抛弃一切功名利禄,为主甘处贫穷卑微,他们一家全奉献到新疆去传福音,并准备参加西北灵工团。

于是,他们全家五口再加上西门四人,一共九人,这是一支属灵的军队,浩浩荡荡地一同面向西方出发。他们的禾场已经不是遥不可及的远方,此时西门他们已不再孤单,因为一路上神不断地把同心 的同工加给他们。在短暂的配搭中,荣天可谓是西门走进新疆事奉旅程中的首位好同工。到新疆后,荣天弟兄与西门非常同心,虽然他们同工的时间不长,甚至尚未正式展开福音工作,但两人就为福音的缘故下在监里。

从张掖再往西走,来到酒泉,找到教会,他们正在聚会,但是教会的负责人对他们感到陌生,没有邀请他们参加,不过愿意接待他们。他们在此住一夜,次日继续西行。

经过“天下第一雄关”嘉峪关,这座古城位于河西走廊,北依马鬃山,南临祁连山,是万里长城西端的终点。在过去,这是万里长城西端的军事重镇,是古丝绸之路上一颗璀璨的明珠。他们经过此地时,只见土墩断续的城墙遗迹,完整的城墙已不可见。令人感叹人世沧桑,历史无情。这一切无非显明,人的一切丰功伟绩转眼都要过去;但神总是按着自己的永恒计划推动历史车轮前进。这使西门想到,他们西行的脚步,也是按着神自己永远的计划,向前一步一步地迈进。所以要不住地祷告,小心不要把自己的主意当作神的旨意。

民间有“一出嘉峪关,两眼泪汪汪”的民谣,而西门他们此时的心情却是“一出嘉峪关,满面喜洋洋”,因为他们离新疆又近了一程。

由嘉峪关继续西行,到玉门。玉门关在敦煌西北 105 公里处的疏勒河畔,建于汉武帝年间,因西域输入玉石取道于此而得名。在历史上,在诗人的笔下,玉门关的大名响彻古今;然而现在,它却只剩下一个规模很小的方城,像一个戍堡似的,孤零零地站在河边。“孤城遥望玉门关”、“春风不度玉门关”所描写的,就是这个已经衰落、垣废的玉门关。当地人称其为“小方盘城”。这个在风沙之中已矗立二千多年的古关,处于南北两山对峙的夹口之中,烽燧、城墙、土堡仍清晰可辨。在正午强烈的阳光之下,黄色的土墙厚重,通体笼罩着黄色的光芒,透射出浓烈的历史沧桑感。只有来到玉门关前,才使人真切地感到了岁月的重量。

在玉门这里有个油矿。有位刚信主不久的弟兄田佩瑾,在矿上做技术员。随后他也回应主的呼召,奉献自己到新疆传福音,并加入西北灵工团。本来技术人员是很难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的,但因为当时正值战争时期,情况特殊,领导允许一些技术人员以停薪留职方式离开工作岗位。这是神为他开的路,使他在神国的事工上有份。

踏上戈壁 穿越荒漠

出玉门关而入西域,首先要穿过一片茫茫戈壁。这片戈壁位于罗布泊和玉门关之间,古时称“莫贺延碛”,现在则叫“哈顺戈壁”。

生长在内地的人,也许不知道什么叫“戈壁”,也不知道戈壁和沙漠有什么区别,更不知道,这种被称为戈壁沙漠的大片区域,对人的生存意味着什么。

如果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戈壁是砾质荒漠,也就是砾石和沙土相混合的一种地貌。这种地貌的形成与水有关,山地的岩石、碎石经流水搬运出山后,随流水呈面状分散;流水速度减弱,岩石和碎石积在山麓地带,形成戈壁。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漫长到已经超出了我们平常可以想像出来的时间概念,因为戈壁是一点一点地向外扩展延伸而成,而不是短时间突然造就的。戈壁是大地的一种坚硬、破碎而荒凉的存在。表面的沙土早已被上千年的长风吹得干干净净,剩下密集的砾石铺展排列,就象是有人将砾石整整齐齐地摆上去似的。

