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冒险犯难回陕南

  十二月二十二日,妈妈收到我从荷兰寄出的信,但是她不相信我没有办法回家,还不停打电话通知亲戚朋友说:“安妮今年要回家过圣诞节啦!”弟弟妹妹不断提醒她说我赶不及回来,但她仍坚持说:“她一定会回来的,我知道安妮一定能回来的!”爸爸看见妈妈这个样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因为过去每一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五点钟,我们一家人会围坐在圣诞树下唱歌、读圣经,假若那时候我还未到家,恐怕妈妈再也忍不住,会大哭一场!

  二十四日一早,家里收到我在瑞典发的电报,本来忧心忡忡的爸爸和弟弟妹妹马上欢喜雀跃起来。家人立即致电在奥斯陆附近的教会,通知牧师。早上十一点钟,火车到了挪威,弟兄姐妹列队在车站迎接我,又为我在礼拜堂预备了一个欢迎茶会。我握着这些七年来不断为我祷告的人的手,禁不住泪珠迸流。

  下午三点钟,我从奥斯陆坐火车到姆斯(moss)。一下火车,我看见一个少年人朝我上下打量了一会,因为我不认识他,向他微笑之后我就走开了。向前走了十多步,有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向我招手:“姐姐!姐姐!”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我的大弟弟。这时候,我看见了爸爸。原先那个少年人也朝我们这边跑来,原来他是我最小的弟弟。我离开挪威那一年他只有六岁。到了中国以后,我一直未收到过家人寄来的照片,难怪不认得。

  从姆斯坐一个多钟头船就到了荷顿(horton)。上了码头,只有两个妹妹来迎接我。妈妈呢?原来她怕自己会哭起来,所以呆在家里等我。我想到这几年妈妈在音讯断绝的情况下,每一天为我这远在中国的女儿挂心,实在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下午五点钟,我终于踏进了家门,和妈妈紧紧拥抱在一起。

  一九四五年的圣诞节是难以忘怀的。荷顿城许多邻居知道我从中国回来,送来不少礼物。有些商店更让妈妈买那些配给品,因为知道她的宣教士女儿回家啦。二十四日下午,当我们一家人围坐在圣诞树下唱诗、祷告、读圣经的时候,喜乐充满了每一个人的心。

  圣诞节过后,挪威各地教会邀请我去讲道,为主做见证,所以虽然我回到挪威,留在家里的机会仍然不多。过了两三个月,我越来越渴想回中国去传扬主。但这时候,共产党在中国的势力已相当强大,家人和教会的弟兄姐妹恐怕我重回中国会有问题,所以各人都不断为我祷告。我自己也求主再一次呼召我,让我清楚明白他的旨意如何,这期间我也没有足够的钱可作旅费,因此我默默求主耶稣亲自为我预备,作为他再一次选召我的明证。

  一九四六年复活节前一天,我在基斯汀沙(kristiansand)一个青年聚会中为主做见证,大约有二百人来参加。复活节翌日,一对孪生姐妹来找我,说要跟我谈谈。她们的父亲很早以前离开了世界,加上家境并不富足,所以姐妹俩小学毕业后,不能继续升学,要做工维持生活。每一个月,她们用辛辛苦苦挣来的大部分工资养活一家,余下的小部分就储蓄起来,盼望有一天可以买一架钢琴。六年以来,她们一共储蓄了三千元,期待已久的梦想快可以实现了。但是在礼拜六的聚会中,主耶稣问她们是否愿意把这笔钱奉献给他,作为我回中国的旅费。

  我忘不了知道这件事情后那种痛苦的心情。在我生命中,第一次我为自己向主所求的事感到万分懊悔。一直以来,我以为主耶稣会感动那些有钱又富足的人奉献,让我有足够路费回中国去。我万万想不到主会粉碎两位姐妹多年来的希望来帮助我。她们一定要我接受这些金钱,又对我说:“礼拜六那天,我们心里确实很难过,到底买钢琴是我们六年来的梦想,但是耶稣希望我们甘心把这些钱奉献出来,我们知道他的计划不会错,而且决定这样做以后,心灵里越来越快乐。可以帮助你回去中国服事主,实在是很大的福气呀!况且不是我们给你钱,是你从耶稣那里接受嘛!”于是我们一同跪下祷告,把这笔钱奉献给耶稣。

  我心仍然很难过。后来我自在另一个地方遇见教会的老牧师,就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告诉他。这时候我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我还是一边说一边哭起来,因为我仍然为自己的祷告懊悔不已。老牧师听我哭诉完后,带着一半责备一半安慰的口吻对我说:“安妮,你真是糊涂极了,到现在你还不认识耶稣?你以为耶稣会叫她们吃亏吗?”老牧师的话提醒了我,终于我欢欢喜喜接受了两位姐妹的奉献。一九五二年,当我第二次从中国回来后,这两位姐妹已经结了婚,每人家里都有一架钢琴。耶稣实实在在不会亏待那些爱他的人。

  一九四六年十一月,我再一次踏上征途。我和另外几位宣教士从奥斯陆坐船往印度孟买。停留了三星期,再转乘一艘美国船往上海。不久,我回到了龙驹寨,见到了分离一段时期的弟兄姐妹。这次回到中国后,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到各处传福音,但主耶稣已经为我预备了新的工作岗位,同样可以把他的爱传扬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