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残老队里后
(一) 生活的片段
在残老队里,年轻的人很少,一般都是从50到80岁左右的老人。除了患严重疾病的人以外,其余的残老一概都得尽力劳动。有一部份人养猪,这种工作非常辛苦;还有一些人种植猪饲料。这两种人都要从生活室走到猪棚一带去劳动。遇到下雨或下雪天,路途泥泞,行走艰难。不种猪饲料的人,就栽种蔬菜,供给队部工作人员和他们的家属以及残老食用。
残老们种的西瓜和蕃茄都给队长们和队部工作人员享受;最好、最嫩的蔬菜、西瓜和蕃茄等,都由总队长暗暗地夜晚拿回家去,次好的就由队部其他工作人员买去;然后劳改人员中被队长选为“农场职工”(已恢复公民权)的可以买余剩中较好的蔬菜;极坏的供给残老食用。残老所吃的酱菜是从农民或小商店买来,这些食物价钱昂贵,品质低劣。付出的开支全都算在残老伙食费上,因为劳改局发给每个残老伙食费每月12元。由于管事的队长是高级干部的子女,年纪轻轻,办事没有经验,又不负责任,购买的大包粉丝里面,常裹着许多杂草;购买的许多捆木柴,每捆里面夹着一块块的大石头。每逢节日或是休息日,总队长以改善残老队的伙食为名,以肥己为实,他们做了许多价廉物美的肉包子带回家去。平时伙房里的炊事员每天替他们做好了点心,送到办公室给队长们享受。他们在办公室里坐着,一面吃着瓜子,一面聊天;残老们却在炎热的烈日下或是冰冻的雪地中如牛如马不歇地劳动着。
除了种蔬菜、西瓜等外,还要种商品粮食──油菜、花生以及麦子等。名义上是政府供养残老,实际上是残老为政府工作人员拼命效劳。残老们不但风雨无阻地竭力劳动外,还经常像奴隶一样受到鄙视和辱骂,使他们受到精神上的折磨。记得5月份是我们最繁忙的季节,那月26日半夜,人人拿着电筒与镰刀到菜田去割油菜。6月7日天尚未亮就到田里去割麦子;割完以后,要搬运到晒谷场去脱粒,未熟透的要放在日光下翻晒。
翻晒的工作格外辛苦,不能有歇息。那段时期分派我的工作就是翻晒和搬运。凡在晒谷场劳动的人,都是尽力而为,谁也不敢偷懒;可是那值勤的财务队长很晚才走到场地,看了还不满意。她用极其鄙夷的口吻批评着:“都是一些‘七翘八裂’[注1]无用的人!”她不参加劳动,高高在上还不高兴;她认为我们这些蠢笨无用的人哪能办好事情!
我听了她的话,非但不气愤,反而感谢我这位统管万有的主宰。他没有藐视,也没有憎恶──非但不憎恶,而且抬举他们成为天国大使,这是多么高贵!多么荣幸!世人没有恨我们基督徒以前,已经恨了主耶稣。然而他已升入高天,坐在至高者右边。想到了他,我心中就有欢喜快乐。不但如此,主也藉着一些事物叫我明白他的看顾,因此得到了安慰。
一天我走在路上时,忽然看见外甥女忠慈拿着旅行袋走了过来。她特地从上海到安徽农场来看我!她趁回山东以前,特地利用机会来看我一次,在我这里住了7天,在属灵方面彼此有些交通。每天收工后,我们二人同心合意地赞美和祈祷。她从上海又替我带来一些营养食品,因为残老队的伙食坏得不可言喻。遇到节日才有些荤菜,总队长却拣选美好的部份供给她所欢喜又对她个人有利的人;对我们这些被他们看为仇敌的人,分到的是一些骨头之类的食品。当然,这比一点都没有分到稍好一些。
(二)鸡也闹饥荒
时间飞也似地过去,到了11月,总队长叫我去养鸡,却不发鸡饲料。可怜的鸡也遭受饥荒了。十几只鸡交我看养,鸡蛋是由他人保管,完全归到队部,供队长们食用。鸡是供给队长们节日吃的,我要管好,不能被人偷去,也不许它们到菜田里去吃菜。既不许鸡去吃菜,又没有稻谷或是糠皮等饲料,拿什么喂养它们呢?我实在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只好返到天父面前来为鸡食祷告了。
这位听祷告的主,他不但供给我的需用,而且他也为我所养的一些鸡预备了食物。那些时候,残老们除了从食堂领取粥饭以外,还可以去拿山芋。有些病房里的老人以及住家户[注1]的残老,都非常爱护我。她们自动将多余的粥饭以及山芋等清晨就送来给我。还有一个在食堂里烧饭的哑吧,每次挑了一担食米到河边去淘洗时,就总要捧一大把食米给我,叫我可以喂养这一群鸡。有时我给哑吧吃几块糖,她就得意洋洋地走了。那时天父给我的话是:
信心不停止,耶稣是近;
信心不停止,无事可畏惊!
信心不停止,此路最好;
信心在夜里,如在白昼。
在鸡群中有一只母鸡,很会生蛋。它每天早晨不吃稀饭;当我走路时,它就跟在我的身旁,还用尖嘴啄我的手背。它藉此告诉我,它不要吃稀饭,要吃乾饭、大米或稻谷。我知道稀饭不能满足它的需要时,就将哑巴给我的大米撒到别的鸡看不见的角落里,让它独自去吃。有时农场里运来一些稻草,为了修理草房和收藏山芋所用。我就利用空余时间去摘一些未曾打尽的稻谷,将摘下来的稻谷供养它们。它们饥饿时,总是到我这里来讨食物吃。
这样小的动物,能意识到谁是喂养它们的人;可惜许多世人却不认识赐给他们生命气息的神!难怪《以赛亚书》一章2~3节说:“天啊,要听!地啊,侧耳而听!因为耶和华说:‘我养育儿女,将他们养大,他们竟悖逆我。牛认识主人,驴认识主人的槽,以色列却不认识,我的民却不留意。’”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一只母鸡到鸡窝里去生蛋时,它就像去办公事一样,很认真地走进鸡窝,路旁的事它一概不看不管。这时会有一只平日与它常在一起的公鸡跟随着它,也走到生蛋的鸡窝旁边,一直等候在门旁,有时等在半路上,直到它生了蛋,再陪着它一同走到鸡群的场地。从鸡场走到生蛋的鸡房,相距约有100公尺,但是它们一同前往,一同回到鸡场,一点不会弄错。
母鸡尚且有这样的悟性,能从很远的地方走到自己的窝里去生蛋,世人却不知道敬拜、感谢这位赐人空气、日光、雨露、食物、矿藏等等的神!这是多么令人伤心、叹息的事呢!主啊,求你赐给我们属天的智慧!
在养鸡的时候,另有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有时两只公鸡围着一只母鸡争斗得很厉害,甚至斗得一只在前面逃,另一只在后面追。100多公尺的路程,它们会一圈又一圈地追个不停,如同两只公鸡赛跑一样。
从这些事上,使我想到有许多信徒向着耶稣的爱,还没有公鸡那样坚毅纯一;他们不愿意为主有所舍弃,也不像公鸡那样肯付代价。我们时常与罪恶妥协,贪爱肉体的舒适。这是多么亏欠主啊!《哥林多后书》十一章2~3节说:“我为你们起的愤恨,原是神那样的愤恨;因为我曾把你们许配一个丈夫,要把你们如同贞洁的童女,献给基督。我只怕你们的心或偏于邪,失去那向基督所存纯一清洁的心,就像蛇用诡诈诱惑了夏娃一样。”
每逢节日,队长都要从鸡窝里捉去一些鸡,分给每一位队长的家属。有的公鸡非常敏感;它们一听见鸡叫的声音,就去躲藏在外面,无论如何不肯回进鸡窝。那种恐惧的心理,无法形容。幸而过了一段时间,队长之间的情况有了变动,我看(养)鸡一事就完全停止了。
写到这里,不能不想到有许多罪人不想到神的审判大日有一天要来临,他们也不思索:“自己的生命有一天要结束,灵魂怎么办?”对于这些,他们一点也不考虑,这是多么危险啊!
