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年时代

慕勒乔治(George Müller)生于一八O五年九月二十七日。 在普鲁士的一个村落里,他的父亲是个收税员。 他在海麦士烈本这小镇中长成。

  我的父亲教育子女是完全根据属世的原则;他给我们很多金钱,以我们的年龄而论,他的目的不是要我们使用它,却是要我们习惯守着金钱而不动用。由于这样,我们兄弟两人都堕入种种罪恶之中。一次又一次,我把一部份的钱胡涂地浪费了,等到父亲要查看我的所有时,我只好假造一套帐目来骗他—-有时故意写少一点他给我的款项,有时撒谎夸大尚存的数目,还在他面前将假造的数给他看。虽然这种欺骗行为终被发觉,而且我也因此受了责罚,但是我却依然一如故我。十岁前我曾经几次偷过父亲代保管的政府公款,累得他要自己付出赔偿;后来,有一次,他数定了一项款子,放在一间房里,让我独自留在房中;我就拿了一部份钱,藏在鞋里;当他回来的时候,发觉果然失了钱,要搜查我;我的偷窃行为便被证明了。

  我自然被责罚了。但我记得每次过犯被察觉的时候,我得的惟一印象是思量下次怎样做得更慎密机巧,不再给人侦查出来。正因这样,这次事件过后,我还继续犯偷窃之罪。

  十岁至十一岁之间,我被送到哈尔柏斯塔特,进了大教堂办的授旧式教育的学校,准备将来入大学去;我父亲的心志是要我做牧师;理由不是牧师的工作是服侍神,而是牧师的职业会使我有安稳舒适的生活,这时我把我的光阴一方面花在书本和小说上,一方面花在罪恶的行为中,虽然我的年纪还很轻。而且,到十四岁,我母亲去世那年,我还一点也没有改变,我母亲死的晚上,我还不知道她病,玩纸牌直玩到早上两点钟,第二天是主日,我还和几个朋友到买醉的地方纵乐,到喝得大醉,在街上胡闹。

  第二天我开始接受我的宗教训练,我是须要受过这训练才可以行坚信礼的。一如往常我一点也不留心的敷衍过了,然后回到寄住的地方去。这时父亲已经来到带我们兄弟两人回家参加母亲的丧礼,母亲之死也没有给我甚么印象。我却越变越坏了。在行坚信礼领受主餐前三四天,我做过十分不道德的事,就在行坚信礼那天,当我依形式对牧师认罪时,我还欺骗他:父亲给我转他的钱我只交了十二份之一给他!

  一八二O年复活节的主日我就在这种心灵景况下行了坚信礼,领受了主餐—-没有祷告,没有真诚的忏悔,没有信心,没有认识救赎的计划。但我对于这仪式的庄严总也不能无动于中,那天下午,当别的跟我一起坚信的孩子都到了田间散步的时候,我却留在家中,直到晚上。我许下愿要放弃我的罪行,用功求学。但是,因为我倚赖自己的能力去做,结果一点也做不来,且比前更堕落。

  坚信后六星期我到布朗斯威克的一个姑母家去住了两个星期;我在这里恋上了一个少女,她是个天主教徒。一直到一八二一年的仲夏为止,我的时候一方面用了来求学问,但更多用了来弹琴,读小说,逛酒馆;虽然屡次立志改过,但转眼间又忘记了一切。我常把金钱消耗在不正当的娱乐上,有时还闹出麻烦来。有一次,肚子饿了,我竟偷了一块粗面包吃,这块面包是一个寄住在我所住地方的一个兵的日粮,就是在这世界上,撒但的作为就已经是这么苦毒了。

  十一月我到马格得堡旅行,过了六天的罪恶生活,我还未有时候回家,父亲已经发觉我离开了家,但我依然尽量罗致了点金钱,骗了导师给我允准,直向布朗斯威克去。这一次的动机是在于十八个月前我在那里看上了的少女。我在那里渡了一个星期,住的是高贵的酒店;一口气把钱挥霍完了。金钱和通行证的问题使我不能在那酒店住下去;既然我还舍不得离开布朗斯威克,我惟有去找着我的姑丈,假设些事实作为起初不能先去见他的理由。过了一个星期,姑丈就示意他不愿意我再在那里住下去。

  于是我转到布朗斯威克附近的一个村镇中的一间旅店去;虽然不名一文,却又过了一个星期的豪阔生活。后来,旅店的主人怀疑到我是穷光蛋,要我立即结账,我就逼得惟有留下我最好的几件衣着当抵押,好辛苦才免得被人拿着。我离开那儿,走了大约六英里路,到了佛尔芬彪泰尔,入了一间客栈,又开始过其阔绰生活。我在这里停留了两天,等待个机会逃脱;因为我这时连一点可以充抵押的东西也没有剩下了。然而我房子的窗太高,要在晚上爬出去偷走是不可能的。大概是第二天或是第三天的早上我悄悄地溜出了天阶,向外就跑;岂料我早就被人怀疑监视着,他们看见我离去,立即呼叫我回来,我只有无奈地转回头。

