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神的大能

  在我离开中国这一年当中,福音的工作并没有停顿。中国的弟兄姐妹们,仍然努力传扬主耶稣十字架的救恩。一九四七年初,我回到商县后,为那些初信主的弟兄姐妹举行了一个星期的查经班,在查经班里,我认识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妈妈。她对我见证主耶稣怎样把她从黑暗的权势下解救出来。原来她在接受耶稣为救主以前,每一天如同一座雕像一样,坐在床上,足不出户整整十五年之久,专靠占卜算命维持生活。后来她因为双腿疼痛吃不消,多次求告所事奉的假神也不见好转,她就想到我们福音堂里曾经向她传福音的高弟兄。当这位老妈妈愿意拆毁那些偶像,单单求告耶稣的名的时候,主帮助她,出黑暗,入光明,开始一个新的生活。慢慢地,她的病也好了。

  重回中国后,我发现弟兄姐妹较以前更同心,教会也较以前更兴旺。这时候,共产党的势力日益壮大,无神论的思想对许多青年人有极深远的影响。但是圣灵的工作并未终止。主好像也为大陆日后政权转变做好准备。无数地方官员、教师等,有较高教育程度的人都接受了主的呼召,愿意终生事奉他。马约翰就是其中的一位。归信主后,他因为不在与同事们同流合污而受到猛烈的攻击,但是他那分别为圣的生活,终于帮助了不少人认识耶稣。

  查经班结束后,我回到龙驹寨去,渴望可以再在各村各镇跑来跑去,牧养主交付我的小羊。但是几位政府官员来告诉我说:“现在局势跟以前不一样了,山中有许多土八路,十分危险,假若你一定要到山里面去,我们必须派几个兵陪伴你确保安全。”我自己实在不愿意带了兵,拿着刀拿着枪去传福音,只好留在福音堂里。起初我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但是渐渐我明白耶稣的意思,在他奇妙的安排下,福音并没有因环境的改变而受到拦阻。

  大战期间,驻守挪威的德军约有三十五万。丹麦政府本以为德军撤退前,必与挪威军队爆发激烈战斗,所以捐赠大批药物予挪威政府。想不到德军撤出挪威前,双方并没有大规模冲突。战后,挪威红十字会决定把这批药物转赠各地的宣教士。因此,当一九四七年我重回中国的时候,我携带了三大箱医疗用品及药物。在龙驹寨,我开始在中国人当中藉医疗服务来见证主。由于我是当地二百万人中唯一受过训练的医务人员,附近村镇中许多人来福音堂看病求诊。藉着医疗工作,救恩的信息仍旧可以传播,改变人的生命。

  到龙驹寨福音堂来看病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我有点担心自己一个人没有能力肩负这么繁重的工作,因为玉珍在我回挪威的时候结了婚,不能再帮助我。但主为我预备了两位同工——银姐和凤珍,还有八十岁的张婆,她是龙驹寨第一位信主的姐妹。每晚当张婆发现我为重病病人彻夜祷告的时候,她总强迫我上床休息,答应代替我为病人祷告。从她身上,我也学会了不少信心的功课。

  有一次,一位患了晚期舌癌的妇人来求诊。我知道我没有任何能力可以帮助她,只能替她清洁口腔,给她一些消毒药水。张婆和我也请这位妇女一同跪下,求告天上的父亲。过了几天,她的丈夫再来问我要了一些药,我只希望可以减轻她一点痛苦,没有想过这些药对她的病情会有什么帮助。一个月后,这位妇人来福音堂,告诉我张婆的祷告真有功效,她的舌头完全好了。我喜出望外,跑去告诉张婆,怎知张婆神态自如的说:“你忘了我们为她的病祷告了一段日子啦?耶稣的医术比你挪威最好的医生还要高哪!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虽然我碰了一鼻子灰,但张婆的话常常激励我去照顾许多看来已经没有希望的病人。

  一天早上,我因为要办一些事情,离开了福音堂。但心里一直感到不安,好像知道福音堂里有重要的事发生了,于是我赶快回去,见许多人围在福音堂外面。他们一看见我回来,马上喊说:“不怕啦!教士来了!”原来四十里外一个未闻福音的小村落有一位保长被土匪用枪打伤后,抛在山谷里,满身鲜血,已经不省人事了。有几个好撒玛利亚人把他扛来福音堂,因为他母亲听人说:福音堂的神什么都能作,所以坚持要把他送来。我看见这个人流了这么多血,知道他已经没有生存的希望了,而且我怕他在福音堂里死去会惹来不少麻烦,所以我请人替我把保长抬回他自己家里。我又老老实实对他母亲说:“太迟了!没有办法了!”但是这位母亲拉着我的手不放,喊着说:“你没有办法,但你的神有办法!你的神有办法救我的儿子!”张婆也责备我说:“孩子呀!不信耶稣的人也相信我们的耶稣有办法,你认识了他这么久,你反倒不信?”