(三)支持“反改造”
停止养鸡以后,队长分配我去看守菜田。因为农民常在田间往来,放牛的农民时常让牛来吃田里的黄豆,有些农民拿着竹篮来偷黄瓜、红豆、西瓜、冬瓜等等。队长就派人在夜里、早晨、下午值班,看守菜地。除了看守菜地外,值班人员每天还要在田里劳动二小时,无论是挖洞种菜、扛水、浇水、除草以及其他田里的工作,都得去做。
一天我在花生田里除草的时候,发现了几棵凤仙花,有红色、白色、紫色、粉红色等。我就将这些凤仙花拔了出来,又用杂草盖上,不让它们被太阳晒乾,收工的时候就拿到屋檐下去栽种。多年未曾种植花草的我,那次却非常顺利、成功。每天早晚我浇上一些水,一棵棵都长得非常美丽,而且开花结子。正如《雅歌书》一章14节说:“我以我的良人为一棵凤仙花,在隐基底葡萄园中。”据说,凡是有凤仙花的地方,蛇就不会来了。求主使我将他放在我的心里,一心高举他,不让魔鬼在我身上有一点工作的余地。《雅各书》四章17节说:“故此你们要顺服神,务要抵挡魔鬼,魔鬼就必离开你们逃跑了。”愿主使以上的经文成为我行走天路随时随在的经历。
光阴荏苒,不知不觉又到了年终评审的时候。“评审”是对有“帽子”之人──被认为“敌人”说的。无帽子的人是年终总结;有帽子的人要被众人评议审查──让别人根据他们自己的想法和看法,辱骂或批评我们的言语和行动,还要美其名曰这是对我们的“帮助”。
有一个精神病犯,两天不出工,也不吃饭。我趁生活室无人的时候,给了她几块饼干。她拿了饼干慢慢地吃,恰巧被从室外进来窥探的人看见了,她就去报告队长。队长不问青红皂白,就在小组长面前说我支撑了“反改造”的腰──支持反对政府、不肯改造的人。说她不肯吃饭,是因为有饼干吃,所以她不出工了。到了年终评审时,在交到劳改局的表格里,就填上了这一条。虽然如此,我内心并不着急,也不气愤,只有完全交在主的手里。想不到为了这件事,到第二年年终评审时,生活室里已调换了小组长,这个小组长不调查研究,仍将1975年的这条评论又写了上去。本来一年的事已经评过就算了,可是为了这几块饼乾,两年的年终评审都写上了这条“罪状”。靠着主的能力,我不去与她们争辩,只要我的主知道就够了。
那年冬天,从市监里又出来了一些人。有一个人经常弯着腰,看上去年纪还很轻。在别人忙着将行李等物搬进生活室时,她一个人却在生活室外坐着不动,她的东西都摊在地上。这时神的话感动我:“没有人帮助的困苦人,他也要搭救。”我就将她的行李搬到分配给她的床位上。后来她生病了,我就暗暗地烧了两只鸡蛋给她吃。我的劳动任务是值班看守菜田里的农作物,工作时间与其他的人不一样,我就趁机对她传了福音。
这个人经常要说一些不满意政府的话,所以经常受到批斗。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有求主赐我智慧,使我知道应当怎样真实地帮助她。我若是与别人一样去批斗她,她会更难受,而且要影响传福音的事工。我只有为此祷告。神听了我的祷告──每次批斗她的时候,总是轮到我值班;偶而碰到不值班时,我只有内心默默地祷告,求主管理一切。神也给我聪明,不说一句使她心里难受的话。
年终评审时,小组长又提到我同情了“反改造”。有时候,有些人为了讨好队长,常常欺侮那些被定为“反改造”的人。我却不能站在他们一边来欺侮这些可怜的人们,因此他们就说我“没有立场”、“同情反改造”。那时我的回答是:“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们听了也无可奈何。
(四)突袭“老狐狸”
有一次小组长对我说:“如果大家都信仰基督教,国家不是要灭亡了吗?”我就回答说:“国家怎么会灭亡呢?孙中山先生被我国领导人称为大革命家、革命先辈,他不也是个基督徒吗?”结果在年终评审时,她又将我信仰基督一事写在表格上。她们虽然这样一次又一次将这事写在年终总结上,我心里仍然充满了平安,因为我深信我所信的神是在一切之上。
这个小组长一天到晚写条子,专门向队长汇报别人。生活室里极小的事,她都要上报,对我的事更加不公正。有一个睡在我旁边的人,一点不讲道理。她床铺下面有一根大而圆的粗竹竿撑着,因为她有迷信思想,不能在圆竹两边放东西,就放在靠近我一边的地方。我的东西只能放在床横头,甚至不能差一分的地方;别的地方又不可以安放。但是她坚决把东西推过来;当时我也凭着血气,无论如何不肯让她。小组长却装作看不见一样,也不来管理这事。那时候我心里一面向主认错,一方面求主捆绑撒但,不让撒但藉着人来陷害我。这样祷告以后,忽然有人去叫了一些身强力壮的人来,一定要将她的东西放在圆柱的另一边,又狠狠地批评了她,才算了事。
还有一次,这个蛮不讲理的人将我已经晾好了衣服的地方强占了去,要用来晾她自己的衣服。她又将我的一把锄头拿了去自己使用。对于这样的事,这个小组长始终不说一句公道话。当时我心里有些气愤,不过觉得仍然要将一切事交给我所信靠的神,不必与这个蛮不讲理的人去争论。想不到在1977年5月7日,这个蛮不讲理的人竟在食堂里当着许多人的面骂这个小组长是“老狐狸”。这么一说,小组长就非常生气。接着还有一个患高血压的病人,平日一直被小组长宠爱,因为这病人经常赠送给她一些食品;那天中午竟然也跟着责骂她是“老狐狸”。这样小组长更气愤了!她从食堂回到生活室,怒发冲冠,面红耳赤,暴跳如雷,甚至要用鞋底去殴打那患高血压的人。
恰巧我从值班处(看守菜田)回到生活室,一看见这种情况,立刻就把她们二人隔开。我就站在她们中间,竭力劝阻她。哪知小组长就在一面吃饭、一面气愤谩骂时,她的右手突然发麻,舌头也弯不过来了。我即刻问另一位小组长,能否给她服维生素B1?生活室的人都说可以;我就给她服了两片维生素B1。后来她呕吐了,将所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我们立刻去请医务人员来,又请了医生来打针,最后将她抬到山上特别病房里。到了半夜,她就去世了。
主耶稣曾对跟从他的人说:“要柔和谦卑。”这对我们的身体和灵命都是有益的。经上说:“靠马得救是枉然的;马也不能因力大救人”(诗33:17)。
(五)嘴忽然歪斜
我们队里虽然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弱病残者,但是总队长为了自己丈夫(她丈夫在男队)的光荣,竭力推动和指使我们去割青草──绿肥──支援男队。每人都要在休息时间去割一定重量的野草。
在生活室里有一个妇女,她就像撒玛利亚妇人一样,曾经有过几个丈夫,可是最后一个丈夫也没有了。有的抛弃了她,有的去劳动改造。留下一个女儿,后来结了婚,住到河南开封去了。这妇人的性情直爽,生活困难。虽然她竭尽全力劳动,可是因为她在队长面前不会阿谀奉承,有时反而说些没有智慧的话,队长对她印象很坏。
她的脾气非常急躁,经常要与别人争吵。农历年初一早晨,她做一件新棉衣,做了一半,线忽然找不到了,她着急得很。我见她急着要做好这件新衣,以便在新年时穿上,就将我的针线包交给她使用。她拿出了一团线,用的时候就对我说,这团线是她的。我觉得她真可怜,就到她的身旁去代她找线,果然她的那团线就在她棉衣的袖子里找到了。她才知道自己的错误,并且觉得自己的冒失。
后来,圣灵带领我趁她做鞋子和纳鞋底时,将福音传给她听。但是在生活室里,不方便说太多的话,于是趁着割绿肥的机会,对她传讲了救恩。我们离开人群,一边割草,一边我就将主耶稣怎样拯救罪人的要道告诉了她。她听了以后,乐意接受主耶稣为她的救主。我又教她祷告,求主给她能力,不要与别人争吵。这样讲给她听了以后,我们又割了一些绿肥。要回生活室时,她看我篮子里的绿肥比她的少,她就赶紧割了一大把绿肥塞在我的篮子里,这样就增加了我割的绿肥的重量。
想不到过了大约一个礼拜,为了一把割草的镰刀,她又与人发生了口角。当夜她的嘴歪了,呕吐后昏迷不醒,直到死时她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幸而在割绿肥时我找机会对她传了福音,否则我的心灵将会受到多重的谴责呢!