戈壁并不起伏,它只是平平展展地向远方延伸。它所到达的地方,任何植物都难以生长,只有荒凉,无边无际的彻骨荒凉。这种荒凉与内地的荒芜不同,荒芜是暂时的废弃,而荒凉却是不可改变的长久的状态;荒芜是人可以改变的,荒凉却让人无能为力。在戈壁阔大的荒凉背景里,所有有关人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彷彿风轻轻一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沙漠则不同。沙漠是细如粉末的流沙组成的,可以像水一般流淌。所以沙漠的秉性是柔,它有着女性般的柔和曲线,有着女性般的柔软质地;然而当风吹来时,她就会披散着黄发,露出足以毁灭一切的可怕狰狞。

西门,以及其他蒙召前往新疆的人,是要具有为主舍命的心志,才能踏上这片以广阔的戈壁、沙漠所组成的疆域。

全程历时 三月有半

西门一行脚步匆匆,穿过安西县境,踏入星星峡。这时已走出甘肃,开始迈进新疆境界,三个多月的旅程即将结束。那似乎是遥不可及的目的地,如今已经在眼前了,他们脚下所踩着的是新疆土地,他们所要献身的祭坛,就在这里。

位于甘肃和新疆交界处的星星峡,是一个小镇,人称“进疆第一镇”。八月初秋,按说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可是这个时候的星星峡,已是乍寒还暖的季节;因为这是高原气候,早晚温差很大,当秋风吹过时,已有了凛冽之气。在这个人迹难寻、寸草不生的地方,只有骆驼刺、沙柳一类耐寒耐旱的植物,点缀着原野,给沉寂的大地带来一点生气。

因为来往车辆稀少,星星峡那时只有一家食宿店,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叔,带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儿所开设。西门等人在那里住了一夜,还把握机会给店主父女传了福音。那女孩子被耶稣十字架上的故事吸引,心有所动,有接受的意思。离开前,西门告诉他们可以到哈密的基督教会聚会、听道。临走时,西门给他们店钱,他们不肯收,他们就存着感恩的心离开。以后,他们再没有见过这父女俩,惟有在心中为他们默默祷告,愿福音的种子在他们心中发苗长大。

第二天,西门等人一同坐载重汽车向哈密驶去。哈密是穿过星星峡后,到新疆的第一站。他们经历了数不尽的艰辛,长途的跋涉后,终于在 1949 年 8 月 15 日,到达新疆的东大门——哈密。整个行程共耗时一百零五天,也就是三个半月。

这三个半月,行程约万里,这万里行程中,约有八千里的路程是他们用两只脚板踩过来的。走过以后,虽然踪迹不见了,但这段路程的每一步,都有主的带领。在永恒里,他们已被记念;在宣教史上,他们留下了佳美的一页。

本着神清楚的呼召,抱着为主舍命的心志,根据圣经的应许(申32:10-11),以百倍的信心,西门他们终于到了新疆——主所指示他们的地方。但不知在这里将要遭遇什么事?然而,赴新途中的一路艰辛,坚强了他们为主吃苦、受逼迫的心志,这也是为预备他们迎接前面更大的考验。

西门以感谢的心总结说:“这一路上的艰辛,是主在我里面熬炼、雕刻的一段小而轻的过程,是主为我预备的一个小小火炉,大火炉还在后面,那是要吞噬人性命的大火炉。”

加入西北灵工团

上世纪四十年代,神在新疆行了一件“开道路、流江何”的新事,那就是从各地呼召差遣工人,前往这块大漠荒旱的土地播种福音种子。

圣灵在山东一些信徒心中动工,让他们有负担往偏远地区传福音,受此感动,“山东灵修院”的部分老师和学生看见了西进的需要,他们遂组成“西北灵工团”,目标是“无人去的地方”——新疆。

差不多同一时间,圣灵也在陕西动工,西北圣经学院的马可老师见到一个异象:“看见中国教会如一个四面八方流入的水池,可是这池底有破洞,一直在漏水。这异象正代表中国教会领受了各国四面八方来的帮助,但却只接受而无传出。”马可老师因此受感动,即发动了遍传福音运动,目标也是新疆。

