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旷野虽黑不能永是夜

“神阿,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我的心渴想神,就是永生神;我几时得朝见神呢?我昼夜以眼泪当饮食,人不住地对我说:‘你的神在哪里呢?’……我的心哪,你为何忧闷?为何在我里面烦躁?应当仰望神,因他笑脸帮助我,我还要称赞他。”(诗 42:1-5)

走出监狱 四顾茫茫

西门被释放,走出监狱,拐过一个弯后,放下行李,看看左右两条路,前面一条路,竟不知走哪一条。有家人的都各奔自己的路去了,可他却站在那里遥望,四顾茫茫啊!要回家,无家;要投亲,无亲;要投友,无友。已经多年没有西北灵工团同工的消息,不知道他们遭遇如何、散居何处,也不知去哪里找他的妻子文沐灵。突然间,觉得好像所有人都离他而去,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孤寂落寞地站在监狱的墙外,失去了方向,失去了目标;苍茫大地,何处是他的归宿?!

正当西门徘徊在路旁,不知何去何从时,来了一个人,把他领进一个大院。原来这是刑满释放人员的“就业队”,有一位队长,一位干事,那里已经住有二十多个刑满释放人员,在那里等候就业。来到这里,虽然好像已经有了落脚处,但他心里仍然是非常的茫然:我该怎么办?我还能做什么?前面的路要怎样走?想到主没有叫自己死在监狱,出来以后还可以为主传福音,可是到哪里去传福音?没有落脚的地方,孤独感不断涌上心头,找不到心灵的立足点,找不到事奉再出发的动力。所表现出来枯干的属灵生命,似乎仍在延续监狱后期所经历的灵性低潮,急需神的恩雨降临,再一次滋润他的心灵,并复兴他沉睡已久的属灵生命。

他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这时的我,灵性一落千丈,跌入谷底,软弱到极点,远不如在狱中的刚强,信心也失去了。这又是主用祂的雕刀反覆在雕刻我,雕得我原形毕露,把我的老我、自私、软弱、不信都暴露无遗。”

从西门入狱到出狱,这是一段很苦的逆旅。开始的那一段日子,他可以经历到主与他同行,他里面的人满了膏油,虽然镣铐不离他的肉身,刺刀和枪口逼近他的胸口,但是他却说:“这好像摆在我面前的宴席,使我甘之如饴。外体虽然毁坏,内心却一天新似一天。”后来经过长期烈火试炼,又多年没有阅读《圣经》,缺少神话语的供应滋养,灵命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一天地枯干。西门因肉体、 心灵上的软弱,经历了一次属灵上的危机。

一个基督徒如果长期不读《圣经》,他的属灵生命就会变得软弱无力。同样,一个基督徒也不能没有聚会,没有聚会就不能在肢体间获得鼓励和帮助,也没有一同分享信心和相互支持的机会。撒但乘着西门“属灵军装”不整的时机,死命地摇他、筛他,要把他从神的手中抢夺走。但是,神掌管一切。“他虽失脚,也不至全身仆倒,因为耶和华用手搀扶他”(诗 37:24)。

神并没有撇下西门为孤儿,早在五十年代,神就兴起为他守望祷告的肢体。有一位广州“边祷团”的姊妹梅凤珠,神感动她和同伴们为在狱中的西门恳切代祷,大大托住了西门。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无名的代祷勇士,在暗中为这些为主名受苦的神的仆人、使女们祷告。西门在监中之所以有力量,没有丢弃主的名,这和她们的代祷是分不开的。

这些在远方举起的祷告之手,西门并不知道;在肉体上他们互不认识,但是藉着在基督里的祷告,他们有了属灵上的联系,并且共同有份于基督的受苦。西门出狱后,与梅凤珠等弟兄姊妹常有信件上的往来。虽然西门目前正陷于灵性的低潮,但相信神的恩典与怜悯,必要带领祂的仆人走出死荫的幽谷。

经水磨沟到火焰山

后来,就业队的干部,把就业队里的几十人送到吐鲁番;到达后,干事把他们几十人的档案交给吐鲁番县政府后,就回去了。于是,西门和那几十人被吐鲁番县政府安置到七泉湖化工厂就业,但他们是首先被分配在芒硝湖附近修公路。

当时他们都住在吐鲁番县境内的水磨沟。水磨沟,是一个很粗陋、偏僻、贫瘠、闭塞的地方,那地方能留给人的记忆,就是一条水沟、一盘水磨,所以就叫水磨沟。

有一天,西门到水磨沟给伙房挑水,他刚把桶投入水中,忽然有一个人站在水沟的另一边,盯着西门,并大声喊叫他:“你是不是西门哥?”西门一惊,那山东口音似曾相识,抬头看时,赫然发现是离别二十年的李道生弟兄。那一刻,西门激动得几乎要哭出声来。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遇上西北灵工团的同工,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遇上认识的人。原来李道生在 1957 年就被释放,比西门早到吐鲁蕃地区,被安排在吐鲁番北面的七泉湖化工厂就业。

