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枷锁铁闩被砍断

“但愿人因耶和华的慈爱和他向人所行的奇事称赞他;因为他打破了铜门,砍断了铁闩。”(诗 107:15-16)

撤销原判 宣告无罪

西门从老家东北返回新疆,先到乌鲁木齐、石河子等地,看望当地信徒,又参加几次聚会后,才回到七泉湖。

1990 年 5 月 21 日,也就是西门回东北老家的前几个月,中原教会的两位姊妹再次到七泉湖探望他。她们见西门生活一如过往,人很孤单,生活缺乏照料。三人一同交通祷告后,两位姊妹再一次邀请西门到中原教会一起服事,培训工人,生活上她们也可以方便照顾年迈的神仆。西门仍然没有作出肯定答覆,除了环境上的考虑(未平反);另一原因,就是他仍旧抱着要回喀什事奉的念头,为此,他还要作最后的努力。

1991 年 12 月 17 日,喀什地区中级人民法院院长来公函到七泉湖,通知西门说,他的冤案已经平反,叫他去喀什法院取平反裁定书,并有事面谈。这一天的到来,西门虽然期待了很久,但当他接到函件后,并没有匆匆启行,而是在次日就开始为此事禁食祷告,进一步寻求神的带领。祷告中,主将以西结书三十四章 27 至 28 节的话赐给他:“田野的树必结果,地也必有出产;他们必在故土安然居住。我折断他们所负的轭,救他们脱离那以他们为奴之人的手;那时,他们就知道我是耶和华。他们必不再作外邦人的掠物,地上的野兽也不再吞吃他们,却要安然居住,无人惊吓。”

有了主的引导后,西门便从七泉湖起程赴喀什。当他离开七泉湖时,以前管制他的新闻科长、退休所所长和书记等人都感到失望和难堪,因为再也不能辖制他,他们自封的“权力”再无用武之地了。按他们的计划,是要把西门封锁在七泉湖,直至他的死日。

12 月 24 日西门抵达喀什。26 日读圣经,读到耶利米书三十章8 至 10 节的信息,使他的心再一次得到坚固。12 月 30 日,一位肢体陪同西门来到喀什地方法院,法院院长便把平反裁定书唸给西门听:“撤销原判,宣告无罪!”然后将平反裁定书交给西门自己保管。

西门四十年的冤案,如今在这一张纸上被推翻,“我必打破铜门,砍断铁闩”的应许今实现。西门说:“想起当年好像隔世,埋葬四十年的冤案能得到平反,在这里看见有神的手在作工,荣耀归与神!”

哦,铜门啊,铁闩!你在大能者的手中算得了什么?不过是雕造他手中器皿的一种工具而已。神的应许,在时间与事件中,在西门身上奏响了一段奇妙的歌——“几十年死荫幽谷,几十年眼泪已枯,他为我断开了死亡的枷锁,他为我开通了荣耀的道路;他使我与主心再无间隔,再无间隔……”

平反后,西门抓紧要做的事情,就是迁移户口。喀什,喀什,在西门想要事奉神的心中具有很重很重的分量!

七泉湖化工厂的人都有退休金,他们给西门的退休金是每月二十元,当他收到平反裁定书后,就写信给七泉湖化工厂说:“此人已失踪,以后不要给他汇退休金。”西门此举,曾令身边的一些人不能理解,认为他太倔、太不可思议,说:“你不用,可以转给有需要的人嘛!”他们的话,也许不无道理。但对西门而言,这是他信心表达的一种方式,他虽然已是年过七十岁的老人了,但单纯的信心仍然鲜活得犹如一个孩童的脸蛋。他要全心仰望神的供应!想当年,他和妻子沐灵蒙召去南京上神学时,也曾放下所有,孤身上路。

自此以后,直到被主召回天家,西门再没有接受化工厂一分钱。但神眷顾他,使他一无所缺!