  我把真相供认了出来,但是得不着怜悯,我被逮捕了,拿我的是两个兵和一个警官。警官怀疑我是流氓匪徒之辈,把我审问了大约三小时,然后放了我入监狱。不过十六岁罢了,竟要跟盗贼和杀人犯同住在一起,受的待遇也与他们的无异。我比较好的礼貌于我一点帮补也没有。虽然第一晚,当做是一个特别人情,我领到的除了面包外还有点肉,但第二晚我就要捱监犯通常吃的日粮了—-粗面包和清水,晚餐时只有蔬菜,没有肉食。我实在苦极了。日夜禁锢着,我要离开囚室也不容许我。晚餐是这样糟,我第一天厌恶它至尝也不敢尝。第二天我也只吃了少许,第三天把它吃尽,第四天以后吃完了还巴不得再有多一点。第二天我向狱卒要一本圣经,不是要寻求它内里的福音,而是要来消遣时光。然而我得不到圣经。我就是这么样了:没有人与我同在,没有书,没有工作,只有大铁栅在我狭小的窗外。

  在第二天的晚上,我在梦中被门闩和锁匙的铿锵声闹醒了。三个大汉入了我的囚室。我惶恐地问他们究竟在干甚么,他们却只在笑我,继续试弄那铁栅,看我能不能逃走。过了几天,我发觉监禁在我隔邻的是个贼,我就尽量在厚木的板壁的一边跟他攀谈起来;过了不多久,狱官当作是对我特别开恩,允准了他过来与我同住一室。我们于是互相讲些所曾经历过的险事;而且到这时,我已经这么厚颜,这么坏,以至单讲我确曾犯的罪也不感到满足,更捏造些事实出来,来表示我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一天又一天我徒然等着被释放。过了十一、二天我和同囚那犯人闹起意见来,因此我们这两个可怜虫,更自己增加了苦头,天天相对无言。我在牢里的时候是从一八二一年十二月十八日起,到一八二二年一月十二日,狱卒来带我到警署去那天止。原来审问我的警官已经写了信给我在布朗斯威克的姑丈,而且又依他的意见,把我的行为通知了我父亲;我就留在狱中直到我父亲寄钱来给我作交通费,还客栈的债,和付在狱中的生活费。我这时实在是忘恩负义,与我同囚的犯人是对我有点恩义的,然而我虽然应承过替他传个音讯给他的姊姊,在出狱后却没有把这事办到。我的惩罚于我也没有裨益,虽然我正要归家见动了肝火的父亲,但在我离开我坐牢的市镇后两小时,我又找着一个坏蛋跟他走了一大段路。

  我到了海麦士烈本两天,我父亲也来到了。他很严厉的打了我一身,带我回到射内培克去,打算要我在那里住到复活节,然后送我入一间在哈雷的授古式教育的学校,好使我得点严谨的规则生活,长时受导师监视着。同时我自己收了几个学生,教他们拉丁文,法文,数学和德文文法。我尽量努力求学,以图得回父亲的欢心。外表看来,我的习惯确是堪成模范。我自己的学业进步了,我的学生也得益了,很快与我接近的人都喜欢我起来,也很快父亲把前事忘记得一乾二净。但是,一直我的心灵都和以前一样坏;我暗中依然经常犯着罪。

  我真坏透了,可以习惯地撒谎而不脸红。我只提我在离开这里之前所犯的许多罪中之一件,就可见我已坏到甚么程度。由于我的放纵生活,我欠了人家债,没法偿还;父亲除了我经常的正当消费再没有给我钱。一天,我从父亲领了钱后,故意在我的朋友间张扬了一番,然后佯说我的钱被人偷了,故意把衣箱的锁弄坏了,把六弦琴的箱也暴力弄开了。我装着十分惊慌的样子,连外衣也没有穿上,跑去见导师,告诉他我的钱被偷去了。我得着很多同情。其中有些朋友给我钱,凑够我装做失去了的数目;同时情形又容许我把我的债拖欠长些时间。但这件事的后果也不是好尝,因为那导师,虽然没有甚么证据,却是有理由怀疑我的,他以后再不充份信任我了。

  至于我自己的感觉里,虽然我已经很坏,但我差不多已经硬化了的良心也受不了这绝望中的大恶行为;以后我在导师的太太面前再不能感到舒服;她曾经在我病中,像慈母一样看顾过我,如今我却这么不仁地给她苦头。神当时不就把我毁灭,可也算慈爱长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