修了半年多的公路后,西门再由七泉湖化工厂分派到芒硝湖劳动。于是,他们一行人从水磨沟乘上大卡车移居芒硝湖,成为芒硝湖的首批移民。

芒硝湖位处七泉湖南面一百多公里,在火焰山附近。火焰山,长九十八公里,山高约四、五百米,整个山体由赭红色砂岩组成,在炎炎烈日照射下,红光灼灼,烟云缭绕,炽热气流滚滚上升,恍如火焰燃烧,看上去就像一条条长长的红色火舌,燃烧于浩瀚的戈壁之中。夏季山顶最高气温可达摄氏 48 度。热风吹来,如火烫面,根本不适宜任何人居住,所以在新疆有“最苦不过芒硝湖”的说法。

过去这里一直没有人烟,当然也没有房子。所以,西门他们刚来到时,都是住在帐棚里。帐棚上还写着:“移民芒硝湖”、“开发芒硝湖”的标语。安定下来,就匆匆打土块盖房子。之后,他们就从帐篷搬到自盖的土坯房里居住了。芒硝湖,西门一住就是十二年。

今天的芒硝湖已经人烟绝迹,而在当时,芒硝湖的人口也不多,只有五连队的人(约 500 人),信徒就更少,且无法在一起聚会。西门刚从监狱释放出来,就被安排在这样的环境,又是一个干旱疲乏无水之地,一颗枯干的心灵何时才能得到甘露的滋润,使他重新绽放生命的色彩,见证创造主的奇妙大功、救赎主的赦罪之恩!

西门在这荒野之地,生活在一个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冷漠、不信、疏离的人群中,加深了他对亲人的怀念。他日夜思念沐灵和疏勒教会,渴望知道他们的具体情况,但始终是杳如黄鹤。这似乎预兆着他与妻子重相聚的机会是越来越渺茫了……沐灵、疏勒教会,西门每当想起他们,心头总是怅然若失;一颗孤寂受伤的心,渴望亲人的安慰。

但在泛政治化的社会环境中,人际关系受到破坏、伤害与扭曲, 甚至神的子民也受到影响,成了惊弓之鸟。西门似乎没有觉察到这种变化,而急于寻回他与人的关系。所以,当他想念已经阔别二十多年、远在东北老家的亲人时,他就买了一些新疆特产葡萄干寄回去,以表达他的一点心意。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不足挂齿。有位弟兄不赞成他寄葡萄干回东北,认为这样做,是视骨肉关系重于灵胞的关系。也许,他是担心西门这样做,会带来“麻烦”。当时,文革尚未过去,每个人都很小心自己的言行,这位弟兄更是小心谨慎,总不希望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想到,老家的亲人收到西门寄去的东西后,不但不表示谢意,反而来信埋怨他在新疆的遭遇——被判为反革命份子,连累了他们。他们如此反应,使西门所付出的感情倍受伤害。他没有想到,他的思亲之情竟会受到近处肢体的误解,远方亲人的拒绝。

于芒硝湖的熬炼

在芒硝湖,分配给西门的工作,先是烘芒硝。这是既沉重又有害身体健康的劳动。烘芒硝的设备主要有两种:一是烘干筒,一是烘干炉。烘干筒用的是从日本买来的五厘米厚的钢板,直径一公尺的大筒子,这大筒子就叫“烘干筒”。烘干筒下面就是“烘干炉”,是烧烟煤的长方形的大火炉。操作人员需站在烘干筒前面,不时用铁锹把芒硝甩进烘干筒,由发动机转动筒子使烘干筒旋转。烘干筒一面旋转,下面的烘炉,就把芒硝烘干,等芒硝转到末端,芒硝干了,就变成“硫酸钠”成品。

芒硝烘制过程中,上边散发出有害于肺、呼吸道和心脏收缩能力的硫酸毒气,下边又冒着烘干炉呛人的煤烟。这些都是危害人生命的毒气。西门在这里足足干了三年时间,一直呼吸这些毒气。别人在这里劳动,当烟气、毒气瀰漫,或者太热时就躲开,到阴凉地方去休息。而西门很少去休息,总是很卖力地站在那里劳动。其实,他是失去了人生的方向,人生的盼望,他恐怕他的余生就在这些芒硝堆中虚度,这不是他到新疆来的目的啊!他看不到前路,累了,就不会想太多!

一般人在烘干筒前劳动一个月,下个月就要由别人来换班,而西门一直在这里站了三年。因为领导说西门在这里烘的芒硝“产量高,质量又好”。西门如此埋首于工作,没有人理解,这都是因为他心中的苦闷无处发泄,要藉着卖力的工作,期望能寻找那失去已久的快乐。