不久,两个福音团队:一是“西北灵工团”,一是“遍传福音团”,就先后出现在新疆。

当西门他们乘车抵达哈密时,西北灵工团有一位老人咸荣辉(六十多岁,是山东的一位牧师,与张谷泉等人一同迁移到新疆),他双手捧着哈密瓜,到货栈去迎接他们,并邀请他们加入西北灵工团,一同建立教会。经过交通祷告后,由张谷泉带领他们来到哈密教会,加入了这个属灵的大家庭。在路上三个半月的疲劳,在这里可以得到休息,心灵觉得十分轻松。

这时,停在兰州的巩守仁迁移医院的汽车也赶到,天水的“仁爱医院”又在哈密出现了。巩守仁的女儿和媳妇都是他的助手。

西北灵工团的同工,大部分成员来自山东。那时在山东,圣灵藉着战火,迫使各处爱主的肢体走到一处。在共同的遭遇中,产生共同的信心,共同的语言。最初,从滕县华北神学院走出十来个人,由张谷泉牧师带领,走到潍县,落足于乐道院。后来从战火中走来,聚集到那里来的弟兄姊妹越来越多,促成“潍县灵修院”的诞生。

1945 年暑假,杨绍唐牧师曾亲赴潍县主领奋兴会,泰东神学院院长张学恭牧师参加,张谷泉牧师应邀在大会証道,信息主题是“安提阿的榜样”,杨绍唐、张学恭二位牧师极为赞同,这一篇信息激励了很多青年弟兄姊妹奉献事主。圣灵在这里燃起复兴的火炬,很多人被圣灵充满。

1946 年秋天,圣灵启示要差派工人面向大西北,面向新疆,面向耶路撒冷。刘淑媛、张美英二人首先起行赴西北,她们是灵工团第一批出发到新疆传道的福音使者,乃开路先锋。送行时,张谷泉牧师专门为她俩题写了《天国之大使》一诗,勉励她们不畏前途艰难,惟愿主爱得彰显,无愧于主的托付。诗中写道:

天国之大使,奉命救亡灵;
甘受跋涉苦,愿披戴风尘。
手不拿拐杖,腰中无金银;
生活效法空中鸟,一切需用仰赖神。
似乎是贫穷,却使人富足;
好像无所有,样样超乎人。
表彰基督新生命,宣扬十架真福音;
脚踪到处尽佳美,足迹走过开恩门。
引罪人归救主,领荡子见父神;
作工凭灵力,不靠舌齿唇;
爱人愿舍命,非谈纸笔文。
遵行父旨宣召神百姓,体贴主心不愿人沉沦;
直到爱旗环球插,方觉本分行完尽。

自 1946 至 1948 年,灵修院的人先后共分作六批,迁移到新疆哈密,这是一支耶和华的军队。在这支属神的队伍中,有独身的青年弟兄姊妹,也有已婚的中年夫妇,还有不满十岁的儿童和年逾花甲的老人。这是中国教会史上第一次西北福音移民。他们没有经费上的支持,没有经济后援,一切需用全凭信心仰望主。

“灵工团”初时只有六人,后来逐渐发展到一百多人。他们的生活非常艰苦,穿的多是补丁衣服;喂驴的高梁面,喂猪的苦菜,是他们充饥果腹的美食;秋天在街上扫的落叶,冬天到戈壁滩上去拾的骆驼粪,是他们煮饭取暖的燃料。这一群特殊的人,十字架是他们身上鲜明的特征,这在没有听过基督之名的边疆,引起了人们不同的反应:使多人惊奇,又使多人怀疑;使多人歧视,也使多人受感动归向耶稣。

有两首灵歌,是他们那时为主摆上受苦的生动写照:

粗粗拉拉的吃点,破破烂烂的穿点,
零零碎碎的睡点,打倒衣食住,成全衣食住。
妙哉!此生活,灵命真有福!
舍此而多求,便是真糊涂。
吃珍馐,穿绫纱,卧大厦,
魔鬼用它,叫人多忧多愁多害怕,
看哪!优美之生涯,是真是假?

