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教学定律

1．教学有其固有的规律，正如环绕行星的卫星运转，或各样有机体的生长，也有其固有规律一样。教学过程借助一些特定的力量。这些力量所产生的效果就像太阳升起必定带来白昼一样有规律且确定。一名教师所做的事，就是通过一些自然中介产生一些自然的效果。脑力活动中存在确定的因果关系（即使不总是很明显），就像物体的运动一定有其因果关系一样。脑力有其思想法则、感觉法则和意志法则，而且这些法则是固定不变的-虽然它们是精神的产物，而不是物质的产物。

2．对任何过程规律（无论是心理过程还是物理过程）的发现，都会使了解这些规律并能利用合宜条件的人有机会将过程置于他的掌管之下。了解电流规律的人，可以通过海洋传递信息；知道太阳发光原理的人，可以借着阳光画出肖像画或风景画。因此，掌握了教学规律的人，可以将知识传递到灵魂深处，将永恒的真理雕刻于人的心版之上。人如果希望有所收获，就需要遵守农作物生长的自然规律；人如果希望成功地教育孩童，就需要遵循教育规律（也就是关于心智特性的规律）。无论在精神世界还是物质世界，人如果不使用那些能产生效果的相应方法，他就不可能有任何成果。只有当他遵守了自然定律时（无论是有意地还是无意地），他才有能力掌管自然的力量。

教学是什么

3．从最简单的意义上讲，教学就是知识的交流。这种知识可以是事实，也可以是真理；可以是宗教教义，也可以是道德法则；可以是生命故事，也可以是艺术过程。知识的传授可以通过言传，也可以通过身教；可以借助手势，也可以使用实物或事例。教学可以是教导或施加影响（视其目标而定）—训练脑力、增强智力、灌输原则、塑造品格。无论教学的实质、模式或目标是什么，教学活动本身究其本质总是指向同样的行为：知识的交流。它是将某个人自己头脑中的图像描绘在另一个人的脑海中，即让学生明白教师所知道且渴望交流的真理，并随后形成自己的思想和理解。进一步讲，这里使用的“交流（communication）”一词，并不意味着将一个人头脑中的某种东西传送到另一个人那里，而是帮助另一个人的头脑中再生出同样的知识，从而让两人都拥有共同的知识。

七大要素

4．想要发现任何现象背后的规律，我们需要将这种现象置于科学分析之下，研究其每个单独的部分。如果对一个完整的教学行为进行分析，我们会发现它包含七个明显的要素或因素：（1）两个个体要素- 一名教师和一名学生。（2）两种脑力要素，即一种共同的语言或交流媒介，以及需要交流的一门功课或一个真理。（3）三种功能性的行为或过程，即教师的行为，学生的行为，以及最后用来检验或巩固结果的环节。

5．这些因素是构成任何一种圆满或完整的教学行为的关键要素。无论是需要三分钟说明的一个事实，还是需要数小时来做的报告，如果我们希望能有效完成教学行为，就需要这七个要素同时出现。我们决不能省略其中任何一个要素，也没有必要增加一个要素。当我们讲述任何一种完整的教学哲理时，我们都不能不包括这七大要素。如果有真正的关于教学的科学，那它一定存在于这七大要素的规律及其相互关系中。若不是基于这些要素和其中的规律，人们不可能发现或设计出真正的或成功的教学艺术。

6．为了发现这七大要素的规律，让我们在以下这个回顾列表中再仔细地将其浏览一遍：（1）教师；（2）学生；（3）一种语言或媒介；（4）一门课程或一个真理；（5）教师的工作；（6）学生的工作；（7）用以确定、完善、巩固已完成工作的复习行为。这七大要素中，任何一个要素都必有其自身鲜明的特征，这难道不是显然的事实吗？这种本质特征使每个要素都区别于其他要素（其他所有要素），每个要素都根据自己的特征和功能进入现场，扮演自己的角色。每个要素都是一个独特的存在或本质的事实。由于自然界的每一种事实都是某种自然规律的产物或证据，这里描述的每种要素，也有其主要的功能定律或行为定律，把它们合在一起，就构成了教育的七大定律。

7．坚持主张这一点似乎有点琐碎。有人会说，“没有教师，没有学生，没有语言，没有课程，没有教师教，没有学生学，当然就不可能有教学；或者说，如果到了最后，我们需要确认我们的教学是成功的，结果是完美的，我们就需要适当地回顾，否则就不会有教育。所有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无需声明。”同样显而易见的是，当种子、土壤、热量、阳光、水分适度配搭时，就会长出植物，直至最后收获。然而，这些普遍事实虽显而易见，却不妨碍其中隐藏着某些最深刻、最奥秘的自然定律。同样，简单的教学行为中，可能也隐藏着精神生活和行为中某些最有效、最重要的规则。