从七十年代开始,也就是他灵性低沉的时期,他还常捡别人丢掉的烟头抽,以解他心中的郁闷、痛苦,一直到他成为新生人员,迁居芒硝湖,仍然无法脱离灵性低潮的缠磨;烟,还是无法离开他的手。他的同工看到他手上的烟,西门当然会受到一些非议。曾经有一位从乌鲁木齐来探望他的一位弟兄,看到他吸烟,就说:“西门哥,不要抽了!”他听了很生你。神的仆人在属灵上也会生病,对“病人”如果没有“对症下葯”,他的“病”是无法痊愈的,藉以解愁的烟也很难离手。他的同工,似乎不知道他“属灵上生病了”,对他的要求、对他的种种不问原委的责难,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同工们的劝告、提醒是对的,西门不领情,是当时候他太软弱了;同工们若能 以怜悯的心看到他属灵上的光景与需要,在祷告中扶持他,求圣灵在他生命中作复兴的工作;并且以基督的爱爱他,体贴他的需要,帮助他走出二十年冤狱的阴影,重投父神的怀抱,西门可以恢复与主的关系,他就会厌恶自己抽烟的样子。只有基督的大能可以把人从各种罪恶、陋习的捆绑中释放出来。当时同工对待他的方式与态度,使原来话语不多的西门,更是沉默寡言,无形中是把他孤立起来。这也是神对他的一次雕刻。

西门的曾经软弱、失败,可以让我们学习,任何一个人,不管你原来是多属灵、多爱主,并且为主吃多少苦……,如果你离开了主、离开了神的话语,都有可能会软弱、跌倒。

几年下来,西门的身体受到很大亏损,腿站肿了,心脏也扩大了。有一次,他从工地回宿舍,走到半路,忽觉头昏目眩,迈步困难,最后竟昏倒在芦苇丛中,等到苏醒过来才走回宿舍。又有一次,他的心脏病发作,血管发胀,似乎要裂开;心脏好像要爆炸,马上要死了一样。西门就勉强站起来用双手紧紧抓住桌子角(他自己用硝泥做的桌子,干了以后像石头一样硬),当时痛得他恨不得地裂开一个缝钻进里面去。西门的心脏一直到晚年还在绞痛,就是那时遗留下来,神在他心脏上留下的刻痕。

神藉苦难陶造西门,开始时,他觉得相当艰难;后来,他慢慢体会到苦难多,神的恩典更显多。在他所写《主手中的工作》一诗中,可以看见,西门对苦难的价值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我只知为主苦难多,不知苦里主恩多更多;
我是主十架成就的工作,我是主血里面的苦果。
当我落在狮子坑中,四面乌云层层压缩;
是祂在加紧手中的雕刻,在我心里试验着我。

我只知为主眼泪多,不知泪里喜乐多更多;
我是主手中拣选的泥土,我是主灵成就的工作。
当我已是压伤的芦苇,灵命已是将残的灯火;
是祂在更深更苦地雕我,祂在忍痛雕刻着我。

我只知为主要有血,不知血里主手在工作;
我是主宝血成就的工作,是十架上严峻的雕刻。
绵绵无期炼人的岁月,忽急忽慢炼心的炉火;
是祂在耐心耐性地雕我,看我像祂还差几何!

神用疾病的雕刀雕刻西门,这些在他身上的病痛,好像是要时刻提醒他,无论是身体上,或是心灵上,神是他惟一的医治、惟一的依靠,他不要指望从人身上得到同情。这是神要求西门不断学习的属灵功课。

一匹受伤将死的驴驹

从七十年代开始,也就是监狱后期,是西门灵性低沉的时期,一直到他迁居芒硝湖,仍然无法脱离灵性的低潮。在这段期间,他连祷告的力量也没有了,灵性已经低沉到冰点。他急需神的恩雨降临,再一次滋润他的心灵,并复兴他沉睡已久的灵性。在二十年牢狱生活中,西门经历了数次死亡的威胁,无论在肉身上,还是在心灵上,都受到极大的煎熬。现在,终于从捆绑了他整整二十年的枷锁中释放出来,他需要家人的安慰、亲情的关怀、同工的扶持,他需要靠主重新得力。他在等候、在期盼曙光再现,引导他走出死荫的幽谷。

西门在芒硝湖得以与李道生弟兄夫妇相见,后来又从他们得与各地的主内肢体通了消息,从而使他感到,他这个孤单而毁坏的葡萄枝子还没有从葡萄树上被剪去。“灵工团”的同工,已散居新疆各地。当几位同工获悉西门出狱后被安排在芒硝湖就业,就带上西门急需的日常用品、食物等,相约去探望他。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探望他。那些慰藉的日子实在美好,肢体的探望好像黑门的甘露临到枯寂的西门。然而,寂寞,与有没有人陪在身边无关,那是一种心灵上的空虚,总在人最脆弱的时候涌上心头,引发出内心深层的孤寂。同工们的安慰也没能把西门从灵性低落的深壑里拉出来。但毫无疑问,在西门灵性复甦的台阶上,他们已放上了最初的几块阶石;灵性的复原,还得等待神的时间。

烘了三年芒硝,单位就给西门换工作,调他去烧开水。每天清晨,西门就忙开了,他要为五个连队的人(约 500 人)准备一整天饮洗需用的热水。芒硝湖的小路上,时常可以看到西门赶着驴车拉水送水的身影。

装煤,运煤,添煤,倒灰,打水,送水……连续八年紧张而平淡的烧水工作,似乎把残存于西门身上个人的雄心壮志、隐密的虚荣心也几乎烧干、熬尽、蒸发掉了,都化成了灰烬。

受熬炼的过程确实很辛苦,但主所用的人,祂必炼净!