在割绿肥的时候,还有一个患深度近视的人,别人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老强调”:因为她经常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总喜欢随从自己的意思行事。不管别人对她提的意见对或不对,她一概不接受,所以没有人愿意与她接近。她的内心经常苦闷。她本来已经享受劳保,每月可拿到80~90元的退休金。文化大革命时,有人揭发她是“地主”,被人揪出来批斗。她感到做人的空虚,就用煤气自杀。哪知煤气管装得不好,她本人没有死掉,却薰死了楼上一位邻居。结果她被那家邻居殴打,甚至一只眼睛被打瞎了,她的全部财产也被没收,最后被投入了监狱。刑满后,她到农场劳动改造。
她也是一个戴帽子的人,被认为是“敌人”。这次割绿肥没有人愿意同她一起到绿肥茂盛之地去割草。主又使我想到这是他赐给我的机会,于是我们一同走到无人之地去割草,同时我对她又畅谈了主奇妙的救恩。感谢主!她承认了自己的罪,乐意接受主耶稣为她的救主。
一天,她在生活室里忽然昏倒了。当时,她心里还比较清楚,就默默祷告,恳求主拯救她。神听了她的呼求,使她逐渐苏醒过来。以后,她的妹妹替她申诉,使她回到妹妹家里,每月也可以领取退休工资。这样,她就住在家里,安度晚年。
(六)不要她值班
在第七章末了,我曾提到上海市监狱发给我的一顶蚊帐,成了我与主交谈的密室。在残老队里,每天黎明前、半夜里或是等别人睡着了,我就在蚊帐内跪在棉被里读主的话。我在1975年1月从家里带去的《使徒行传》、《诗篇》与《来自上面能力的秘诀》,是我每天黎明前的必读之物。没有与任何人接触以前,先到主前倾听他的声音,并且与他有亲切的交通──是不能放在工作以后的。
夜晚我每日读《诗篇》。读的时候必须非常小心,免得被人发觉了,否则书就要被没收。如果没有神的话,我的灵命就无法得到滋润、喂养,生活就没有力量,我就不能得胜一切困难、欺压、藐视、攻击、以及身体和精神的疲劳等等。为了各种需要,除了向主倾心吐意以外,我每天必须很留心地阅读神的话,直到我得着主对我所说的话──无论是安慰、责备、引导、指示、赦免等等。由于时间不足,我读的数量不多,质量却很高。
当我读到《诗篇》第9篇8节的话:“穷乏人必不永久被忘,困苦人的指望必不永远落空”时,我就非常欢喜快乐,正如同主亲自在我身旁安慰我一般。我读完以后,想了又想,背了又背,的确比得着许多金银财宝、佳肴美味还要欢喜。从《使徒行传》里我又看到腓利、司提反与保罗等,他们是怎样被圣灵充满、随从圣灵的引导而行事的。这些话给了我新的指示、能力及盼望,使我甘心情愿地跟从主的脚踪去行走摆在我面前的路程;使我可以在诸般苦难中过忍耐、谦卑、仁爱、喜乐、和平、依靠与交托的生活,不怕任何误会、威胁、怒骂、白眼、恐吓或陷害,相反这一切都成了推动我前进的车轮;使我能上到更高的山上与主有更亲密的交通;而且藉着从主而得的能力,去得胜一切仇敌──非但得胜,还可以获得战利品。
在残老队里,除了精神上的重压以外,寒冷的气候对我这患有肺气肿、心脏、肾脏、关节炎等病症的人,都是不利的;然而有我的良人作我的伴侣,我就有胆量、又能很愉快地去行走艰险的道路。记得有一次,路上已结了一层冻冰。在平地上走路已是很滑,容易跌跤,何况走山路呢?那天在离生活室较远之处修筑堤坝,从堤坝回到生活室有两条路:一条是大路,比较好走,可是花的时间要长一些;另一条是田埂窄路,花的时间很短。可是这条路不但狭窄,而且是既高又陡的山路。左下边是水稻田,右下边是深沟;一不小心就会掉在冰水里,无法爬上来。
那天,我一个人走这条窄路,手里拿着锄头当拐杖。走的时候,我一点不敢看周围,也不敢看下面,只是向前看,内心与主默默地交通。疲乏的双脚,一步又一步很小心谨慎地向着生活室走去。感谢主,最后他终于带领我到达了目的地。行走世上的艰难道路尚且如此,何况行走崎岖不平的天路呢?岂不更应当穿戴神所赐的全副军装、手中拿着圣灵的宝剑──神的真道,不看环境,不看自己,不看撒但的权势,一心向着主的标竿前进吗?我岂不更要靠着良人,儆醒不倦,不间歇地与他联合,才不会滑到下边深沟──魔鬼的陷井里──去吗?
在农场里,撒但经常藉着一些人的煽动,以至心灵被惹动。有时候照顾了这个人,另一个就会嫉妒──除了加油添酱地汇报队长以外,还要在生活室里谩骂。更可恶的是在年终评审时,把你一条条“罪状”都写在上交到劳改局的表格里。她们这样做的目的,是要使人“永世不得翻身”[注2]。
基督徒怎样来对待他们呢?心灵被惹动而气愤吗?与人争辩吗?不!唯一的方法是:凭信心藉着祷告交给主,而且对撒但说:“人都不要搅扰我,因为我身上带着耶稣的印记”(加6:17)。除了平日祷告以外,有时还要禁食祷告,或是恒切祷告,来对付撒但,使撒但的火箭完全失去效力。
有一位神的仆人说:“祷告的能力,在乎祷告的坚忍”──这是不错的。每天我在值班时,常常在菜田埂上走来走去地祈求我所属、所事奉的神,求他保守我到底。我又求他领我到那比我更高的磐石。果然,神垂听了我这样的祷告。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1976年12月15日晚上,我收到大姐从上海寄给我的一个邮包。由于我被认为是他们的敌人,我的邮包必须在办公室拆开,一定要被财务队长检查过。
这个财务队长是个极端傲慢又狂妄的人,曾被生产队里的一些青年拒绝,上级就把她分派到残老队里来工作。一般残老对她唯命是从。她对上奉承,对下欺压。上级发给全队每个劳动的人一件雨衣,她却扣留一部份,不肯完全发给凡参加劳动的人。这样她就可以报功了;她要一部份人自己到上海去购买。一件雨衣要几元人民币,室外劳动还要买长统靴子;一双靴子又要6元多。许多没有接济的人,哪来这么多钱买这买那呢?所以许多人对她敢怒而不敢言。她又经常骂我是“四类分子”;有熟人来看我时,她就骂他们“与四类分子勾搭”。
这次大姐寄给我的邮包,里面有两听炼乳。她看见了就大发雷霆,将一听炼乳在桌上狠狠地敲击,又大声谩骂说:“四类分子还吃这样的高档品!”她这种蛮不讲理拍台子的态度,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的──在分局或在监狱里都没有看见过。
我听了,不得不安静地回答说:“我没有叫家里人寄食物来,是她们自己寄来的。”
她还是骂不绝口,说:“以后要将邮包退回去!”
我仍很安静地回答道:“退回去好了。”
那时还有其他拿邮包的人在室内,因此她认为我的话有损她的尊严。邮包拿完后,她就吩咐人来叫我去讯问。
我的回答是:“我没有写信叫家里的人寄邮包来;是她们自己寄来的。”
后来,她可能也感觉自己的言语太粗暴了,就稍微缓和地说:“这种高档品,难得寄来,算了吧!”
我就接着说:“今年一年我一共才收到两个邮包,不算多吧?”她也就无言可答了。
到了1977年1月1日。元旦前一天,队里就布置:凡是“戴帽子”的人,元旦那天从上午9时劳动到11时,其余时间可以休息。可是我下午要值班,11时要到食堂去拿饭。拿好以后,就要到山上去看管菜田,一直要看守到傍晚6时才能下班。
按理来说,戴帽子的人上午这两个钟点的劳动,值班的人不必去做,否则非但没有休息,反而比平日的劳动更多了。
那天早晨,恰巧这个财务队长在队里值班。残老们如果发生意外的事,都要告诉她。
当她看到我拿了饭碗去拿饭的时候,她以为报复的机会来了,想煽动一些人来批斗我。她一看见我,就问我去做什么?我告诉她,我要去拿饭,跟着就要去值班了。
她出口就骂:“四类分子,你今天早晨两个钟点的劳动,怎么不去呢?”我说:“我下午值班。”
她就凶狠狠地对我说:“你去拿畚箕、扁担来。”
自从我到农场以来,我从未挑过担子。医生有证明,我有心脏病,不能参加重体力劳动。但是她一定要我去拿挑箕,我就去拿了。哪知拿来以后,她仍不甘心,还是叽哩咕噜地骂我。
后来,她又叫我到她的办公室去。她边走边骂,甚至将她的手指几乎戳到我的鼻子上──她希望我将她的手指推开,她就可以诬陷我打她了,这样可以引起人们来批斗我。感谢神!他的能力扶持了我,使我能够忍耐,毫无声色,若无其事。她骂了很长时间,我不作声。她骂完了,随后骂到我的祷告方面了。那时候,主赐给我特别的恩典和平安,他使我仍然不语,内心一点不被扰动,让她一个人诽谤痛骂,我仍然站着不动。这一天,我经历到神的莫大能力和莫大安慰。我相信世人和天使都因此而惊奇神的奇妙大能吧!
后来,我值班的时候到了,劳动组长来叫我值班去。她们又在这财务队长前为我说话:“她平日劳动很好,从来没有不劳动的。”当她们叫我去值班时,财务队长就走过来说:“你们这么许多人,难道非要她不可?没有人可以值班吗?”她接着凶狠狠地说:“今天不要她去值班!”