准备迁居喀什

取得判决书后,归喀的路又往前迈进一步,但是还有更实际的问题要一一面对、解决。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西门就一直为着居所、同工、禾场向神祈求,在 1992 年 1 月 10 日的祷告中,西门仍为着这三件事向主祈求;得到的回应是:“你不要忧虑,我必预备!”这是他当前最迫切需要的,这三件事没有落实,他前面的道路就不知道该怎样走了。

1 月 12 日,西门独自一人从喀什来到疏勒。在原来“疏勒教会”的土院中与麦实和灵生两位姊妹不期而遇,他随即与她们谈起归喀落户口一事,不知道这次是否能顺利把户口迁到喀什,他的信心再次受到考验。

无可否认,在归喀一事上,仍然存在着诸多拦阻,迷雾、迷茫从多处涌起,充塞在西门的心间。“亚伯拉罕因着信……出去的时候,还不知往哪里去。”(来 11:8)但他因着信,就走过了那“还不知往哪里去”的迷茫,在他那里,“信”实际上就变成了他唯一可走的路。在信心的心版上,在信的单纯上,除了外在因素的影响,西门似乎还需要擦去那些来自自身判断所形成的“雾气”。宁静,像亚伯拉罕一样柔顺的宁静,应该不仅仅是西门才需要学习的属灵功课。也许,神的旨意正是要我们在他历尽艰辛的老仆人身上,一同来学习更深的信心功课!

有一天早晨,西门看到一位弟兄写给喀什地区同工的全家信,心情很沉重。这时,神的话临到他说:“天天背十字架跟从主”(路9:23)。西门认为,通过十字架才能跟从主,即:不断否定自我、消失自我,从而肯定主、彰显主。

2 月 19 日的晨祷,西门越祷告越感觉无路可走,痛苦至极。这种情绪,只有当他读到“你们当以基督耶稣的心为心”时才嘎然停止。主用这句经文来止息了西门心中动荡的“波浪”,西门的心在主里得了安息,他知道,主在教导他新的属灵功课。

第二天,麦实帮西门拿来户口准迁证,喀什这边已同意西门落户。他可以把户口迁到喀什了!不确定的因素又少了一个。他当即拟定于数日后返七泉湖,办理迁居手续。在回七泉湖前,他继续为前途在神面前禁食祷告。似乎是正在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但心里还是不踏实,前路仍是模糊不清;似乎走不通,还是要往前走,因他没有为自己留下退路。

2 月 21 日晨,西门祷告后,读到以赛亚书四十章 3 节时,心中不由迫切地向着疏勒那座荒凉已久的土屋呼喊起来:“房间,寂寞多年的房间哪!我奉主的名命令你,醒起!醒起!准备在你里面充满基督徒敬拜神吧!”

2 月 27 日,西门从喀什独自坐汽车赶回七泉湖,途经库尔勒时,在当地肢体家里住了几天,一直到 3 月 6 日凌晨才回七泉湖。当天下午,就到单位的保卫科办理迁居手续,第二天就将户口迁移证寄往喀什。户口迁移手续办好,西门就写信给主内几位肢体,分享他这段时期的经历及神的带领,最后是要向他们告别,准备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全心投入福音禾场。以下的一封信,是写给北京的石玉茹医生的:

“石大夫:主内平安!

二年不通信,常在主内怀念中,不知身心灵如何?前年回渖阳路经北京,行踪匆匆,未能谋面。

这二年,尤其是 91 年,主把我带入拔摩孤岛的灵境,在基督的十字架上学习特殊的属灵功课,叫我顺服,接受教内教外各种风浪的冲击。又叫我与外界几乎断绝了消息,单单在内屋与主相亲。这样,想不到竟奇妙地在十字架上消灭了人的活动中心:‘自我’;不但人的意志上的‘自我’消失了,就连人的感觉上的‘自我’也消失了。我本来有两件牵肠挂肚的难题:一为迁居喀什,一为冤案平反。但当我的‘自我’,透过基督的苦难(与基督一同受苦的痛苦经历)在十字架上一经消失,这两件事也在十字架上无影无踪,意境中好像没有发生过这两件难题。

当我的‘自我’在基督里消失的时候,神的复活权能便在这不配的人身上显明出来:四十年不可能得到昭雪的冤案竟一旦之间得到昭雪;四十年间想要迁居喀什不可能的事,一时之间竟变成可能。