枯寂的生活,没有一点生机,西门常利用工余时间,自发性地去打土块盖厕所。不信主的人看见,就说:“这反革命别有用心。”连主内弟兄也对西门持偏见,认为他是“为吃苦而吃苦”。他们对西门一点都不了解,不知道西门如此做的深层原因,只能从表面去理解西门的行为。其实,西门是因为心中的苦闷无处发泄,要藉着卖力的工作,期望苦闷的岁月飞逝而去。累了,就不会想太多!西门对别人的议论并不作任何的辩解,也从不向人诉苦,他把一切事情都埋藏在心底。

在芒硝湖这段日子,空虚与寂寞不断侵袭着西门的心灵,仍然在灵性低沉中的他,心中甚苦,总是走不出这个灵性低迷的困局,他的灵性生命几乎枯干至死。有时,他甚至点燃了一支香烟,想藉吞云吐雾吐去苦愁。有时,他心里说:“死就死吧!”

数年后,西门在写给一位肢体的信中,回顾这一段灰暗的日子,他这样写道:

“……虽然活着,却和死了一样。人间的欢笑对于我,都是无情的瓦斯弹。我最喜欢在深夜仰卧在无人的地方,仰望月光中变幻万千的流云,从中吸收一滴世外的喜乐。我又喜欢当人们都躲进阴凉的房子里去午睡,我独自一人在飘着火焰一般的空气里抡锹,抓泥打土块,从中吸收一丝独特的欣慰。然而,这不过是死亡中的喜乐,肉体中的欣慰……”(1984.6.5)。

无论如何,三十年过去了,猛烈的火焰没有把西门从主手里夺去;可是,漫长枯干的岁月,却在暗中不声不响地腐蚀着他的心灵,似乎要把他的生命夺去。它使西门在十架道路的中途灰心失望,暗自悲叹。

他曾彷徨在监狱门外,望着条条大道,不知去往何方;他也曾站在蒸汽瀰漫的熬硝工地,直起几乎要累断了的腰骨茫然地自问:

“你将如此毫无意义地在此埋葬你的余生吗?这不是你到新疆来的目的啊!”他又曾背着芦苇走在茫茫旷野,望着天边自语:“主啊!你的福音难道要永远在这块大地上销声匿迹吗?”他又曾扛着铁锹走在旷野,望着月明星烁的夜空发问:“天父啊!难道殉道者的血白白洒在这块土地上了吗?”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从西门的心底里发出,回荡在新疆的天空,经过漫长无边的苦难岁月,仍然在等待着永活真神的答案!

西门原来单单指向主的一片“磁心”,因着灵性低落,撒但偷摸进来胡乱拨弄,指针已开始杂乱抖动;重新校正定位,西门还需要等待神的时间,神主权的定旨。

神所赐的祝福,有两个是最不受人欢迎的,一个是“延迟”,一个是“苦难”。在西门的经历里,神把“延迟”和“苦难”都加在他的身上,继续熬炼他,要藉此复兴和提升他的灵命,给他一个学习“患难生忍耐,忍耐生老练,老练生盼望”的功课,除去他心中残存的属世观念。神训练他的精兵,从来不在令人舒适的环境里。惟有神知道熬炼的方式和火候。由于人心的顽梗,神塑造一个合祂心意的仆人,往往需要漫长的时间。约瑟、摩西、大卫,以及许多忠心的仆人,神训练他们用了几十年的时间。

西门在“延迟”和“苦难”的功课中,如属灵先祖一样,也经历了软弱和迷茫。神显示了祂拣选的主权,神在祂的旨意中定意拣选属祂的人,不管那人经历了多少的软弱和迷茫,走过多少弯路,神也必保守他不至跌倒。至终,神要让那蒙恩得拣选的人心悦诚服地说:“但夸口的当指着主夸口。”(林后 10:17)西门后来回忆道:

“6 月 14 日那天早晨,读申命记 8 章 2 节:‘耶和华你的神在旷野引导你,这四十年,是要苦炼你,试验你……’我一看到这句话,就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闪电一样,把我的心和这句话连接起来;特别是‘四十年’三个字,连接得更紧。我想主引导我,像引导以色列人一样。自从他引导我,进了拉着铁丝网的高墙,就与世隔绝了,到今日足足三十四年。这是主苦炼我的时间。以色列人受苦炼是四十年,我受苦炼是三十四年。到了吃早饭的时候,我又为这三十四年祷告。忽然我的里面有声音:‘不是三十四年,是四十年!——你回头以后要坚固你的弟兄!’”