  于是我把保长抬进福音堂里,这时候我想到人的灵魂是最宝贵的,我只渴望他仍有机会认识耶稣,就伏在他耳边对他说:“耶稣爱你,他能洁净你的罪,他能保守你的灵魂,他能医治你,叫你复活。”我撕开他的上衣,把一颗子弹钳出来,替他包扎好伤口,再打了一支消炎针。张婆在旁边一直为他祷告。整整四天四夜,张婆和我不敢离开他半步。我知道除了祷告以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第五天,当我替保长换伤口的时候,他微微张开了眼,有了一点知觉。我听见他用微弱的声音说:“耶稣洁净了我的罪……。”我觉得很奇怪,难道他昏迷以后还听见我向他传福音?一星期后,他比较强壮一点,我就问他以前有没有听过耶稣的名字。他说:“从未听见过,但是被枪打伤以后,迷迷惘惘好像听见有人说:‘耶稣爱你,他能洁净你的罪,他能保守你的灵魂……’,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求耶稣救我的灵魂。”

  不久,保长的身体一天天的好起来,张婆天天照顾他,为他祷告,弟兄姐妹轮流来读圣经,帮助他明白真理。过了几个月,保长可以和我们一同唱诗歌,赞美那救我们出生入死的耶稣基督。神复活的大能,常常这样彰显在龙驹寨。许多不信的人,因着看见耶稣怎样改变人的生命,也愿意到福音堂来认识主。这许许多多的经历,更帮助我体验人力的渺小,和基督耶稣的权能。

  由于“哑巴”说话,垂死病人复苏的事常常发生,耶稣的名字越传越远,福音堂里常常住满了患各样病的人。有一天,驻守龙驹寨的国军把一位患了痢疾的士兵送来福音堂。虽然这位士兵的病情严重,但我实在没有地方可以让他休息,只能给他一点药,再请人把他抱回部队去。怎知次日一早,部队已经离开龙驹寨往洛南去,把这位士兵丢在福音堂门外。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差不多不省人事了。银姐和凤珍轮流看顾他,每隔一个钟头喂他吃一次药,但是这位士兵的脾气坏极了,每一次吃药,他用尽全身力气也要把碗朝别人脸上扔过去,不单打破了碗,还打伤了几位弟兄姐妹。于是我决定亲自喂他吃药,因为他看见了我就不敢摔东西,大概我高大的身形对他有一点威胁吧!过了不久,他的病慢慢有了起色,但脾气却越来越坏。

  诺牧师在一九四六年离开了中国,一天,在商县接替诺牧师的芮牧师病了,我只好暂时放下工作去照顾他。三天以后,我回到了龙驹寨,一踏进福音堂,那位士兵咧着嘴,微笑着跟我打招呼:“姐姐早安!”原来我去了商县后,张婆接替我的工作,继续看顾他,见他脾气这么坏,忍不住说了他一顿:“姐姐天天不吃饭不睡觉,只为了喂你吃药,照顾你,你一点感谢的心也没有,只会骂人,摔东西,你自己说对不对?”忽然他难过起来,知道自己的错失。张婆就为他祷告,也告诉他耶稣基督在十字架上所完成的救恩。他终于肯谦卑下来,接受耶稣为主。不久,他离开龙驹寨,得到长官批准,回到自己家乡,见证耶稣为他所作的一切的事。

  一九四七年夏天,我在龙驹寨实在忙得透不过气来。每一天我要照顾百多位病人,当中也有许多疾病是我不知道怎样诊治的。当地村民在庄稼快熟的时候,常常睡在田里,恐怕被人偷掉辛苦得来的作物。有一个小孩晚上随着父母睡在田边,怎知半夜狼来了,把小孩子的头部抓伤了,他父母把牛粪和泥土混在一起,放在他的伤口上。过了几天,孩子发起高烧,头也肿胀的不成样子,送到福音堂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张婆彻夜为这孩子祷告,我每隔四个钟头喂他吃一次药。两个星期后,孩子慢慢醒过来,我也有十多天没有洗澡换衣服了!

  这年夏天,若不是张婆和银姐、凤珍常常强迫我休息、吃东西,恐怕我也活不下去啦!工作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我常常想象耶稣从天上往下看,见龙驹寨福音堂像一个蚂蚁窝一样,每一个人紧守自己的岗位,默默耕耘,一定很高兴。

  一九四七年秋天,共军势力日益扩张。我不能常常留在福音堂里了。每一次当共产党迫近龙驹寨的时候,我必须服从芮牧师的吩咐——往商县去。从这时开始一直到四九年十月,每一次的逃难都让我学会了不少的功课。最宝贵的是我深深体会到保罗的话:“谁能使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呢?难道是患难吗,是困苦吗,是逼迫吗,是饥饿吗,是赤身露体吗,是危险吗,是刀剑吗?……靠着爱我们的主,在这一切的事上,已经得胜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