关于冤案昭雪的见证:我对自己的冤案,久无‘申诉’之意,因圣经告诉我:‘不要自己伸冤!’(罗 12:19)但我胞妹于前年(90 年 9 月)归大陆,我到东北老家接见她,她听到我四十年间冤案实情,叫我一定要写‘申诉’,这时,我把自己不申诉的意见和别人叫我申诉的意见统统钉在十字架上,单单寻求主的心意。在一天早晨,我专心为这事祷告,在我里面有声音说:‘你要在诸侯君王面前为我作见证!’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写‘申诉’与‘在诸侯君王面前为主作见证’有什么联系?我又继续祷告,在我里面又有声音:‘我必打破铜门,砍断铁闩!’这话使我明白:主必为祂的名给我平反,当然要写‘申诉’了。一个月后,我妹妹(妹妹也是基督徒,1946 年前在沈阳东关教会信主)从台湾来信说:她路经北京时已将我的‘申诉’和她的‘陈情信’交给国务院信访局,负责人答应转交李鹏和江泽民。这时我才明白‘你要在诸侯君王面前为我作见证’是什么意思。此‘见证’自上而下(这里所谓‘见证’是因为所写的‘申诉’中心内容是说,我是受基督的差遣,于四十年前来新疆为祂传福音,从而遭受一系列诬害的过程,实际上是用自己亲身为主所背的十字架所作的见证),依次层层转到喀什地区中级法院,终于使四十年间不可能昭雪的冤案得到昭雪。(1991 年 12 月我由七泉湖返喀什取来‘再审判决书’,明文宣称‘撤销原判,宣告无罪。’)

关于归喀的见证:1951 年入狱前一日(4 月 8 日)主对我说:‘我要将你现在所躺卧之地赐给你和你的后裔……你无论往哪里去,我必保佑你,领你归回这地。’(创 28:13-15)经过四十年,流离失所,无论从环境上看,还是人事上看,都没有‘归回这地’的可能。(前年回喀什一趟,当局不准落户口。今年归喀来取平反判决书的当时还看不见‘归回这地’的亮光。)但最终还是落上了户口。(这次因神感动几个人帮助从喀什公安局领到‘准迁证’,返回七泉湖化工总厂办妥迁移手续,已于十天前寄往喀什。暂落户口于从前一位同工的儿子家中。他的媳妇也是从前一位同工的女儿。都是从前西北灵工团的同工。)

‘你无论往哪里去,我必保佑你,领你归回这地’的应许,经过四十年,在人眼看来是不可能应验的应许,终于应验了。凡是神的应许,无论时间或长或短,最终必定应验。

由于喀什地处边境与苏联接壤,又是少数民族地区(信奉伊斯兰教),又由于其他特殊原因,将来定居喀什后,恐怕不能与各地弟兄朋友通信。此信也许是最后一封信。今预定 4 月中旬返喀,如回信盼于 4 月 10 日以前能在七泉湖收到。以后不能再来七泉湖了。

今后有三项问题急需求主成全:
(1) 同心的同工,
(2) 居所(买房,为栖身居住,又为聚会),
(3) 禾场(重点:栽培新生一代工人)。

现在心脏不跳了,气也不喘了。知道主还要用我,但我不合主用,求主不断修理我!祝
以马内利!
弱肢 西门
1992.3.15 凌晨二时/七泉湖”

搬家前后 百感交杂

西门对鄯善的教会有负担,离开七泉湖迁居喀什前,他决定再到鄯善去与当地信徒交通,坚固他们在基督里的生命。

1992 年 3 月 17 日晚,西门到达鄯善,在二十多天的行程中,他先后到了库尔干、大东湖、园艺场、汉都、沙坎农场等地的聚会点巡回讲道。四月初,当他想到自己以后不会再来,突然觉得好像怀中的婴孩被他遗弃了,心中痛楚;亦感到似乎工作未完就要离开,功亏一篑,愧对神、愧对人。他在神面前迫切地祷告,最后决定为当地信徒施洗,这是西门觉得他最后可以为他们做的事,盼望他们可以在基督里长进。

4 月 8 日,西门回到七泉湖,处理一些事情。本来他计划在 4月中旬去喀什,但因为当时鄯善的教会,正受到极端灵恩派的搅扰,许多信徒受到迷惑。因此西门对鄯善的教会还是不放心,感到对他们有亏欠,他准备教导他们全备的福音、基要真理,及有关建立教会的真理等,盼望能够把他们完完全全地带到基督面前。这样对神、对人都可以交帐。