显明的规律

8．这些规律并不是模糊不清、很难发现的。它们是如此简单自然，几乎是自发地显明给任何一个用心注意这些事实的人。如下所示，我们将这七个规律嵌入到了最简单的描述中。

（1）教师是一个了解所需教导的课程或真理的人。

（2）学习者是一个带着兴趣来上特定课程的人。

（3）教师和学习者之间使用的语言媒介必须是两者都熟知的。

（4）要学的课程必须可以按照学习者已知的知识来进行解释，即未知的必须通过已知的来解释。

（5）教学行为唤醒或使用了学生的心智，从而在其头脑中形成对概念或思想的求知欲。

（6）学习行为就是在自己理解新理念和真理的过程中深入思考。

（7）测试或对已完成教学的检验-结束或巩固的过程-必须是对所教知识的重新回顾、重新思考、重新认识和重新创造。

规则形式的定律

9．这些定义和描述简单明了，无需争辩或证明，但是如果我们以教学规则来表述时，它们作为基本定律的力量就可以更清楚地被我们所认识。针对教师时，这些定律可以有如下描述：

I 透彻了解你想讲授的课程。换句话说，对所教课程有充分的准备和清楚的理解。

II 引起并且保持学生对课程的注意力和兴趣。拒绝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进行教学。

皿 从语言清晰生动的原则出发，使用学生和教师都明白的言语。

IV 从学生已经熟知的关于这门课程或科目的（背景）知识开始，简单、轻松、自然地进入未知领域，即用已知解释未知。

V 利用学生自己的心智，激发其自身活力。让他自己在教师解释之前就尽可能更多地进行思考，从而成为真理的发现者。

VI 要求学生在头脑中重新加工他正在学习的功课-仔细考虑它的各个构成部分、证据、各种关系及各种应用，直到可以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

VI复习，复习，再复习。准确再现旧知识，通过新思考加深对旧知识的理解，纠正错误的观念，达成正确的认知。

成功教学的要素

10．这些规则和那些被简要阐明并作为预设的定律，是所有成功教学的基础，决定教学的成败。从广义上讲，无需添加任何一个，也决不能删减任何一个。如果教师能够彻底掌握并且使用这些定律，如果他也能够维持所需的良好秩序，保证自己自由地、不受干扰地教学，那么他就不可能成为一个失败的教师。无序、吵闹和混乱将会妨碍并阻止我们得到渴望的结果，就像经常性地扰动弄 乱一些化学元素时，就不会形成在遵循化学规律时可以生成的化合物。良好的秩序是保证优质教育的前提条件。

11．就像所有重要的自然规律一样，这些教学定律乍看似乎都是简单的事实，明显到几乎无需这样正式的阐述，简单到无需解释就能其义自现。然而，就像所有的基本真理一样，这些定律看上去简单，实际却不尽然。尽管每条定律自身是恒定不变的，它在不同心智的人身上却会有不同的应用方式，从而产生不同的效果。每条定律也快速地与其他定律和事实发生着连续不断的、广泛的联系，直至达到教学技术的极限。实际上，认真学习这七大定律的时候（出现在接下来的各章中），我们会接触到教育领域的每个宝贵原则，以及教师工作中用到的每项实际规则。

12．这些定律涵盖所有科目和所有年级的教学，因为它们是让观点从一个头脑传递到另一个头脑或让无知变为已知的基本条件。无论是对大学教授还是对普通学校的普通教师，无论是教导数学还是教导圣经真理，这些定律都同等有效。相应地，由于需要传授的真理非常重要，又很难理解，或者由于需要教导的学生不仅年幼，而且无知，这些定律更应该被认真遵守。

13．无疑，有些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定律，他们也没有刻意去遵循，但是他们也是非常成功的教师。正如有些人没有任何关于地心引力的理论知识，仍然可以安全地行走；正如有些人从来没有学过语法知识，仍然可以说出智慧的话语。就像不懂乐谱只靠耳朵弹奏乐器的音乐家一样，这些“天生的教师”（人们通常这样称呼他们）从实践中学到了教学定律，并且习惯性地遵守这些定律。几乎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成功来自于遵守定律，而不是违背定律。他们本能地捕捉到了成功的秘密，靠着一点点直觉，做着别人按照规律、通过思考所做的事情。如果我们仔细研究他们的方法，就会发现他们多么认真地遵守着这些原则。如果有例外的话，通常是这样的情况：他们对某些规则（通常是前三个）的熟练掌握使得他们可以不那么注意其他规律。对于那些不属于“天生的教师”行列的人，了解这些定律是极其必要的。

技巧和热情

14．我们不必担心，对教学定律的研究，会导致用冷漠机械的工作方式，来取代那种倍受推崇和赞誉的、饱含热心和激情的教学。真正的技能会激发热情，从而点燃并且保持热情。反之，热情之火会因为失败的打击而被浇灭。工人对自己工作的真正热爱，会伴随着他的工作能力一起增强。当热情得到智力的引导，并且拥有技能做装备时，才会获得更大的成就，而许多缺乏热情天性（这本来就是罕见的天赋）的人更需要遵守定律，并且凭着技能去工作，否则就会失败。