那时候,天空正下着茫茫大雪,刺骨的北风还在迎面扑来。“不要我值班!”能坐在温暖的生活室里,可以不冒风雪、专心祷告,又可以自己做些私事,岂不实惠?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充满了感谢赞美。《诗篇》76篇10节说:“人的愤怒要成全你的荣美,人的余怒你要禁止。”这些话岂不是针对我说的吗?对于神的儿女,苦难实在是化装的祝福──不去值班,别人休息两天,我也可以休息(参帖前5:16-18)。
后来有人特地到生活室来看我,以为我要大发烈怒。感谢神!由于主的同在,我坐在生活室里,平静安稳,欢喜快乐地吃饭。饭后就翻丝棉裤。我利用这两天的时间,将丝棉裤重新翻了一下。我穿了这条新翻的丝棉裤,既舒适又温暖。若不是财务队长寻衅,我还做不成呢!这财务队长原来想指使小组里的人来批斗我,但是没有一个人理睬她。主在一切事情的背后,管理着一切的人和一切的事物。
那两天,气候特别寒冷,鹅毛大雪飞舞不停。过了两天,总队长吩咐小组长来对我说:“她忘了叫你休息,现在叫你去值班了。”我便去值班──走出生活室双脚踏地的时候,发觉积雪已有一尺多深了。草棚里也特别寒冷,一边吃饭,碗上就一边结了一层薄冰。我的身体虽然寒冷,内心却是温暖的。看见了美丽的白雪,我就求主的宝血洗净我的心灵,使我白超乎雪。
白茫茫的大雪越下越大,甚至堆积如山,大地和山路已分辨不清。我们竭力用铁锹铲,用扫帚扫,好不容易扫出一条路来。哪知过了不久,仍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所有蔬菜都盖上了白色棉被。我们实在无能为力了。就在我们毫无办法的时候,金黄色的太阳慢慢地放出了光芒,堆积如山的白雪很自然地逐渐融化,结着冰雪的山丘也露出了笑脸,人们可以坦然无惧地走上走下,兴奋的心情难以形容。
许多时候,我们属灵的道路上也堆满了像冰雪一样的拦阻──艰难、困苦、绝望、疲劳、疾病、贫乏、攻击、误会、压迫……重重难关似乎使我们行不通了。那时我们用自己的方法、请人帮助,想要解决一切问题,可是结果仍然没有出头的日子,一样样的困苦仍然迎着你来。放心罢,公义的太阳必要出现──我们只要凭着信心,将一切的一切带到他荣耀的光辉中,到了时候,一切雪山都必突然解冻。既然如此,何必怀疑、惧怕呢!在神温暖的阳光下,雪山很自然地会融化的。
我除了感谢神以外,又祈求他可怜、恩待这些残老,并求主使这个凶暴的财务队长早日离开残老队。想不到她后来几次被精神病人痛骂;过了三个月,她自动离开残老队到上海去治病了,以后也没有再回来工作过。
“主向遵守他的约和他法度的人所预备的一切道路,全是慈悲和真实”(诗25:10直译)。在我属灵的经历上,我再一次认识到我所信靠的这位天父是绝对智慧、满有怜悯的。
(七)安静与赞美
在第六章内,我曾提到一位为计划生育写匿名信而被判刑的护士,她刑满后也到了残老队劳动。她的内心非常单纯,情绪容易激动,因此时常与人争吵。一天,她在供销站买了一瓶糖水桔子要送给我。她怎么交给我呢?这事若被队长知道,她会受到批评的。她就设法将一听桔子从生活室拿了出来,放在菜田里;然后又远远地用手指指给我看她所放置的地方。谁知她从生活室拿出来时,被经常与她争吵的小组长看见了,小组长就去向总队长汇报了她的行动。结果在过农历年前,总队长就在大会上向全体残老们报告了这件事,并且批评她与我“站在一个反动立场上”。队长报告的目的,是要使一切场员不敢与我接近,又要分化那护士与我的关系。
当神赐福给他的儿女们时,撒但总是不甘心,它总要藉着人的攻击,使信徒犯罪。若是在这紧要关头,我们靠主的能力,保持忍耐、镇定、安静和信靠,就必得胜它。
在农场里,常有人在队长面前阿谀奉承,经常添油加醋地向她汇报别人的情况。她们取得队长的信任以后,自己就在暗中犯规,这是司空见惯的事。像这样的人最能博得总队长的宠爱。劳动小组长也常常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敢揭露总队长所重视之人的错误或缺点。
有一次,在我看管范围的隔壁田里,胡萝卜被人偷去了。我没有看见是谁偷的。事后,劳动小组长不去责备那块田的看管人(她在草棚内结绒线衣),反而来责怪我,因为那人是总队长所宠爱的。我就对她说:“如果隔壁田里没有人看管,我可以负责;但是已有人值班,我不能负责。”这话正好被我生活室的小组长(天主教徒)听见了,她就从中挑拨,结果就不要我值班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是赞美主。罗炳圣师母说:“只要你愿意赞美主,你就能冲破任何乌云,你就能凿通任何坚石,你就能打开任何魔鬼所加给你的黑暗。”的确,凡是有这种经历的人,都要一同呼喊“哈利路亚,阿们!”
田里的胡萝卜被人偷窃的那位值班人员,非但不受批评,而且照常值班。我田里的疏菜没有被偷,反而不要我值班。虽然这事很不公正,然而神还是掌管一切;我只要默然不语,完全安息,不必为此发怒抱怨,或是去求得别人的同情。想不到正巧快到农历过年,到了年初一,我反而可以与别人一样,休息4天。本来值班的人是没有一天可以休息的,由于天父暗中的看顾,我有4天休息的机会,使我为了以后回家探亲作好了准备。天父的深恩厚爱,实在无法计算!正如神的仆人乔治.慕勒(George Mueller)所说:“神是管理我一生遭遇以及各种环境的”(罗8:28)。
休息了4天以后,小组长叫我到大田里去劳动。在大田里扛水、垦地与挖沟等,一切重体力劳动都得去做。感谢神!他给了我够用的力量,使我能胜任一切。后来由于无人会管理蕃茄,队长又叫我去值班,兼管蕃茄。原先我对于怎样管理蕃茄一窍不通。起初总队长十分藐视我,甚至不让我拔蕃茄苗,后来我阅读了书本,请教了有经验的人,就知道怎样管理它了。在残老队管理蕃茄并不是容易的事:由于田垄狭窄,种植的数量又多,操作时衣服容易被它的液汁染上颜色,两只手更难洗涤。为了衣服容易损坏,肥皂又要多用的缘故,大多数残老不愿意承担这项工作。非但如此,还有许多人不懂得蕃茄的主茎与支茎的区别。总队长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好叫我去管理了。
我呢,正高兴这种工作可以由我一个人操作──不必与别人接触,可以一面劳动一面单独与神交通,还可以专心做些代祷工作,为国内外的信徒和传道人等代祷;有时还可以唱诗,赞美、歌颂这位创造天地万物、统管万有的主宰。虽然在物质和时间上所付出的要比别人多些,可是在属灵方面的裨益不是物质可以换得的。
有人看我起早摸黑在田里劳动,就向队长提出应该增加我5角零用钱,结果队长就给我增加到3元5角。
在管理蕃茄时,我又得到了一些科学知识与属灵的教训:蕃茄最大的仇敌就是“地老虎”。这种地老虎经常将主茎咬断,以至这株蕃茄就完全无用了;即使从剩下的主茎上再长出叶子,也要延迟结果子的日期。非但如此,这种地老虎还经常躲藏在根部的泥土中,天色蒙胧时,它就爬到主茎上去做破坏工作──咬断主茎,吸取汁液。吸饱以后,它再钻到泥土里去,这样人们就不容易看到它。后来有人告诉我,在每行田垄内靠近蕃茄的地方放一些鲜草(青草),上面用泥土盖好。每天早上翻开泥土里的鲜草检查地老虎,就可以发现许多地老虎躲藏在里面,很容易消灭。
在检查地老虎时,我就在神面前省察自己有没有什么隐藏的罪恶,必须靠着复活主的大能对付清楚。如果我容让任何已知的罪恶在我心里,它就会逐渐毁坏我整个属灵的生命,使我与神中间产生隔阂,以至我结不出属灵的果子,内心天天过着忧愁困苦、怨天尤人、黑暗悲惨,不能满足的生活。这是多么危险啊!
