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心灵的黑夜

「在布莱纳信仰历程的前期，他将本身郁闷的心情和黯淡的思想，归因于灵性的荒芜，而到了他生命的后期， 他深深体会这一切都是忧郁症所造成的。」

爱德华滋（Edwards Jonathan）

重视敬虔生活的人，迟早要遭逢「心灵的黑夜」。这情形通常指的是灵里的枯干或是一个「神秘主义者的死亡」。 与神相交变得无关紧要，沮丧严重地侵入。那不只是一种在敬虔的操练上于原地踏步的感觉，更是立场的丧失，或说对神的认知尙不及刚踏上旅程之时。

黑暗时刻

西班牙的神秘主义者——十架约翰（John or the Cross），曾在他同样名为《心灵的黑夜》的作品中，赋予此一名词著名的定义，他相信「黑夜」，是更敏锐地感受神的光的一种前导。

以约翰自己的话来说：

噢！愉悦可喜的黑夜！ 暗暗地逼近，摒挡肉眼的凝视， 一无所见，世上的光不能使它放光明， 不，只有秘藏内心的火可使它炽燃。

在此，「黑夜」不但可解作为了更清楚看见神而有的准备，更可视为是在装备我们更有效地去执行使命。往世上不识字百姓那里去的使徒刘白克( Frank laubach)，记载一九三〇年在菲律宾的民答那娥岛，他自己所经历的「黑夜」， 当时他体认到自己作为一名宣教士的失败。在沮丧中，他将自己的生命重新顺服于神，而照他自己的话说，他得到了「怜恤世人的温柔心肠，从此以后成为我生命的推动力量。」

爱德华滋十分赞赏布莱纳对于敬虔生活的持之以恒，他回想道：「他的信仰不像耀眼的流星，或炽烈的彗星……拖着明亮的尾巴划空而过，旋即迅速隐没于完全的黑暗；他的信仰更像恒定天空的发光体，坚守发光的原则，虽然有时被云层遮蔽。」但是布莱纳在他大觉醒之前的心灵旅程，却不断地处于一种信心与怀疑、确信与失望的更迭中。爱德华滋提及的「黑云」，指的是布莱纳从年轻以来的长期沮丧。他必须与忧郁的灵争战，这灵的威势有时几乎要胜过他。

战胜黑夜

或许布莱纳宣教生涯中最黑暗的时刻，是在一七四五年的夏天。当时他在德拉威和萨斯克罕那的印第安人居住地中已经工作了约一年。但是，正如一位为他作传的传记家所评论的：「他是在旷野中呼喊的寂寞声音，过路客对他的呼召虽然好奇，却不加留意。他在宾州树林中的一年似乎完全失败了。」

以下选录的篇章，将条理地列出几个造成布莱纳「心灵黑夜」的主要原因。其中包括了他的孤单、慢性病、忧郁的心灵及事工的果效不彰，和最糟的不见神的面。分析他所经历的危机，应可帮助我们了解，并大有希望胜过有一天我们追求敬虔的过程中也将遭逢的「黑夜」。

18 孤单的旅途

我的景况是，没有任何慰藉，只有从神而得的除外。我住在极偏僻的荒野中，只有一个人是我可以用英语与他交谈的。所听到的大部份语言，若非苏格兰高地话，就是印第安语。我没有基督徒同伴可倾诉灵里的痛苦，或从交谈属天事务中得到美好的建议，或是一起同心祷告。我过的是一种极缺生活慰藉品的日子；我的主食有煮玉米、速成布丁等。 我在麦草堆上歇息，我的工作……极端困难，没有一点成功的迹象足堪安慰。印第安人没有赖以维生的土地，土地都被荷兰人占据了，这些荷兰人还威胁要赶走他们。荷兰人毫不顾念这些可怜印第安人的灵魂；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因为我来此向印第安人传教而憎恨我。但是造成这一切可悲困境的， 是神掩面不顾我。

感冒加上头疼令我非常不舒服晚间约六点，我在荒野中迷了路，我游荡于岩石和山岭间：走下可怕的陡坡，经过沼泽和多处极恐怖危险的地方；而且夜色极浓，看不见多少星光，我完全暴露于野外。我饱受感冒之苦，头痛难忍，复加胃部不适，使得我每走一步路均痛苦万分。有好几个钟头， 我一无盼望，只知道在这悲惨的情况下，我得整夜露宿于树林中……在这世上我期待苦难；但现这景况对我来说并不是困难，但若在过去则并非如此。逢此困境，我不愿自我安慰情势将好转，却想象情况会恶化到什么程度；神的其他儿女曾忍受过哪些更大得多的试炼；又有哪些更大的试炼或许还在等着我。