15．浅薄的负责人和学校董事会经常偏好于那些有工作热情的教师，而不是那些单纯受过良好教育或富有经验的教师。他们不无道理地认为，与那些对工作漫不经心、没有热情、只是完成任务并不关心结果的饱学之士相比，学识浅薄、缺乏经验、却有工作热情的教师会取得更大的成就。但是，为什么要么选择无知的狂热者，要么选择渊博的偷懒者呢？因为并非只是那些没有经验的无知的人拥有热情，同样也并不是所有沉着冷静的人都是偷懒者。良心、是非和责任感，常常存在于那难觅热情之火或热情之火已经熄灭的地方。在与艺术相关的领域，来源于技巧的热情（即做擅长之事时所经历的喜悦）要比来源于生动感觉的热情产生更好的效果。老兵们稳健的行军比那些新兵冒失的急冲更有震撼的力量。不论在学校还是在商店，世界上干得最好的工作都是那些沉着老练、不断坚持、技术娴熟的工作人员完成的，因为他们知道怎样最好地使用自己的工具，怎样竭力达到目标。在热情方面，可能没有哪个教师能超过裴斯塔洛齐了，但是也很少有人能做得更糟。

16．但是对基于教学定律的系统教学反对最强烈的人，当数主日学校的教师、牧师和其他人了。他们认为，主日学校的主要目标在于传达信仰，使人归信，而不是教导；即使需要熟练的教学，热心感染人的心灵、认真劝导人的良心发现（这些目标）要比教学重要得多。没有人否认这类劝导和感染的价值。也没有人否认，不论是普通学校还是主日学校，教师的责任是利用所有恰当的机会塑造学生。但是，主日学校教师的诉求基于什么呢？难道不是圣经真理吗？什么样的宗教劝导能像清楚无误的圣经真理（以“神这样说”开始的不可能出错的话）一样，进入人的头脑从而对人产生持久影响力呢？有哪个牧师比随时讲圣经的穆迪（Moody）引领更多的人信主呢？对于教师和学生来说，有哪个规定比主的“应当查考圣经”更好呢？保罗“本着圣经”与怀着偏见的犹太人和好挑刺的希腊人“辩论”，还有谁做得比他更好呢？如果要在仅仅感染人心的热情教师与冷酷扼杀心灵的铁石心肠之间做出选择的话，我绝对会选择前者。但是为什么要在这两者之中选择呢？难道在蒸汽与寒冰之间没有健康的生命之水吗？心灵闪烁着圣经真理之火、熟练引领学生明白同样真理的教师，难道会缺乏鼓舞人心的力量吗？圣经真理本身-上帝的话语-难道没有唤醒良心、改变灵魂的力量吗？

17．我们把这些问题留在这里，你们可以找到它们正确的答案。如果这些问题阻止了普通学校和主日学校怀疑这种真正教学的倾向，如果这些问题让那些主日学校的负责人相信：重大的教学定律就是上帝自己的定律，因此需要在研究圣经、学习圣经的过程中忠实地遵守，那么它们就已经完全达到了（作者）的目的。

对教师的寄语

18．我们将在其他章节中详细讨论这七大定律的理论与意义，在此我们只想劝导教师（尤其是主日学教师）高度重视这些定律。你多长时间会有一次这样的渴望：站在那些还没有看见真理的上帝的子民面前，希望自己有能力进入这些年轻人的心灵深处，在他们的心田种下科学真理或带来生命的福音真理？多少次，你想方设法、竭尽全力引导这些年轻人明白圣经的深刻真理，多少次又近乎绝望地发现，你没有能力掌握他们的思想，你也没有能力确保他们结出属灵的果子？没有钥匙可以打开学生灵魂深处的大门；没有眼镜让你能够洞察他们神秘的忧郁；但是你可以通过一些沟通的电缆把你自己的思想传递到这些孩子的心里，唤醒这些年轻的心灵来接受它，而这些电缆就存在于公共的重大定律里。按照自己形象创造我们的造物主，设定了我们的心智可以明白的精神定律，使得这种教学艺术能够让真理和思想在人们之间传递。

19．评论。在探讨这些定律的过程中，一定会出现一些貌似重复的地方。它们就像分布于一块公共领地上的七座不同高度的小山峰。当我们一个接一个地爬这些小山的时候，从山顶上看见的山下风景点将会出现在不同的角度里，但是这些风景点总是以新的形式出现，带给我们新的感受。两个或更多定律共有的真理将会出现简单的重复。新的分组将表明新的关系，使那些认真的学生能够看到新的角度和新的用途。这些重复之处不无用处，因为它们会重复教学艺术中的一些最重要的特征，并且使年轻教师们对于那些需要经常注意的原则有更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