主恢复枯槁灵命

在芒硝湖,当西门的灵性经历到一生中最枯干、软弱,几乎要死的时候,出乎意料地,有四件“宝贝”藉着邮递飘洋过海、翻山越岭,飞送到西门的手中:

一句问安的话语,
一首遗忘的诗歌,
一个叫“麦实”的名字,
一本阔别二十九年的《圣经》。

这如同神派天使飞去拍醒正在罗滕树下软弱、沉睡、求死的以利亚,说:“起来吃吧!因为你当走的路甚远。

在改革开放的政策下,闭关已久的中国大门得以重开,远隔海外的华侨与国内的亲人亦陆续恢复联系。1980 年 1 月,西门收到一封来自美国的信,是他未曾见过面的外甥女竹丽寄来的。竹丽是一位敬虔爱主的基督徒,经过各方的打听,终于打听到她二舅赵西门的下落了。于是,她便给这位素未谋面,但在灵里神交已久的二舅写信。竹丽知道二舅西门是神的仆人,并为福音的缘故受苦多年。

神藉着这封信,唤醒西门愁苦、沉睡已久的心灵,并给他受伤已久的心带来极大的安慰。信中一句简单的话:“主与你同在!”西门看了,心情激动不已,他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了。

被捕前所写的那首已被西门遗忘了的《十架归路》的诗,竟然也出现在外甥女的信中!那些出自他自己的、真诚感人的诗句,辗转流传三十年后,又从大洋彼岸重新回到他的记忆中来,与主同行,与良人互话于心灵百花园的甘美,隐隐约约,又重新回响在他记忆的琴弦上了。圣灵在他心中重燃爱火,生机再现。

读这封信,西门知道不只是远方的亲人始终在为他祷告,还有远方的教会也为他举手;他并没有被遗忘、被撇下,他是在众圣徒的祷告中被记念的。原来,他并不孤单!他在日记中曾这样写道:“哦!想不到今天衪竟使我灵魂得以甦醒。衪用苦难和恩典叫我知道:衪是使死人复活的主!”

神藉竹丽之手,为西门垫上了复兴他灵命的最后一块阶石。

陆续收到外甥女写来的几封信后,西门怀着激动的心情,于五月份给竹丽写了一封回信,把三十年来他的遭遇,概要地写了出来。他盼望能够藉此与竹丽及她所在的教会建立属灵的交通,以便互相代祷,从主得到新的力量。

“竹丽,我的外甥女:

4 月 23 日收到你 4 月 7 日的信,信放在书架里,我有空就拿出来看看。我从信上看到主的名字,这是我极大的安慰。反覆看你的信,我才知道你妈、爹、弟妹在何处……

我 1949 年来到新疆,为了传耶稣,和你二舅母一起来的,我和你二舅母不仅是夫妻,更重要的是十架道路上的同道和同工。没有想到,我出狱后(1971 年),她已于 1960 年在喀什(新疆西南部边城)为主殉道了。(写到这里,停笔,赶毛驴车往工地送茶水,路上遇到通信员,交给我你寄来的小本新约二册,我在收到簿上签了名。邮件的包皮纸已被拆开,上面贴着两张封条,写着‘收到已破,邮局代封’。邮件内还有一张印刷品。收到这书时,是 5 月 5 日,现在隔了两天,再来接着给你写。)3月 26 日给你妈的信以外,还寄去一张人民日报,不知收到没有?

在你的来信上,我看到了主的名字,又知道你是一个有生命的真正的基督徒,这是我最大的安慰。孩子呀,我一生所最盼望的,就是要看到无数神的生命种子出生在地球上。为了这一愿望我抛弃了家乡,我抛弃了骨肉之亲,抛弃了我心爱的事业(文艺写作),我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地跟从了主。为了这一愿望,我走进了监狱,戴上了脚镣,戴上了手铐。我在狱内曾受过两次大迫害,一次是初入狱在喀什的时候,一次是 1958 年在乌鲁木齐监狱里。1958 年在乌鲁木齐受迫害的时候,受了三天的大会批斗,受了七天七夜的刑讯。我在手掌和鞋底下受审讯:‘你老婆是特务!’我说:‘不是!’几个巴掌向我脸上打来。‘你老婆给你寄来的钱是特务津贴!’我说:‘不是,那是我老婆劳动挣来的钱!’(那时你二舅妈一年给我寄二、三次零用钱,每次五元、十元,不多,她在当会计。)又是左右开弓的耳光向我打来。后来我干脆不吭声,他们打得更厉害了。我低着头看着从脸上流下来的血,心里反倒安静了,好像主耶稣站在我面前,又好像在母亲的怀抱里,安然地睡着了。我所受的苦在纸上不能一一对你说。我这半生背着十字架,好像一颗酸果在苦水里浸泡着。

为了主的十字架,遭受激烈的迫害,靠着主的力量是比较容易胜过的,唯独长时期的熬炼,在没有激烈逼迫的环境中的熬炼是最不容易胜过的。我在多年没有激烈逼迫的环境(在监狱的后期约十年,和到芒硝湖后的八年)中,信心渐渐冷淡了,祷告也忘了,赞美诗也忘了,和不信神的人一样了。灵里苦痛到了极点。正在这欲死不死的时候,听到了神的声音,那是我今年一月份接到你来信上的一句话:‘愿主与您同在!’我看到这句话立刻痛哭了。自从我入狱后 29 年没有听到这句话了。神藉着这句话把我从迷途上招呼回来了。