简直无法行走，只好卧床休息，几乎整天如此；时间在寂寥中溜走，既无法阅读，也无法默想或祷告，在这荒山野地里也没有交谈的物件。唉！时光是如何地蹉跎流逝，在这段我完全无法为善的时候，似乎我只能虚掷掉宝贵的光阴！

祈祷

噢！主，释放我脱离孤寂带来的黑暗。袮的呼召，引领我向着我本无意踏上的未知路径探索前进。有时候，旅途分外寂寞。在这些孤寂的时刻，恳求祢以袮的平安坚固我，好让我深信有袮的同在，即使袮是以一种我不能完全理解的方式与我同在，奉耶稣的名。阿们。

19 慢性病

打算继续前行到印第安人中间去；但向晚的时候，牙痛得厉害，全身冷得打颤；整夜里身体都无法暖和到一个舒适的程度。剧痛彻夜持续着；到了早上开始发高烧，全身几乎无处不痛。我意识到在这地方生病，住在善待我的朋友中间，有着主圣善的美意同在……我从痛苦中看到怜悯。我像这样大部份时间躺在床上，一直持续到星期五晚上；多数时候痛苦不堪，但因着神圣善的美意，我并不惧怕死亡。这时我感觉到那些不到缠绵病榻，则不愿立时归向神的人，眞是愚昧至极。这的确不是一个预备赴永生的恰当时机。

身体非常不适，有时脸部、牙齿痛得厉害；无法多作研读，灵里得不到什么安慰。唉！当神隐退，一切成空。

肉体的健康，或心志的热诚，都不如昨天。虽然马车的车轮在任何时候都能轻快迅速地跑上一小段距离；然而渐渐地它们的轮转终将迟缓下来。「噢！甚愿我有鸽子的双翼， 飞离」罪污与败坏，与神同享安息！

祈祷

噢！主，释放我脱离慢性病的黑暗。我很难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受了他们所受的苦；他们往往都是我所知道最好的人。 但愿我能够更认识他们的悲惨遭遇。帮助我建设性地去面对我自己的疾病。不让我流于苦毒，达背了祢的旨意。祝福所有医生、护士、研究人员和其他在医学领域内致力于减轻肉体痛苦的人。我奉耶稣的名祷告，祂的名象征了救恩、完全和健康。阿们。

20 忧郁的云雾

虽然觉得虚弱，我依然拜访了印第安人，向他们讲了两次道，并且超出我意料之外的大大得力。主实在赐给我一些自由和热情来向他们宣讲；虽然我没力气站，从头到尾都必须坐着。向晚时分，感到极度虚弱、晕眩，为此痛苦不已。 我这周的光景大致和上周相同，虽然本周的大部份时间，（今天是星期五）我什么事也无法做；常常不能参与家庭祷告。 我只得任由我整个的思绪、挂念随意驰散；因我没有力量阅读、默想或祷告；这很自然地搅乱我的心思。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将所有家当放在一艘小船上的人，这船不幸松缆漂走，卷入湍急的洪流中。可怜的物主站在岸边眼看着一切，哀悼他的损失——但是唉！虽然我的一切似乎都已随波而去，我在一旁看在眼里，却不敢哀叹；因为这将使我的灵更加低沈，身体的不适更加恶化！我不得已只好以一些琐事解闷；虽然同时我也害怕，常觉得自己犯了浪费时间的罪。常常我的良心为我这种利用时间的可悲方式激动不已，令我不得平安；虽然我的身心都没有力量来改进这种情况。噢！但愿神怜悯我的苦情！

沮丧忧郁漫过我身，叫我不知如何活下去。我渴求一死： 我的灵沈浸到深水里，洪涛随时可溺毙我。我受压太重、我的灵惶惑战栗；我的心思无法专注祷告一分钟而不惊惶错乱的；我又格外感觉羞耻，因为我没有向神而活。