另一首:

饥寒全不顾,生死置身边;
说什么为主受苦,
说什么忍辱吞酸。
同负主轭担,苦杯须下咽;
不如此,神旨难成全!

这就是当时交织在祷告、眼泪和笑声中,飘荡在哈密上空的歌声。

1949 年 3 月 19 日,在哈密的工人自己动手打土坯,和泥巴,盖礼拜堂,于六月五日完工,并举行献堂感恩礼拜。始终关心并支持西北宣教事工的杨绍唐牧师,为在哈密的工人团体定名为“哈密基督教西北灵工团”,张谷泉牧师亲笔书写牌匾挂在礼拜堂大门上方(1951年西北灵工团受逼迫时,杨绍唐牧师在上海亦受到牵连)。

圣灵的火炬,在哈密开始燃烧起来,兴起多人奉献终身跟从主。他们从兰州、武威、张掖、酒泉、玉门、迪化(即今之乌鲁木齐),带着虔敬的心陆续集中到哈密,共同接受主的造就。初期耶路撒冷教会那种凡物公用、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亮光,是他们生活方式的依据;安提阿教会那种工人在圣灵里共同事奉主,建立教会的足迹,是他们工作道路的根据。这样,便在基督里结成一个与世不同的奇异的社会群体——工人之家。

“工人之家”的兴起,在没有福音光照的地方,是一件人眼未曾见过,也未曾认识的新事,在人群中引起古怪的轩然大波。教内有人非议说:“是异端!”教外有人恶毒地断言:“是披着宗教外衣的反革命组织!”

属灵生活方面,他们每天早晨天未亮就起来集体灵修,读经祷告,轮流分享。

在教会中,每个人都按照他们的恩赐分配在不同的服事岗位上。沐灵作小学的教师,兼编课本,学生都是弟兄姊妹们的孩子。他们也看到查考圣经、栽培同工的重要。到那里不久,他们便开始了第一期查经班:张谷泉牧师讲四福音,李石瑛牧师讲教会历史,咸荣辉牧师讲旧约,锺玉琛讲教牧书信,西门讲哥林多前后书,董淑贞姊妹教诗歌及乐理。街头上,也时常可以见到他们传福音布道的身影。

西门不仅分担查经课程,还兼编一份不定期出刊的《西北灵工》杂 志,目的是与内地关心边疆宣教工作的弟兄姊妹交流、传递神的作为和恩典。《西北灵工》杂志第一期是油印本,后来改为铅印,交由上海一位弟兄帮助出版。1951 年因为不准登记而停刊,最后一期是第二卷的第二期。该刊物原印版似已失传,只有少数人手中还存有此刊物的影印本。

这段期间,西门本着万里长征的亲身经历,有感动写下了一首题名为《征人》的诗。这是他到达新疆哈密后所写的第一首诗,这诗又名为《举目向西展望》,曾发表在《西北灵工》上,诗中表达了一个天国战士救人灵魂的急切之心:

举目向西展望,广大禾场荒凉;
主心日日忧伤:“谁肯为我前往?”
泪,在我们的眼眶;血,沸我们的胸膛。
高举基督的旌旗,抢救迷失亡羊。
末日主来日近,争战号筒紧张;
急起穿戴军装,冲破撒但罗网。
死,展开恐怖翅膀;罪,掀起世界波浪。
我们只管向前进,忠心至死抵抗。
背起沉重十架,撇家荡产勇往;
跟随基督血踪,走上髑髅疆场。
命,要为主去献上;心,在永远的家乡。
帐棚一旦被拆毁,生命必得释放。

这首诗是西门到西北来为主舍命之心志的写照。当初西门在渖阳教会守望楼里祷告时,主曾对他说:“我已为你舍命,你不愿为我舍命吗?”这首诗就是他在服事神的道路上,对神话语的实际反应。西门写下这首诗歌,是出于圣灵的感动;神也使用这首诗歌,激励了多少人走上十字架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