1951 年和我一同为主受苦的还有不少人,他们有的和我一同入狱,有的没有入狱,都是主内一家人。现在有的人与我来信了。还有一位弟兄(名为李道生),一位姊妹(名为张惠荣)是夫妇,现在与我同在一单位工作。我好像一个被掳别家 29 年的人,回了家,不再孤独了。

还有一个孩子的名字——麦实——也是神最近召唤我的声音。

1951 年在喀什,我初入狱时,外边和我一同为主受逼迫的人中,有一位弟兄名叫田佩瑾,一位姊妹名叫张淑英,你二舅妈(名叫文沐灵,不知你知道不?你妈对你说过没有?)和她们住在一起(还有十几人)共同过着没有饭吃,靠野菜充饥的日子。我入狱后第二年(1952 年),你二舅妈给我来信说:‘田佩瑾和张淑英已结婚,淑英已有孕。’我听到这消息,就想到今后基督的福音不能传到外边去了,只能在自己家中传给后代了,我伤痛地这样想,便写信给沐灵说:‘淑英的孩子可以给他起名叫麦实。’后来经过二十多年,这名字被我慢慢地淡忘了。不料,前三个月,在我元月份接到你写着‘愿主与您同在’的信以后,下一个月,突然接到她的来信,当年我起的名字已经成了有血有肉有灵的活人……

能否想办法寄来三本英文新约(附诗篇),再寄一本英汉辞典,我们这英汉辞典买不到。不要急,何时均可。

不多写了。前天接到圣经后,我写二首诗,抄给你看看。

问胜群主内平安!孩子们好!全家好!祝

以马内利!

二舅西门
1980.5.7”

西门写这封信的前后,共三次收到三种不同译本的《圣经》。

在西门所写的一篇文章中,曾提到《圣经》对他的重要性:

“我有一本圣经,随着我流浪在中国的半块土地上,东西南北不知经过了几万里;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中期开始,八、九年间一直在我身边。

1951 年 1 月,我们一行七人,奉圣灵的差遣,来到从来没有听过基督耶稣名字的古城和田传福音,被困在一家客栈,没有饭吃,没有工作,又没有熟人。在走投无路中,在一间土屋,关上板门,屈膝在主的面前,压抑着声音向主流泪祷告。这时候,我那本《圣经》也在我身边。我们在枪口下面,在人群莫解的眼光中间,离开和田八扎(集市——维语)的时候,这本《圣经》还在我身边。

在我生命的旅途上,启示我人生的真正意义、生命真正价值的,是这本书;使我脱离罪的世界,走上永生道路的,是这本书;把我从写作的烟海中召出来,奉献终身跟从主的,还是这本书。看起来,是我带着这本书各处漂流,实际上,是这本书带领我迈进着生命的步伐。”

后来,西门被捕,这本始终伴随着他的《圣经》就失落了。从被捕入狱的二十年,到出狱在芒硝湖的前九年中,西门一直没有再见过《圣经》。在这没有《圣经》的漫长日子里,他那处在干旱疲乏无水之地的心灵,是多么渴慕神的话啊!渴慕到一个地步,正如诗人所说:“我时常切慕你的典章,甚至心碎。”(诗 119:20)

1950 年 5 月 5 日晨祷后,西门心中酝酿出一首表达他对神话语充满切慕之情的诗,名为《希望》:

“难道我永远要这样——不,不,
绝不会这样
躺卧在荆棘遍布的征途,
伴着痛楚,伴着创伤,
望着遥远的天边
永远地失望。
—— 一匹受伤、疲极、
将死的驴驹啊!

难道我就永远要这样——不,不,
绝不会这样
挣扎在干旱的沙漠,
伴着饥渴,伴着忧伤,
向着高高的蓝天
永远地渴望。
—— 一只迷途、饥渴、
将死的羔羊啊!

我是一匹受伤、疲极、将死的驴驹,
我是一只迷途、饥渴、将死的羔羊,
我需要帮助,我需要力量。
神的言语啊,神的圣经!
我二十九年失去了你,
你在哪里?你在何方?

只要你一声鞭,
就可以使我站起;
只要你一滴水,
就可以使我
得到复活的力量!”

于当天中午,西门就奇妙地得到了他多年以来所盼望的《圣经》,一时欣喜若狂、大受感动。顿时,从他心中又涌出了一首诗,名为《为什么》:

“我发疯了,是么?
为什么,我走着走着就要跳?
为什么,我一边笑着一边哭?
为什么,我这架枯干如柴的骨头,
忽然万朵玫瑰要复甦?
为什么,我这条久已凝固的动脉,
忽然活水的江河要喷出?
为什么,我多年苦涩的眼泪,
转眼变成蜜?
为什么,我多年孤单的身影,
转眼变成双?

为什么,为什么,
苦难的皮鞭下,多年失散的亲人,
好像悄悄地、向我悄悄地迈着步?
含着久别重逢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
我没有儿女,却看见走来了,
成群的儿女,脸上都挂着
降生以后,
第一次见着父亲的泪珠。
为什么,我赶的毛驴要跳舞?
高山矮山变成了平路?