除了捉地老虎以外,每天还要拿着一把剪刀将多余的枝子剪去,为的使果子结得更大、更好。这又使我想到:在我的生命中,凡“己”(旧性情)的活动占据了新生命的地位时,就应当即刻对付它──无论是急躁、忿怒、虚伪、自私、自是、自大、自爱、自义、自恃、自满、不宽恕人、不怜悯人、爱听称赞、不凭信心、只凭眼见、疑惑、忧虑、虚荣、猜忌、嫉妒、分争……,都不能让它有一点苗子。有时自己不以为意,主却看为应当除去的。我必须让圣灵在我里面(不顾全肉体的疼痛)全部修理乾净,以至随事随时随在都让神居首位,这样才能让主的荣美从我身上显明出来,才能结更多更好的果子,使天父因此得荣耀。
我又想到天父藉着各种方法,使我受到多种的修理,这完全是出于天父的慈爱,正如《以弗所书》三章8节说:“这并不是出于自己,乃是神所赐的。”麦康该弟兄(G.McKonkey)说到,自己的主张是肉体的坚固营垒,粉碎它、归服主的行动是圣灵最渴慕的,却是肉体最恨恶的,是它竭力抵挡的。放弃我一切的规划、打算、欲望,完全顺服神的旨意……,圣灵才能自由工作,才能结出圣灵丰硕的果子。这些话真如金苹果在银网子里(箴25:11),多么美好!
1977年年终评审时,几个小组长到我们小组来,叫我放弃祷告,才能摘掉“帽子”(即除掉“反革命”的称号)。他们又提到,与我有关系的亲人很多;如果我不放弃祷告,帽子永远摘不掉,“四类分子”一直做到底,对我所有的亲友都是不利的,他们都要与我“划清界线”[注3]了。
然而藉着主的智慧与能力,我认识到这是撒但的诡计,是属肉体的同情;我坚决不接受。于是我告诉他们,我不能放弃祷告,这是我的信仰。
有一次评审时,管理思想的队长特意在小组里说:“现在国家还是很需要翻译人员的,不过要看你翻译的是什么”──她的意图是要我批判自己所译之书的内容,以后可以担任某单位的翻译员。
我立刻回答说:“我的信仰永不改变。”
小组里马上有人问道:“你为什么不靠你的宗教吃饭呢?你为什么仍要靠政府吃饭呢?”我立即又利用他们常唱的一首歌曲中的一句话回答:“万物生长靠太阳。”
当时小组长和记录员就说:“太阳是毛主席。”我就辩驳说:“万物生长是靠毛主席吗?”她们无言可答。
事后,有些关心我的场员劝教我说:“他们批评你的时候,你不回答什么不就好了吗?”也有天主教徒、基督徒与外教人对我说这样的话:“你信你的耶稣基督,何必要讲出来呢!你默默无声,心里祷告。没有祷告的仪式,不是就没有麻烦、不受苦难了吗?你将自己的信仰说出来,反而给了人们诽谤、亵渎神的机会,这是不理智的。”
这样的话乍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是这些话是从肉体来的,是撒但的诡计,我不能接受。《以西结书》三十三章3~4节:“他(守望者)见刀剑临到那地,若吹角……凡听见……不受警戒……他的罪必归到自己头上。”主又使我认识到,如果我批判自己所译的书,就等于放弃信仰。我必须使人们知道我仍然坚持我的信仰,绝对不会批判所译的书,这事永不改变──不管要付的代价是什么──否则我就不是基督的门徒了。
在年终的评审会上,那天主教徒小组长对我说:“你不放弃信仰,就是不认罪服法。摘帽的先决条件是膂b罪服法。”她又提出我对别人的善意帮助,是“拉拢”别人。
一天早晨6时左右,一位70多岁的残老一早到我生活室来找我,要向我借只铝制的大脚盆,因为她半年没洗帐子、被单了。这只大脚盆是生产队一个妇女到青海探望丈夫时带来的;她需要钱用,一定要卖给我。我在生产队劳动时,因为被单、帐子拿到河里去洗后,拉不上来,需要有只大脚盆,就买了下来。现在这位70多岁的老太没有力气到河里去洗帐子、被单,来向我借用脚盆,我理当借给她。可是我当时不在生活室内,那天主教徒竟自作主张,替我回绝了她。后来这位老太知道我在值班,就跑到山上来找我。我一听她需用脚盆时,就从山上跑下来,将大脚盆从床底下拿了出来,借给她使用。想不到,这小组长在年终评审时,说我“拉拢”这位残老。
还有一个年老的人,没有亲戚朋友与她来往,她又有喝茶抽烟的习惯,每月开支很大。她有一只手电筒,是值夜班时用的。后来队长不要她值夜班了,手电筒就放着不用了。我值早班时,冬天早晨5时左右就要走到菜田去。遇到雨天,早晨5时还是一片漆黑,曾经有人因为看不见亮光而跌进了粪池。为了避免跌进粪池,我也必须买一只手电筒。我本来有一只,可是电池用完了,无处购买。这位老人迫切需要钱用;我看她很可怜,于是就向她买了电筒。如果只买电池,她的空电筒没有什么用处,她也不肯单卖电池,我就只好都买了下来。这只电筒她用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也不减少她的价钱。结果这件事被小组长知道了,年终评审时,又说我“拉拢”别人。
还有一个睡在我旁边的年轻妇女,经常将我放在箱子上的塑料袋当作她雨天用的脚套。生活室里与她为敌的人就批评我:“那人待你这样不好,你为什么还要给她塑料袋呢?”我随口说了一声:“是她自己偷用的,不是我给的。”
但在年终评审时,那天主教徒小组长又提出来:“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向她提出来评审呢?可见你是说谎。”我觉得这么一点小事如果提了出来,使她一年的评审打了折扣,影响她的摘帽,所以我不愿意提出夹。最后队长问我:“别人对你提的这些意见是否是事实?”我说:“有些是事实,有些不是。不过没有必要作任何解释。”
为了主的缘故,加上什么样的罪名都可以,我心里并不难受,靠主还是安静,仍旧赞美。我深信到了一定的时候,主会解决一切的。我只有靠着主忍耐、交托。不管别人说我“拉拢”、“立场不稳”、“说谎”也好,我只要讨神的喜悦就够了。
有一次,钱(P.Z.)姐妹到厕所去,我走上去与她说了几句话,哪知又被一个天主教徒看见了,就去汇报队长。队长批评说:“这是搞反革命活动。”
对于这样的批评,我默然不语。我每天仍旧利用值班时间专心为各方面默默祷告,做我能做的事,这是我的福分。其它能扰乱我心思的言论,靠主我一概置之度外──这一切都不是我应当花时间、用心思去管理的事(参林前4:3-5)。
盛夏时,有一次分给每个参加劳动的人5斤生梨,生活室有10余人,分到几十斤生梨。小组长不愿意分发,就叫另一个人来分。而那个人私心很重,她要一只只地拣,把大的、好的留给自己,或是分给她要好的人,把坏的、小的分给精神病人。我看到她这样拣,要使三个精神病人吃亏了。生活室原来的记录员已调走,在没有人可以记录时,队长就叫我记录每天劳动的日报表。这样,生活室的事,我有说话的权利。我看到这人的做法很不公正,就建议用秤来秤,大小一律不拣,免得有人吃亏、有的人占便宜。特别是三个精神病人,经常吃亏是不对的;她们患了精神病,已够痛苦了,如果再受欺压,岂不更加可怜吗?
其中有一个青年精神病人,姓周。她因丈夫改造,家里4个小孩子和她的生活发生问题,她就作了投机倒把的生意,后来被丈夫揭发检举而判刑的。她入了监狱,丈夫却因立功,获得宽大释放。可怜的她昼夜想家,甚至将冬季所吃的山芋晒乾,以便回家时可以有粮吃;并舍不得用每月所发的零用钱和年终所发的服装费,将钱和食物积存起来,要带回家去。果然,她所希望的有一天成就了,可是儿女们因她有精神病,不肯让她久住家里。他们将她的存款用完以后,骗她去看医生为名,送她回到农场为实。
像这样可怜的精神病人,我岂能随从别人欺负她吗?我岂可以不行公义却随伙寻求自己个人的利益吗?不!这不是我这事奉主的人应该做的。所以我就去借来了秤,一份一份地秤好,叫各人自己来拿。她们却拖拉,不即刻来拿。由于别组的人也要用秤,我必须赶紧分好,将秤去还掉,于是我就将梨送到各人的床前。
当我将一份梨送到一个精神病人床前时,就将梨倒在她的脚盆里。哪知她认为不卫生,不应该将梨倒进她的洗脚盆里。她就用一盆污水倒进我的脚盆,又批评我道:“从坐监到现在,还没有改造好!仍在饭前祷告祝谢。”
有人就将这事报告了队长。
一天下午,我刚想休息的时候,那个天主教徒从外面走来,叫我到队长的办公室去。队长一见我,就对我说:“农场里的规章制度是不可以‘乱说乱动’的,你知道吗?”