西门在写信给一位肢体的时候,其中一段说:

“圣经知识不存在的地方,邪灵就自称为圣灵。末世主来日近,这正是主快来的预兆(太 24:5, 11, 24;帖后 2:1-9;启13:13-14)。

我觉得双脚上脱落了一付沉重的锁链,同时又觉得双肩上迎来了一付沉重的担子。若是主的旨意,近日还要去鄯善一趟,因为与撒但在那里的争战尚未结束。

大概五月初能回七泉湖,然后返喀。以后的岁月不知主如何带领。(以后的岁月将是与撒但激烈的争战。)(92.4.13 于七泉湖)”

接下来,西门并没有按事先的安排去鄯善,他因事耽延了。西门到底遭遇了什么事,他后来很少提及,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只笼统暗示,这段时间,神让他学习了许多属灵功课,神要他进入内室,与祂相交,在神的话语中寻求力量。从西门的一些文字,信件、日记、诗歌中,我们似乎可以发现一点端倪:这段时间发生在西门身上的事情,不怎么令他愉快。下面的这段话,摘自他在 1992年 5 月 6 日的日记:

“箴 24:21‘不要与反复无常的人结交。’摩 3:3‘二人若不同心,岂能同行呢!’亚伯拉罕与罗得是两条信仰路线的人,神奇妙地为他们安排分离的道路,又不伤肉身亲属感情(创 13:8-12)。罗得选的是平坦的路,亚伯拉罕选的是贫瘠的山地。亚伯拉罕蒙福的转机就在他所站立的贫瘠山地(创 13:14-18),来到希伯仑幔利的橡树那里(喀什)。在信仰上不同负一轭的朋友,放弃。对试验反应如何,决定他在神国里的地位如何。含有贵金属的矿石,需多受熬炼。”

显然,不愉快的事情就发生在肢体之间,并且不是个人私事,而是在如何事奉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无论前路如何,西门离开七泉湖,却是一个不变的决定。他已经开始整理行装,准备迁居。这时,他写了一首题为《搬家》的诗,来表达他当时的心情:

从边城 到戈壁
从深山 到牢狱
我虽四海为家
却没有我立锥之地

为搬这家 忍辱吞酸
历尽了五分之二个世纪
仅为了一个名字——耶稣
只剩下
火焰舐舔剩下的一口气

搬来搬去 总没有搬出
火焰和荆棘
才知道 我的家在天
地上 没有我立锥之地

掠过火焰 踏过荆棘
却不知道我早已归去
活着的 只不过是耶稣
这 永活着的名字

1992 年 5 月 28 日 / 七泉湖

西门后来又写了一首诗,题名为《更美的家乡》,进一步表达他对天家的深切盼望。

人生年日窄如手掌,不能长久永居地上;
一生路途有如客旅,没有永住的家乡。
家啊,家啊,家啊!我家遥远不在这地上。

人海苍苍世路长长,我家房屋坐落何方?
纵有家宅无限温暖,都如暂短的梦乡。
家啊,家啊,家啊!我永远的家乡在何方?

遥见圣城新天新地,宇宙陈迹都已消失;
遥闻新歌环绕宝座,众圣同声颂羔羊。
家啊,家啊,家啊!我家有一位尊荣君王。

那里并无叹息悲伤,那里再无阴影死亡;
有羔羊擦去你眼泪,用他手上的钉伤。
家啊,家啊,家啊!那里是我永远的家乡。

不久我要荣耀归去,环绕晶海永远歌唱;
失去眼泪失去忧伤,失去地上的捆绑。
家啊,家啊,家啊!那里有我永远的家乡。

这是一条十架归路,有血有泪又有钉伤;
经过百般疼痛试炼,最后到荣耀家乡。
家啊,家啊,家啊!最后走到荣耀的家乡。

馨香的祭将要烧尽,更美的家隐隐在望;
华冠代替辱骂污尘,喜乐油代替钉痕。
家啊,家啊,家啊!那里有我更美的家乡。

几十年的飘泊,让西门切切感受到,他真正的家在天上、在主耶稣基督为祂众儿女所预备的地方。惟有耶稣基督才是我们永久的居所。正如诗人祷告说:“主啊,你世世代代作我们的居所。”(诗90:1)因此,我们要把盼望寄存在永恒的家乡。