为什么,为什么,
我看见无边的沙漠,变成了沃土,
甘露和五谷铺满她胸脯。

为什么,为什么,
嗑动着黑漆牙齿
盯梢在我身后二十九年的死神,
绝望地、颓丧地、缩进了自己的坟墓。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切,我说也、说也说不清楚。

啊……啊……
我发疯了,是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手里有了圣经,
从我手里失去二十九年的圣经。
她是我跳跃着的生命,
流着血的、流着火的、
背负十字架的,
真正的生命!

我这次得到《圣经》,好像重新获得了生命。多年来向主祈求的,今日得到了。愿主祝福在遥远的海外的圣经工作者!神悦纳他们的工作!”(1980 年 5 月 5 日)

二十九年啊,失而复得的生命之粮!重获它的时候, 那份感恩之情,惟有拥有过,而后又长久失去的人,才能深切体会。《圣经》上神“慈绳爱索”的话语重新环绕在西门身上,“耶和华万军之神阿,我得着你的言语就当食物吃了。你的言语是我心中的欢喜快乐,因我是称为你名下的人”(耶 15:16)。西门那时的心情,用耶利米先知的话来表达,也许才最适切。

应西门的要求,竹丽又寄来几本中文及英文新约《圣经》,但没有全本的新旧约《圣经》,所以他又写信给竹丽说:

“不知你能否设法找到两本新旧约全书(汉文)寄来?一本我用,一本给道生弟兄。一个基督徒如果失去了圣经,就好像失去了生命的血球。你们没有失去过圣经的人,不会想象二十九年失去圣经的痛苦。人的肉身生命,需要有不断的新鲜血球补充,旧的腐败的血球需要不断地排出。每个基督徒属灵的生命也是这样。

神哪,求你给我新旧约!我好像病危休克的人,盼望救生的血浆!”(1980.9.15 于芒硝湖)。

后来,西门终于得到了他所盼望已久的新旧约《圣经》。这本《新旧约全书》是李雪华去广东回来时带来的,由王廷明弟兄转送给西门。当时有人劝他把圣经用纸包起来,免得惹人注意,性格倔强的西门坚决反对,因为阔别了三十年的圣书,怎可以把它“藏”起来。孑然一身的西门, 西门当年所获而又用了二十年的圣经 似乎少了一份顾虑,也没有让过去的经历吓怕了他,仍然是心胸坦荡。他如饥似渴地翻阅着,让神的话语再次成为他脚前的灯、路上的光,并滋润、浇灌他枯干的属灵生命,再次带着信心到主的脚前,等候衪复兴的工作。

追忆往事历历在目

西门感到祷告的重要,除了自己祷告外,也需要别人为他代祷;义人祷告的力量是大有功效的。所以在信中,他请竹丽及她的丈夫胜群为他祷告:

“希望你们在祷告中记念我的捆索。旧的十字架还在身上,新的十字架不知什么时候还要临到我身上。”(1980.9.15 于芒硝湖)

1980 年 10 月,竹丽又寄来信件,12 月再寄来圣诞卡。竹丽的母亲凤鸣(即西门的妹妹,家住台湾)在 1981 年又寄来贺年卡。这些信件、卡片给西门带来很大的安慰。他在给竹丽的回信中说:

“你母亲寄来的贺年卡片,虽然没有写信,但那卡片背面的几句问候平安的话,却激动了我的心,使我热泪盈眶。你们挂念我的无声言语感动了我。”(1981.2.17)

西门的妹妹凤鸣没有想到,原来亲人几句真诚安慰的话,对一个蒙冤受苦近三十年的老人是这么重要。

有了感恩的心,有了分享的对象,西门似乎是愈来愈有生气了。他开始追忆过去的种种,把一段鲜为人知的事情,藉着笔和纸与人分享。在给竹丽的信中,简述了过去三十年的历史:

“现在内地(指新疆以东的广大地区)各大城市的基督教堂多已开放礼拜,新疆的最大城市乌鲁木齐市,过去被没收的教会房产,最近已交还教会。这是神的恩典。位于新疆南部的喀什教会被没收的房产,现在也归还教会了。在这政治和经济的春天里,一个因着基督耶稣和祂的教会饱经苦难的老人,他不能不追想经过严冬的教会的苦难。