祈祷

噢！主，释放我脱离忧郁的黑暗。精神上的病往往较肉体上的病来得更加严重。知道许多至为感性的圣徒，在他们内在生命的旅次之中，也曾忍受过怀疑、沮丧和失意，未尝不是一种安慰。当忧郁的乌云笼罩我，模糊我的视线时，噢！ 主，激发我的记忆力，使我回想起袮辉煌荣面同在的日子。 并赐我耐心，相信当一时袭卷我的忧郁乌云终将消散之后， 我必将再度瞻仰祢恩典的荣脸。因袮是世上的光奉耶稣的名 祷告。阿们。

21 无效的服事

向来很少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不配存在：我认为自己不配承担若神允许，我即将要前往的印第安人中占一席之地， 我想当我面对面正视他们的时候，应该感到羞愧，他们若对我有任何尊敬的表示，我更该羞愧万分。确实我觉得自己彷佛与这个世界隔绝，所有地方都好得容不下像我这样的卑鄙之徒……在我的感觉中，自己是个摆在那里都不合适的受造物，无论是天上或地上。

健康情形比前阵子略为好转；每天能够花一段相当的时间来祷告及专心研读。近来的祷告也比平常更自由、更热切； 尤其是切望神与我同工……而且在晚上的祷告中，我对神的信心及盼望都大大提升。从理性的眼光看，关于外邦人归主的每件事都黝黯如午夜；然而我只能盼望神在外邦人中间成就荣耀的大事。我的灵切望救赎主的国度在世上扩展。

感到从来不曾有过的，无以复加的内在苦闷。我完全被击倒，心绪纷乱，以至于我开始向印第安人讲道时，有时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完，就完全忘了自己想说些什么；或即使我极其艰难地想起我事先想好的内容，却依然觉得陌生，就像久被遗忘的事物，当时仅依稀有些印象。我知道这是一种神智涣散，肇因于忧郁症，灵性衰颓，和一些今早尤其无比重压在我身上的其他因素，主要还是与印第安人有关。这股恼 人的郁闷整天挥之不去；……晚上这股郁闷仍继续着，直到约九点钟家庭祷告的时候。

祈祷

噢！主，释放我脱离服事不见果效的黑暗。没有人喜欢失败，但是我们的个人见证常常只得到冷淡的反应。说明我相信即使情况真的「如幽暗的午夜」，我依然可以信靠祢， 并相信黎明终将来到。阿们。

22 不见神的面

今天我灵里经历了难以言状的剧烈争战，来势之猛胜过泰山压顶和泛滥的洪流。可以说我就像被地狱本身围困住一般：我对神完全失去感觉，甚至不觉得神的存在；这是我的悲哀……这教导了我，一个受造物享受到的每一丁点快乐，都绝对繋于造物主的神。我感到如果无神，就算我在此可活到永远，享受不仅于此，且遍及世上其他一切所有，我还是比一条虫可怜一万倍。灵里的这番苦闷，令我食不下咽；倒觉得自己像个即将赴刑场的可怜恶棍一般。

噢！我的灵，是怎样的一种死啊，当感情因着黑暗的蒙蔽，不能专一于神，却游移他处，寻找只有在神里才找得到的满足！

意识到我在属神之事上的荒疏和衰败：我的灵颓丧，每当我忆起曾在施恩座前享受过的那番火热。我想我若是能属灵、能热心，以天上的事为念，以爱心为神而活，这对我将比生命更好！我灵切切渴望一死，脱离愚蠢和贫瘠，好永远地尽情服事神。我活着似乎没有目的，也没有善举，如此的生命形同重担！噢！死亡、死亡，我仁慈的朋友，快些释放我脱离行尸走肉的躯体，让我灵命丰沛直到永远！

除了经历过的人，没有人知道被摒挡离开神的面时，灵里边受的何种滋味：唉！那眞是比死更苦。

祈祷

噢！主，释放我脱离不见祢面的黑暗。这是最糟的一种黑暗。几乎任何其他事都可忍受，唯有离开祢的面却不能忍受。帮助我细查耶稣在客西马尼园和十字架上的经历。愿我从复活节早晨的光明面来看待祂的被遣弃。也帮助我认同祢的仆人布莱纳，和他所意识到的，与祢隔绝后进入「黑夜」 中的郁闷。当我想到他所处的最黑暗时刻，其后紧跟着一场大觉醒时，愿我将一切事情都交托在祢手中。在我自己经历黑暗时，愿我信靠袮将引领我经过黑夜，直到我再度步入阳光下，奉耶稣名求。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