虽然西门常祈求神给他一个居所,神始终都没有给他预备,不是神不听他的祷告,也不是神掩面不顾他;乃是神的意念高过人的意念,神的道路高过人的道路,在神美好的计划中,照他仆人的需要、情况、恩赐,为他作了更好的安排和预备,是远远超过他所想所求的。

西门准备离开七泉湖了,有一天早晨,他为中原的福音使团祷告;祷告中,有两节经文出现在他的心中:“因为冬天已往,雨水止住过去了。地上百花开放、百鸟鸣叫的时候已经来到(或作‘修理葡萄树的时候’),斑鸠的声音在我们境内也听见了”(歌 2:11-12)。西门认为这是神呼召他去中原事奉的一个信息。

喀什,是他朝思暮想,默默为之准备了很长时间要前往事奉的地方,一夕之间真就要改变了吗?鄯善是西门眼前的负担;喀什或福音使团是西门以后长久的事奉方向,一个在新疆南部,一个在中原地区,他将如何选择呢?

无论他的前路怎样走,他还是收拾行装,准备迁出七泉湖。总共 250 公斤,分装成 16 个包裹;这些包裹,几乎都是辞典、辞海、乐理知识、文学名著、中国通史、世界历史、世界宗教资料与研究,及少量的属灵书籍等等,这就是西门全部的家当了。他把这些书先后寄到喀什一弟兄的家,现在仍存放于疏勒土院,尘封在一小房间中。

西门出监后,长期住在七泉湖,现在终于到了快要离开的时候。

七泉湖,不过是一平凡小镇,它迎来,又将送走这位曾经为信仰历尽沧桑的主仆。西门在这里曾写下了多首动人心弦的诗歌,这些诗歌,真如涌出的泉水一样,滋润着千万歌唱者的心灵。七泉湖,真可谓“七泉”湖了!

永远离开七泉湖

西门在离开七泉湖之际,还经历了一个小插曲。从中我们可以略窥他在七泉湖的日子是怎样度过的,也可以看到神是怎样藉着环境来雕刻祂的仆人。当时在西门所在的教会,有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名叫建波,他不幸得了肺癌,教会弟兄姊妹都为他祷告。6 月 4 日的日记,西门记下了这件事的一些侧面:

“为建波的病我心中有特别的感动,我便对他们(包括道生等九人)说:‘主要在他的疾病上得荣耀。’并且读出埃及记14:15-18,读完,大家沉默片刻,我料想必有人反对我的话,果然有两个人发言反对我的意见。这两个人是一贯在我的言语背后说‘不’的人。

我一面听(具体的话听不明白,但听话音和气势,并一句半句的言语,能明白大概的意思),一面向主说:‘主啊,求你叫我不要心动;任凭风浪起,叫我进入主怀,听不见风浪的挑战,叫我死在十字架上!’

回到居所,又检察自己:我‘觉得自己有信心’,这又是我隐藏的骄傲,无意中觉得别人没有信心。而应觉得自己信心小,这样,此人不能医治的疾病一旦得到医治,证明不是出于我这个人的信心有功效,完全是出于神的能力。这样就会自己谦卑,完全归荣耀给神。’

在 6 月 15 日的日记中,西门又写道:

“晚间十点多听见门响,×××,×××,××× 之妻来舍。一个人说:‘建波的病主要医治,你怎么知道?’又一个说:‘你祷告,主就向你说话;我们祷告,主怎么不向我们说话?’那一个坐在她二人后面不说话,两眼盯着我,等候我的回答。这三人在我的印象中,对于追求真理的态度从没有如此飢渴的样子。没等我说话,××× 就说:‘是不是因为我们有罪呀,主不听我们祷告?’