我回答道:“我既没有乱说,也没有乱动。”
她又问我:“还祷告吗?”我说:“我是对神说话,这根本不是对场里的人乱说乱动。”
那天主教徒站在办公室外听着,她以为队长要狠狠地批评我了。哪知这次神又给我机会将他的道在队长面前见证了出来。
那队长又对我说:“不要捧着饭碗祷告谢饭。”我说:“饭碗不拿在手里是可以的,但叫我不祷告、不谢饭是做不到的。”那天下午,神特别赐给我胆量,将神的真理见证出来。
她又说:“这是帝国主义用来侵略我国的工具。”我又告诉她,这道是从地中海旁边的一个小国──犹太国──传到了世界各国各地。有许多外国宣教士到中国来传道,是自愿的。他们到中国前,曾遭到亲友们的反对。我又说:“若不是神加给我力量,我也会因这次的遭遇死去了,至少也成了精神病患者了。”
后来她说:“别人说你顽固,你知道吗?”我若无其事地说:“任凭他们批评我什么,我一点不难过。”我又将被捕前的感动与实际情况都对她见证了出来,接着又将大科学家的见证也讲给她听。那天主教徒仍站在窗外听着。
当我回到生活室时,生活室里的人看到我笑容满面,都因此而惊奇。我所以能这样平稳安静,用正确的态度来对待那些想要陷害我的人,是因为每天早晨与神交通(参诗88:13)、继续不断与主联合所得的能力,是神用他奇妙的恩惠,如同盾牌四面护卫了我的缘故。
现在要提到有个名叫唐齐英的精神病患者的事了:队长叫我管理她的经济和需要。一天,她劳动下班后,独自一个人跑到菜田的另一边去,却不回到生活室来。当我从菜田下班回到生活室,已经是傍晚时候。我看见大家都在吃晚饭而唐齐英不在,就问道:“唐齐英到哪里去了?”她们都回答说:“没有回来。”
由于食堂就要关闭,我就先从食堂里拿了晚饭,然后出去找她。生活室的事应该由组长负主要责任,可是她不去找,反叫我去找,我就独自去找了。
找了一会儿,只见她的一副担子和一顶草帽丢在菜田旁边,却看不见她的人影。那时候太阳已经西沉,飞鸟也已回巢,一片片乌云渐渐笼罩着天空,表示夜色来临了。视力很差的我,再也看不见这个精神病人躲藏在哪里。
在这情况下,我只好去报告队长。那时只有事务队长住在队里,其他队长都已回家休息了。事务队长对我说:“叫生活室里的人都去找她。”我回到生活室,把队长的话传达以后,小组长只得去找她了。我拿了手电筒与另一个残老一同去找,大家把唐齐英找回来了。
哪知在开会时,小组长把一切归功于她自己。她说完以后,问我有什么话要补充没有?我摇摇头,表示不要说什么。我认为没有必要去争功德,只要天父知道就够了。有一首赞美诗,经常在我心中涌上来:
前所追求名利盼望,今都算脚下灰尘;
路虽崎岖,敌虽凶猛,仗主十架全得胜。
赞美耶稣,赞美耶稣,赞美主为罪人死。
万民当将荣耀归主,因主血能洗净众罪恶。
(八)种田与垦地
1977年8月1日至9日,新的任务来了。我们仍被认为是“敌人”的两组残老,全部都要支援男队拔秧。稻田里的泥水被炎热的太阳晒得烫脚,身上的汗水滴在秧田里,与田里的水混在一起;水稻田里的泥土又深又粘,没有脚力的我,在水稻田里走路已经感到很困难,现在要在水里操作,而且要完成一定的指标,这岂是易事呢?
在这种情况下我能不去吗?不!我绝对不能说不去。在可能范围内,我不愿意去请求那位总队长,因为她傲慢得很,偏心又重。现在要去求她吗?不,绝对不求。曾有一天,在交接班时发现农作物被人偷了,必须向她汇报,免得她以为是在我值班时被偷的。当我向她汇报时,她的脸面不向着我,却用背对着我,而且还说“烦死了!”现在为了拔秧去向她请求,这是不能荣耀主的。
《腓立比书》四章13节说:“我靠着那加给我力量的,凡事都能作。”我专心求主加我力量,并且依靠他去行一切我所不能胜任的事。
我手里拿着拐杖,在稻田里走路就比较容易了。天父又为我预备了一位曾在稻田里操作过的快手与我同劳。由于她的指导和帮助,我们两人所拔的秧并没有落在别人后面。我用袜子包住裤脚,又用带子扎紧,这样蚂蝗就不会钻到我腿上吸血了。组里有些人是队长宠爱的,其中一个就是那位喜欢阿谀奉承的天主教徒。她请了几天病假,只有几天参加拔秧。另一个人也是在队长面前欢喜讲人坏话的。她腿上扎得很好,可是拔了不到几分钟,蚂蝗一次又一次地叮住她的腿;这对她身体不利,对她拔秧的产量也有影响。然而满有怜悯的神在各方面看顾了我,使我不落在别人的后面,这都是神特别的恩典。
《诗篇》10篇14节说:“无依无靠的人把自己交托你,你向来是帮助孤儿的。”
虽然如此,撒但仍旧要抓住每一次机会来攻击我。有一次,我和另外两人在菜田里挖洞;其中有一个人挖的泄7d太大了。队长走过来,给我们“吃排骨面”──狠狠地批评我们。她还以为是我挖的,就问我道:“这是谁挖的?挖得这么大?”我被她突然一问,弄得脑子糊涂了,也记不得是谁挖的,就没有回答她。结果小组长在后面批评道:“要人一直跟在后面才能做好,人不在就做不好。”
突然,主就给我记性和胆量,使我能大胆地回答说:“的确,吃苦不记苦,应该把所做的都记在本子上。”我就将每一条是谁做的,都一一讲给她们听。队长和小组长只得哑口无言。
还有一天下午,我参加了两小时的垦地劳动。那天垦地的人有10多个,其中有两人垦的土地比较浮面,没有深入下去。当队长责问时,一个已经放弃信仰的人说是我垦的,可是另有一个劳动小组长证明不是我做的。我只做了两个小时,未完的工作是她接续做了下去;她很清楚知道我所做的是哪一条。想不到那天在我还未注意时,天父已保护了我。结果队长与检举人只能默然不语。
许多时候,圣灵会将我完全忘记了的事或说过的言语一一再显示出来,使仇敌抱愧蒙羞。“神啊,凡等候你的,必不羞愧;唯有那无故行奸诈的,必要羞愧”(诗25:3)。
(九)人定胜天吗?
安徽省枫树岭的气候经常一天多变。早晚寒冷,中午闷热,下午下暴雨、刮大风。那时就会看见一些大树倒了下去,也有一些树木的根深深扎在地里,它们非但不倒,根反而越扎越深。这就使我想到:神往往用患难来考验信徒与传道人的属灵生命,使各人平日所隐藏在里面的光景能以显明出来。
记得1977年9月11日的下午,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忽然间狂风大作,接着就是大雨倾盆,雷声轰隆,电光闪烁,情景非常可怕。那时候,我单独一个人在值班棚里,雨水已在滴嗒地漏了下来。我的衣服也被雨水漏湿了。棚子的撑柱一根根都在向东倾斜,而且发出“格格”的响声。它们在向我发出棚子要倒塌的信号了。那时我想:如果棚子倒下来,我篮子里面所放的锅碗都要压坏了。于是我就将一切餐具都放进篮子里,拿回到生活室去放好。
那时雨水急流,山路泥泞,走路非常困难,可是我还得再回到棚子里来值班,因为许多鬼鬼祟祟的小偷趁着下雨、残老们都躲进室内的时候,将农作物一样样偷去。
当我放好篮子回到菜田时,风力更猛,许多电线竿已被吹倒,甚至电线也被吹断了。棚内的柱子越吹越歪。我想,如果棚子倒塌下来,值夜班的人就没有藏身之处;若是值夜班的人睡熟在棚子里面,突然棚子倒塌,那不是很危险吗?虽然我自己的身体衰老多病,但觉得还是要靠主奋勇前进。我想,队部有木匠,我去要求队长叫木匠在东边棚上撑两根粗的木柱,使棚子倒不下来,岂不很好吗?想到这里,我就跑下山去找总队长。
那天正巧是星期天,轮到她值班。我东寻西找,总算在伙房里找到了她。我就将一切情况告诉了她,问她是否可以请木匠用柱子撑住棚子,免得倒塌下来。哪知她训斥了我一番:“你们这些充满资产阶级思想的人,这一点都不能克服?对面山上的人没有棚子,岂不也要去值班吗?”其实对面山上的人早已回到生活室里去休息了,哪里在值班呢!
遇到这种情况,我是发怒吗?憎恨吗?咒骂吗?叹息吗?悲愤吗?忧伤吗?灰心吗?哀哭吗?诉苦吗?徘徊吗?逃避吗?厌世吗?不!有主同在,怎能不愉快呢!从清早就被主的道与他的能力所武装好了的基督悚7b,绝对不能因着被人的憎恶和环境困难,内心就被扰动。《约伯记》卅四章29节说:“他使人安静,谁能扰乱呢?”