大约在三十五年前,即 1946 年,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山东省一批爱主的弟兄姊妹,受圣灵的感动托付,愿到荒凉遥远的新疆传福音。那时,新疆广大的土地还没有人听到过基督的福音。这是一片广大而荒凉的禾场。这里的十三个民族,除了少数的汉族、蒙族、锡伯族,其余各族的人都是伊斯兰教徒,按宗教传统习惯,一生下来就是当然的伊斯兰教徒。要想到这样的地方传福音是有危险的。1946 年,山东那些爱主的弟兄姊妹中,有两位受圣灵托付的姊妹,孤单无援地来到这里,好像羊进入狼群。她们单纯的信心所倚靠的,只是救赎主。(这两位姊妹,一位已于二十多年前因受逼迫致病归天,一位现在喀什,都是未曾结过婚的主的童贞女。现在将近七十岁。)1947 年又有一对夫妇在战乱中来到新疆。(这对夫妇现在就在芒硝湖。我于 1971 年刑满释放被主带到芒硝湖,得与这对夫妇相见,后来从他们得与各地的主内肢体通了消息,从而使我这个孤单而毁坏的葡萄枝子没有从葡萄树上被剪去。)又过两年从山东陆续来了几十位弟兄姊妹,有年过六十岁的老人,有带着孩子的夫妇,还有从其他地方来的。他们都聚集在哈密,有的被圣灵差遣出去传福音。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劳动生产,在一起过着极其艰难困苦的生活。有财产的人都把自己的财产奉献给主,放在一起公用,和初期的耶路撒冷的教会一样。老年人如同父母,青年人如同亲弟兄姊妹,孩子如同儿女。在苦难中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有一个共同的命运。每人每日都尽可能地留出个人灵修的时间(读经祷告),主的道日渐兴旺,信主的日渐增多。

神兴起的这个新生事物,在新疆从来没看见过,在全国也是少见的,这不能不引起人的诧异,世人怎能了解属灵的工作?这也是后来教会遭受逼迫的原因。

1948 年,我在南京泰东神学院求学。主开我属灵的眼睛,叫我看见以赛亚书上的一点亮光;那里记载当主再来以前,有许多基督徒从世界各地来到耶路撒冷,迎接主再来。其中有一部分人,‘这是从秦国来的。’;‘秦国’,就是指中国(‘秦’是古希腊对‘中国’的称呼)。当我读到这节经文,神开启我的思路:从中国到耶路撒冷之间,有一片广大的地方没有传到基督的福音。主在我心灵里说:‘你应该去到那无人去的地方传福音,打开从中国到耶路撒冷的福音道路。’去年你寄来的《十架归路》有两句这样说:‘我宁流血秦国道,不愿偷生在斯土。’现在如果我不解释,恐怕你不明白‘秦国道’是什么意思。我顺服神的召唤,于 1949 年五月一日,从南京郊区板桥镇出发,同你二舅母文沐灵和另外两位姊妹经过战火纷飞的战场,途经八、九千里,历时三个半月,于八月十五日到达新疆的哈密教会。和教会中的一百左右圣徒一同研读圣经,一同生活。这就好像教会的初期,神所设立安提阿教会的样式,工人和圣徒们在一起灵修,神有托付,便出去传福音,工作告一段落便回来灵修、休息……

我们在南疆遭受逼迫的同时,在北疆的教会同样遭到不同程度的逼迫。遭受苦难最重的是哈密的教会。房产被没收,属灵的书籍倾笈而去,人被逐出自家的房屋,有的人蒙受不白之冤投入监狱。有一天夜间,教会的一位领导人(张谷泉牧师)在次日就要被枪决的关键时刻,忽然执行机关得到省级机关的命令:不要枪决。主保守了他的性命。这些事,当时我都不知道,因我住在与世隔绝的地方,两耳闭塞如聋,是以后才听到的。数年后,那位弟兄(张谷泉牧师)终于还是牺牲于监狱。

新疆的教会遭受不白之冤,一个重要原因,是教会里出现了犹大式的人物。

你的二舅母文沐灵(你母认识她)已于 1960 年归天。可是为什么归的天,二十年来我始终不知详细原因。最近,就是去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当我为记念主降生禁食祷告那一天,意外地收到喀什一位弟兄的孩子来信,说到她归天的原因:原来是被犹大式的人物所陷害,于 1959 年秋季五花大绑押进监狱,次年,终于在监狱结束了她苦难的十字架道路,把血洒在祭坛上,被主接去了。就在那时,喀什教会的房院也被没收了……

为我个人的冤案申诉问题,我已在主前祷告多年,主对我说:‘不要为自己伸冤!’所以我已决定不申诉。我觉得有十字架在我身上,走十字架道路有力量。我又以配得为主背十字架为喜乐。我又想:让国家省下平反我的冤案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去搞别人的冤案,只要别人的冤案得到平反,我就心满意足了。让十字架的印证留在我身上,身上常带着耶稣的死,使耶稣的生显明在我身上!

我被掳离开神的家,孤身独处三十年,始终不知道神的家遭受苦难的具体情况。日夜思念主,也思念教会。一个月前,忽然得到喀什教会的苦难消息,使我心碎。我在眼泪里写了一首歌,向主倾吐我欲碎的心。后来每逢唱起这歌便禁不住热泪满腮。

现在我的心里有主放上的一个负担:就是求主复兴祂的家——祂在新疆的教会。我日夜在为这事祷告。求你们和你们的教会也为这事祷告,分担我的重担。

我已三十年没和众圣徒在一起做礼拜,当我接到你们寄来的主日时间表,便按照所列圣经章节一一查阅,好像和你们一起作一次礼拜。我也为 ××× 弟兄代祷,求主重用他,造就他成为群羊的好牧人。”
(1981.2.17)

从西门所写的信件中,可以看到他的灵性正在恢复中,盼望能 再次被神所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