‘对呀,这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我们思想不单纯,有复杂的肉体,是一座大墙,阻隔神的声音,使我们听不见主的话。’

其实,这些道理她们知道的比我还多,问题是没有为主背十字架,脚踏实地跟从主。”

她们语带讥诮,不知道她们是来讨教还是来讨罪。不过,在教会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如此对待西门,他是一个愿意付上祷告代价的人,也常在密室中与主深交,所以有些人喜欢请西门代祷,甚至有人模仿他到旷野祷告,以为这样祷告比较灵验。西门更是要小心他的言行,免得他们会误解。

西门的行装已经整理好,计划在 6 月 26 日就交出所住的居所,27日赴鄯善,但因建波一事,他的行期再一次推迟。为建波的得救,西门觉得有责任再留上几天,要带领他彻底认罪,得着神的赦免之恩。西门常到医院去给建波讲福音,也对其他肢体说:“现在最迫切的,不是为他的病痛祷告,是为他的灵魂得救祷告。愿神在他身上结出生命的果子,那是远比他病得医治更重要;身体得医治,终有一天还是会死,惟有重生的新生命才能存到永远。”

7 月 10 日早晨,西门为次日启程赴鄯善祷告,感到云柱在心中升起,心在跃动。在离开之前,他最后一趟到医院去看望建波,并向他再次传讲神的爱。令西门大感欣慰的是,建波对他说,他听见一个声音说:“在无可指望中仍有指望。”

7 月 11 日,西门搬出寄居九年的七泉湖住所,晚上暂住道生弟兄家,翌日清晨四时乘火车离开七泉湖赴鄯善。

7 月 12 日凌晨一时,西门在祷告中领受神的话语:

“你们必欢欢喜喜而出来,平平安安蒙引导;大山小山必在你们面前发声歌唱,田野的树木也都拍掌”(赛 55:12);
“不要惧怕,因你必不致蒙羞。”(赛 54:4)
“我必使吞吃你的离你遥远。”
“要使撒种的有种,使要吃的有粮。”(赛 55:10)

西门说:“以上的话是我此行的方向,是此行的信心和力量。”带着神的应许,西门离开了七泉湖,是永远地离开了七泉湖,以七十五岁的高龄,独自一人走上火车,开始了他新的信心之旅。

西门到达鄯善后,随即展开他在那里的事奉。

鄯善最后一年的服事

西门在新疆最后的一年时间,主要是到鄯善附近农村的八个聚会点巡回讲道。以赛亚书四十三 8 说:“你要将有眼而瞎,有耳而聋的民都带出来。”神藉着这节经文让他知道,神把他差遣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要把有眼而瞎,有耳而聋的人带出来;要叫他们看见就明白,听见就懂得。

当时鄯善的教会正受到搅扰,有人称自己为“神”,装神弄鬼,在教会里迷乱人心。曾经有一位姓吴的人装神弄鬼的作“见证”时,气氛还很热闹,有很多信徒都去听他的“见证”。“且有好些假先知起来,迷惑多人”(太 24:11)。他为人“按手医病”和“说预言”(他们叫“启示”),要他们口中不断地喊“哈利路亚!”有的病人一经按手,病就好了;有的却未能如愿,病情反而加重。在这末世,术士和许多巫师会以各种“障眼法”,或是带着被撒旦控制的能力,跳出来滋扰、危害人心。吴为人治病的把戏,像赌场上掷骰子的赌徒一样,“见效”了就把功力归于自己;不见效,就说求治者信心小,要等信心强了重新来过。但圣经说:“神的儿子耶稣基督,总没有是而又非的,在祂只有一是。神的应许不论有多少,在基督都是是的。”(林后 1:19-20)

当时有许多信徒受迷惑,认为是圣灵在吴身上大大“显灵”了。他们读经不多,圣经知识严重缺乏,所以,邪灵就乘着他们对圣经真理了解不多的破口,冒充圣灵来欺骗他们,出现了被鬼附的情形。针对这些乱象,西门写道:

“近来教会内部发生许多违反圣经真理的错谬言行,异教之风到处飘扬。撒但蒙蔽人的心眼,造成许多假象,叫人认邪灵为圣灵,都是因为人们不明白圣经。鉴于此,在圣灵的感动下,特编写《读经课程》,举行读经会,集体学习圣经……”

鄯善那段时间,西门对信徒的生命光景有了更多了解,信徒们除了受异端邪教危害;对主的生命之道,也普遍存着不冷不热的态度。特别在农忙季节,有些信徒都向神“请假”了,聚会时寥寥数人。这荒凉的景象,看在西门眼里,痛在他心中。既然是神差遣他到这里,暂时把羊群托付给他,他就要忠心地把灵粮分出去。