所以我还是忍耐地说:“在白天棚子可能还不会倒下来,如果夜里倒塌下来,值班的人就很危险了。”最后,我请她转告值夜班的人要注意安全。说罢,我立刻走回山上去。
真奇妙,想不到我走到半山腰时,看见棚子已经被吹倒在地上了。有一些大树的根扎得不深的,也被狂风吹倒了。若是我不走下山去。一定被压在棚子里,至少要受到一些惊吓和伤害。然而这位行事奇妙又无微不至看顾、保护我的神,使我的身体不受到任何伤害和惊吓,而且在我心里的属天平安,不是狂风暴雨或是严厉的批评与侮辱所能摇动和夺去的。
在值班时,使我最高兴的,是在黎明以前看见天空的晨星在黑暗中闪烁着。那时,我不能不欢欣地唱──我用英文唱出:“她是谷中的百合花,又是明亮晨星;她在我内心比万人更可爱。”这位掌管一切,也包括掌管时间的主宰,使我这如同压伤的芦苇、又如将残的灯火的残缺无能者看到了晨星。我如同在痛苦绝望的大海里见到救生船一样,使我确信黑暗不是“遥遥无期”,而是终必过去,早晨必要来到!
想到这一点,我不得不用几句诗词,向这位独一、全智、全权的施恩者,略略表达我的心意:
1.
晨星,在漆黑中放出了光明;
晨星,神安慰了悲痛的心灵;
晨星,向等候者显示了佳音;
2.
见你,深信公义太阳要来临;
因你,受捆囚奴不再被拘禁;
靠你,软弱子民奋勇向前进;
有你,福乐、生命永远无止境。
在农场里,无论天晴、下雨,都有人要来偷东西。如果遇到他们,值班人员不能说他们是小偷,否则要被他们殴打,打后还要值班人写检讨书,向他们道歉。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依靠主的能力与智慧,才能胜任。
有一次,队长分派了一个瘸腿又急躁、态度恶劣、有流氓习气的人去看管菜田。她对那些农民态度凶暴,用恶言咒骂他们,结果被农民用石头击她的头部。而且在她值班时,被偷去的农作物比其他人值班时更多。
当我遇见农民牵了牛来吃豆茎或偷菜时,只能靠着主的能力,用和善温柔的言语对他们说:“请你们照顾一下。我们都是残老,种些蔬菜很不容易。请你们帮助一下,不让牛来吃我们田里的菜蔬,好吗?”他们听了,就走开了(箴25:15)。
除了对待贪心的农民以外,还要靠主爱惜农作物,否则浪费了劳力和物力。到了秋末,绿豆和赤豆已经成熟,由于无人管理,许多赤豆落到了地上,我就自动将落在地上的赤豆拾了起来。那些赤豆壳虽然像泥土一样,但是把豆壳剥掉以后,里面的赤豆非常悦目。在豆梗上未熟的赤豆是淡红色的,也有鲜红色的,而落在地上的赤豆是大红色或深红色的,像珍珠一般可爱。绿豆的外壳是深褐色或黑色的,而里面是一粒粒草绿色的豆子。
看到全能者所造的是那么奇妙、可爱,我怎能不高兴呢!这时又使我想到我们的躯壳肉体,就像赤豆壳那样肮脏,又像绿豆壳那样难看,然而基督徒里面所藏着的比赤豆更宝贝。感谢神!使我心里有圣灵,以致使我在各种情况下有能力坚持下去;使我不但坚强,而且能坚轫,这样就能得胜自己的肉体(“老我”或称“旧人”),得胜世界,得胜各种试探或罪恶,得胜撒但和它一切的权势。
属灵的生命因着圣灵的能力逐渐长进,这就如同“宝贝放在瓦器里”一样──“要显明这莫大的能力是出于神,不是出于我们。我们四面受敌,却不被困住;心里作难,却不至失望;遭逼迫,却不被丢弃;打倒了,却不至死亡;身上常带着耶稣的死,使耶稣的生,也显明在我们身上”(林后4:7-10)。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些话都是千真万确的。
在农场里,每年在春夏播种以前,队里总要举行一次表决心大会,为的是促使每个劳动者奋力劳动。1978年当然也不例外,而且这一次喊得特别响亮的口号是“人定胜天”。几个生产队的发言人都大叫大嚷:“人定胜天!”
我听了以后,真为之担心:各人尽上自己的本份劳动是可以的,可是一定要表现自己的力量能胜过天,那是向神狂傲,向他夸口。这是何等危险呢!甚至在农场遵纪守法上也有一条“与天斗争”,而且要每个人背诵农场“人定胜天”的规条。我就将“天”改为“天气”;这样,那些无神论者认为我不说“天”是为了信神的缘故。对于这点,我仍然坚持我的信仰,绝对不改变我的观点。
神是憎恶狂傲之人的神。那年夏天,天气异常炎热,旱情非常严重,河里的积水完全乾涸,一口口井里的水尽都成了泥浆,所有的水源都消失尽净。我们洗衣服只能走到很远的大河里去洗,我们残老队里连饮水也成了问题。种在田里的疏菜和水稻都因缺少水份,慢慢地枯死了。在这样严重的旱情下,队部为了残老队的饮水,只能停止供应水稻田的用水。结果那年有许多稻田龟裂,粮食大大减产。那次大会所表示的决心和所喊“人定胜天”的口号,终究成了泡影。
我们向人夸口已很危险,向天夸口更危险了,何况向这位创造天地万物的神夸口呢!《箴言》十七章1节说:“不要为明日自夸,因为一日要生何事,你尚且不能知道。”
除了旱灾以外,1979年另一件惊人的消息突然临到了队里。邻近的江苏省溧阳县发生了地震,有些人伤亡了。安徽地区也在地震范围内,因此队里的干部、职工、家属都睡在室外,男女都很着急,一个个心神不安,甚至有人哭泣;到了半夜,生活室里的人都只能坐到菜田里去。
然而,信靠基督的人,并没有因这地震的消息忧愁、惧怕。我们知道,耶和华在天上立定宝座,他的权柄统管万有(诗103:19)。他不许可,我们一根头发也不会落下。半夜里,当人们都到荒地里去避难时,我和另一位基督徒却平平安安地与主有亲密的交通。我们心里所以能平安,是因为我们知道所信的是谁。我们也知道地震是应验圣经上的预言,它在告诉我们,这位荣耀的主再来的日子比以前更近了,我们应当预备迎见他的荣面。在一次又一次的严重灾害风灾、旱灾、地震面前,就能看出神的儿女和世人的区别了。这次天灾,给那些以为可以依靠自己的劳动能够胜过“天”的愚妄人,是个有力的打击和警告。
(十)要分辨好歹
神的大爱确实丰富,真正是过于人所能测度的!他不轻看我这卑微的弱小使女。我又一次请准假回沪。
在沪休假期间,竟有一位以前在我们布道所聚过会的主内姐妹邀了她的朋友来看我。她做了几只大蛋糕,夜晚与她朋友送了来。非但如此,她还约定了日子和时间,要领我到一位医生那里去看病。
按约定的时间,我到车站与她会面。哪知她带我乘的车子不是到医生那里去的方向,而是往相反的方向驶去。那时,我内心有些焦急,以为她是被人利用来陷害我的。电车上的乘客非常挤拥,我就将口袋里别人写给我的一封信撕碎后扔掉,免得被查到就会连累别人受到不白之冤。那时我就像雅各因为看不见约瑟而心中着急忧伤一样(参创37:32-35),这就证明我的信心仍旧太小,还不完全相信神的应许啊!
从电车下来以后,她才告诉我,医生今天有事,她要领我到她朋友家去吃点心(这位朋友是警察局职工,住在警察局职工宿舍内)。她怕我不肯接受她的邀请,所以事前不告诉我。
这件事使我受到很大的教益。有多少次,我们以为神的带错了方向,自己怀疑、恐惧、忧愁、焦急,没有在主里过交托、安息的生活。其实这些都是最愚蠢的。我对这位姐妹的认识不够,我应该对这位信实的主有所认识了;然而遇到意外时,我还在凭感觉、看环境、看自己、看别人……这是多么对不起这位行大事不可测度、行奇事不可胜数的神呢!我需要灵里安静、心目明亮,才不至于好歹不分啊!