为了挑旺弟兄姊妹爱主的心,帮助他们建立纯正信仰,西门抓紧时间培训同工,装备信徒。他知道,当他一朝离开鄯善,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服事,就很难说了。实际上,西门离开鄯善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教会存在的问题是多方面的,有些事情也曾使西门感到为难,是需要付上祷告的代价,以及信心、爱心与耐心。初信者中,多有为“饼”和“鱼”的实际好处而来的。有些信徒尚未重生,到教会是为了病得医治,而不是为了灵魂得救。西门却告诉他们要认自己的罪,要悔改重生。他们开始不觉得自己有罪;西门不断为他们祷告,后来他们才渐渐接受他所讲的道。

面对种种的问题,西门针对性地设计了一套系统的“重建”方案,建立读经会、祷告会、主日崇拜等,以及如何选择同工,防止异端邪教的常识,都在他传讲的范围内。西门也一再提醒他们:不明白真理时不要乱跑,去接受不同的道理、不同的教导,免得造成教会的混乱。鄯善的教会,经过西门几个月的培训,兴起了教会负责同工,使原来“一盘散沙”的局面得到改善。

从他所拟定的内容来看,他是很盼望把鄯善的教会建立起来,更迫切祷告求神兴起当地的工人,来带领教会敬拜神。这些讲道、查经内容,有些是在一般聚会的讲道中讲解,有些则是召集各聚会点的负责同工,透过一起查考圣经来认识真理。

西门在鄯善服事近一年,常往返奔走于各聚会点之间。这期间,有四个月时间,他住在一位姊妹家中,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生活环境,这使得他整理材料、预备讲章、编写读经课程的工作成为可能。

正当西门潜心于这些事工的时候,新的麻烦又找上来了,他遭遇到一连串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有意冷淡疏远他的事。

10 月 24 日的日记中这样记载着:

“在库尔干,晚六时 XXX 由两位肢体陪同到此。一小时后去园艺场 X 弟兄家。一股恐惧使我全身颤栗。”

10 月 25 日又记:

“晚到园艺场聚会。会后到 X 弟兄家,本想和他交通教会问题,但他在睡觉,未起来和我打招呼。”

10 月 26 日又记:

“晚间聚会后,XXX 与我同行,路上他问我:‘你到谁家去住?’我说:‘到你家也好,有些事和你谈谈。’但到他家,他进了他的房间,一直没有出来。他妻子把一盆洗脚水放在我眼前,一句话没说,出去后也一直没有进来,祷告,不知何故?”

西门再次被孤立了!难道连鄯善也没有他立足之地吗?人际关系与环境的改变,是促使西门较快离开鄯善的原因吗?

西门在姊妹家住了近四个月,姊妹的丈夫有一天对她说:“他已经七十多岁,如果死在咱们家中怎么办?下次他若再提出离开,就不要挽留了吧!”当时由于这位姊妹信主年日尚短,就接受了她丈夫的意见。当西门再度提出要离开她家,不愿意再给他们添麻烦时,姊妹就没有像过去一样挽留他了。西门离开时,说:“主啊,我在这里的工作没有做完。”语毕,眼中满了泪水。

对于一位年逾古稀,心中又充满热忱为主作工的老人来说,世间人情冷暖,将在他的心中弹奏出怎样的曲调呢?当然,西门也会有常人所共有的伤感;但在这种酸楚中,他却更深地体会了主的心。

离开那位肢体家后,西门没有立即离开鄯善,仍巡回于鄯善各聚会点讲道,继续那未完成的属灵工程。

西门虽然年事已高,但事奉主的热情不减当年。鄯善服事期间,他的工作是繁忙的,时间的安排是紧凑的,几乎天天都有聚会,有时甚至一天三次聚会;此外,还要抽空去探访信徒。

就聚会的人数看,西门在新疆似乎并没有做一般人所谓的“大”工程——建立一间堂大人满的教会。但他在“小”工作上忠心,重视信徒生命的素质,且能按时分粮给有需要的人。藉着这些基础的工作,神正在预备祂的仆人,以接受将来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