在假期内,因着神的怜悯,使我观察到那带领我侄孙的老师,她每天早晨不看圣经,也不安静祷告。她与主耶稣的关系十分疏远;一本破旧的串珠圣经也不好好修补一下,很随便地用纸包着搁在橱里,一直不去翻阅。我内心为此感到非常难受:她是神的儿女,曾当过圣经学校的老师,并且在儿童教养院工作了几年。
以后,她因病从甘肃退职返沪。返沪时,学校给了她500多元退职金,她逐渐用完了,里弄就每月补助她12元生活费。她带我的侄孙期间,房租不由她付,我外甥女每月给她25元,有时另外再给她一些补助金。她呢?只注重肉体上的吃喝享乐,不注意与主同行,灵命不求长进,生活无见证。
我又发现她爱说谎话,行事不够诚实,而且有贪小便宜的行为。这一些对孩子的思想和品德已产生了不良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孩子不能由她继续带领下去,必需更换别人。怎么办呢?只有恳切为这件事祷告。我也写信叫外甥女与其他的人为她祷告,求天父赐恩怜悯,替她另作安排。
感谢主!到了神所定的时候,神垂听了我们的祷告祈求。她原来是退职老师,从1979年1月起,民政局可以每月发给她救济补助金25元,这样她就不需要带领孩子了。从这件事上,神使我又一次看到他奇妙的作为,是超过人所求所想的。幸而我及时向神呼求,若是疏忽了这重要的事,对于神的圣名和侄孙所造成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许多时候,我们遇到事情,不肯求主赐下智慧,使我们能分辨好歹,只是一味凭着自己的想法行事,甚至有人丧失了生命。在农场里有一个年约40余岁的职工,娶了一个60多岁的女场员为妻。那时农场男职工每月有40元左右的工资,一个男人的生活可以维持了;但是他贪图那女场员有外汇的收入,甘心乐意地替她洗衣烧饭,倒便桶等,一切家务都是他独自负责。一天夜晚,两人在吃饭时,为了一瓶酒的缘故,竟争吵不休,后来这个壮年职工就憋气投河自杀了。死的前一天,我还看见他牵了一头牛在耕地呢。可惜这个职工为了要满足暂时肉体的享受,贪爱一些物质利益,不分辨好歹,结果丧失了自己的生命。
婚姻大事,有关一生幸福。基督□ ‘7b如果不慎重考虑,任意而行,一味贪恋肉体的享受、外观的美丽,而不求遵行神的引导和心意,是很危险的。基督徒应当引以为诫。《以弗所书》五章15-18节:“你们要谨慎行事,不要像愚昧人,当像智慧人。要爱惜光阴,因为现今的世代邪恶。不要作糊涂人,要明白主的旨意如何。不要醉酒,酒能使人放荡,乃要被圣灵充满。”愿主保守我们不沉醉于酒──世人所贪恋、能被它迷惑的物质──上,而要被圣灵充满。换句话说,要完全彻底地由圣灵在我们内心作主,使我们的心窍习练得通达,能够分辨好歹。
(十一)鞋子都上交
除了上述的事以外,队里又发生了一件惊人的事故。有一天,队长叫每个残老将所有的鞋子都交到队部去。起先我们不明白究竟为了什么,后来才知道场部失窃,每个人的鞋子都要拿去对脚印。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场部的会计员有个好朋友,经常玩弄他保险箱上的钥匙。有一天,他趁会计员熟睡时,就开了保险箱,将里面要发给几个队里工作人员的工资约一万多元以及许多全国粮票全部偷了去。平素那人与会计员友好,他的目的是要偷窃箱内的款子和粮票,所以他平时就学会开保险箱的诀窍。一等有机会,他就把所有的钞票和粮票全都偷去。
我们的仇敌──魔鬼──不也是这样吗?有时它像吼叫的狮子,用逼迫的手段来陷害信徒。这是一般信徒所能认识的。可是当它装作光明的天使,在我们孤单困苦、穷乏饥饿、受屈伤心、身体疲倦、软弱有病、事业受挫、工作失败……时,它就藉着亲友、同事、邻居等人体贴我们、同情我们,我们就会走错路,就会失去我们信靠主、敬畏主的心志。如果我们糊涂,就会接受它的试探和诱惑,以至中了它的诡计,失去了神所赐的宝物──神的同在。
为此,我们必须谨守儆醒,以免自己里面的宝贝失去了还不知道。天父将天国的钥匙交在我们手中,他说:“我要把天国的钥匙给你,凡你在地上所捆绑的,在天上也要捆绑;凡你在地上所释放的,在天上也要释放”(太16:19)。
但愿我们靠着主的能力,善用这把钥匙──主赐的权柄吧!不让我们将宝贵的光阴用在满足肉体的情欲、眼目的情欲、或是今生的骄傲上。若我们不用在捆绑撒但、抵挡罪恶方面,就反而给肉体、世界、撒但留了地位。这是多么大的损失呢!
一般来说,我们用在吃喝方面、妆饰方面、论断别人的闲谈方面,花去不少时间,无形之中属灵的权柄因之消失。我们属灵上的失窃,自己竟不知道。
魔鬼最喜欢夺取基督徒的祷告时间。一天主日早晨,我正在仰望主的时候,有一个场员走进我的值班棚里来。她坐在我面前,开始谈张三长、李四短等闲话。这时我灵里感到很不舒服──撒但要偷取我宝贵的时间了。我就按照场里的规则──值班的草棚里除了下雨天是不准许别人坐在里面的──把这话告诉她,结果她出去了。
我即刻回到施恩座前,与主亲密地交通,用主赐给我的权柄,作捆绑与释放的工作。《以赛亚书》五十九章16节说:“他见无人拯救,无人代求,甚为诧异。”让我们谨慎自守,弃绝应当弃绝的,守住应当守住的。求神使我们抓住机会,藉着有能力的祷告,捆绑撒但、释放罪奴,不至像队里的会计员失去保险箱的钥匙才好。
(十二)雨后见彩虹
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神仍然给我见到一些亮光。有几次下雨以后,看见天空中出现一道道美丽的彩虹。它们在鼓励着我,使我想到了与挪亚立约的神,也就是与我立约的神。他不长久责备,也不永远怀怒。他撕裂的,他必医治;他打伤的,他必缠裹(何6:1)。在沉闷中,主又为我预备了一个祷告的伴侣──她比我小几岁,经常来与我一同祷告。
我们同心为教会祷告,也为自己的事祷告。她经常为我回家的事祷告。1977年我要请假回沪,未得许可。这次藉着我们同心合意的祷告,神使我内心知道离开农场可以请假回去的日子快到了。果然,在1978年3月15日那天,队部准许我请假回家。于是我在黎明以前,同着回沪的残老乘车到了安徽广德(在那附近地区曾经有两位内地会的美国青年夫妇JohnBetty&Stam于1934年为主殉道,留下唯一吃奶的婴儿,被一位农民姐妹暗暗地喂奶后,送到了他们的亲友家里),然后转车回到了上海家里。
这次回家,我可以住到我自己的小房间里去了。这小房间从1975年起已由我的侄孙和一位照顾他的老师使用。这次我回家,他们没有料到。第一夜我就睡在地板上,哪知第二天清早有一位很久不到邻居家来玩的信徒,突然来看望她了。这位信徒一听见我回来的消息,兴高采烈地一定要我的侄孙和照顾他的老师住到她家里去。这样,我就可以睡在自己的床上,又可以有安静的时间与主亲近了。
如果没有这位信徒,我10多天住在家里就无法安静下来,因为带领侄孙的老师太溺爱孩子,对他没有管教。这孩子又是生性倔强顽皮,临睡以前欢喜在床上大叫大嚷、蹦跳不休,这就妨碍我的灵修生活了。神知道我必须每天早晚在主前安静等候才可以重新得力,否则没有力量奔跑前程,所以神特别为他们预备了睡眠的地方。
那位信主的邻居又将自己的一本《荒漠甘泉》和一本圣经借给我阅读。我回家的这一天是3月15日,《荒漠甘泉》的信息是《以赛亚书》四十一章14~15节:“你这虫雅各……不要害怕。耶和华说:‘我必帮助你,你的救赎主,就是以色列的圣者。看哪,我已使你成为快齿打粮的新器具,你要把山岭打得粉碎,使岗陵如同糠秕。’”想不到3月29日早晨我预备回场以前,早晨3点左右起身灵修时,在圣经里看到的章节也是这几句话。而且在我离家的前两天,在小阁楼上找到了一本新约小圣经,我非常欢喜。一方面为了可以继续阅读神的言语,另一方面为了神怜悯了这个不配蒙恩的人,特意将这本小宝书留在那里为我使用。这就是证明神在我身上还有他的美意。
然而,那时要永远离开农场,在人看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许多有儿女的人尚且不能离场回家,何况我这个单身的人呢?但是我确实知道在耶和华绝没有难成的事,在他凡事都能。正如有一位神的仆人说:“神叫我们向他求不可能的事,神能成全人所不能成的事。如果不然,神就不是神了。”这位施行奇事的主,要做我们不能做的,他也要我们做别人不能做的──只要我们将所要的事交托给他,并且依靠他来成全就好了。如果我们用灵眼看见那看不见的,才能做不可能做的。
从神的话里与内心圣灵的指示,使我灵里开始晓得,以利亚的仆人所看见的一小片云已从海里升上来了(王上18:44)。那时候我就知道,农场的生活──受压迫、受约束的日子──快要结束;我离开农场、出来事奉主的日子临近了。我所信靠的全能者,他仍然在一切之上,仍然在掌管着一切!
注1
“住家户”:场员或职工的家属也迁到农场的住户。
注2
这是文化大革命中对“反革命分子”常用的话。
注3
“划清界线”:表示不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