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艰难旅程

“主向我说:你去吧!我要差你远远的往外邦人那里去。”(徒22∶21)

振庆和被判刑的犯人一同从镇海押解起行,到了宁波火车站,再乘火车到临平,就是浙江省第一监狱。这里约有二万多犯人,电网与铁丝网把监狱团团围住,大围墙里又有小围墙,监房都有编号,建造得非常严密。进入这里,给人一个清楚的感觉,就是你是一个失去自由的人。振庆第一次领受这铁窗风味,心中有说不出的孤独,想念妻子和孩子现在不知如何,更想念教会中的弟兄姐妹们,不知是怎样过属灵生活。现在唯一的安慰,就是深信主是永活的,信祂必永远与他同在,也与他的家和弟兄姐妹们同在。有许多犯人被判无期徒刑,叫他们在采石场干敲碎石子的工作。

在临平暂住没有多少天,临傍晚的时候,犯人们被召集到一块大场地中,人数约有二千,管教人员要他们把东西全都带齐,放在各人身边,然后管教人员走来,用脚踢犯人的包,凡踢出去的,都不准带走,犯人们只是木然坐着,等候发落。

不一会,一位领导模样的人站在一个用石块作成的高台上,用普通话向犯人说话:

“犯人们听着,政府已经决定,要把你们这些犯人带到内蒙古去,加快你们的改造。现在准备出发,路上不许说话,排好队伍。只许你们老老实实,若有任何不服命令的活动,必将从严惩处!”

队长的话还未说完,二千多人一片低低的呜咽哭泣声,每人的头都垂得很低很低,这些犯人中有受运动冲击,被一夜间打倒的政治犯,也有多少面容清白,双手细嫩的知识分子,他们将离开温暖的家乡,到他们从无想到那遥远的内蒙古去,怎能不哭泣难受呢!在这一片悲叹的痛苦声中,振庆心灵中又一次清楚响起去年主向他说的话:

“我要差你远远的往外邦人那里去!”

在他旁边的几个犯人已经注意到,这位身材瘦小的犯人,高抬着头,满面的笑容,令他们希奇的是,他不象是去内蒙古服刑,倒象是去作官享乐一般。有人怀疑他是不是伤心太过,精神错乱了呢。他们怎能知道这位基督的仆人,和他们受苦截然不同——他们受苦,或因争名夺利,被人暗算;或因政治不测受人陷诬;或因肉体放荡败坏犯罪。而他却是为义受苦,却在受苦之前,主已预先告诉他了。许多到内蒙去看管犯人的看守人员,也是为命令所迫,他们岂愿离开温暖的南方?但振庆却是为神所命,甘心乐意地去为主作那美好的见证。神是与他同在,他们怎能知道他内心喜乐的秘密呢!

在这暂住的几天中,令振庆另一件欢喜的事,就是他遇见了三位同遭患难的弟兄,他们是为着写信规劝属世基督教组织的领导胡某,因而一位胡弟兄被判十年、朱弟兄被判十二年(后因在狱中传福音,被加刑,共在劳改场和留场三十年)。小胡弟兄判刑时二十三岁,结婚刚不久,妻子只有二十一岁,是很有技术的产科医生,丈夫判刑后,别人都劝她改嫁,她没有动摇,他们因此剥夺了她产科的工作,叫她去做繁重的苦工,她在白天含羞忍辱,到了晚上,孤孤单单地独自一人,几乎每夜的眼泪把枕头湿透……

朱弟兄是针灸医生,因他常为犯人医病,使队长减少许多麻烦,队长很敬重他,允许他在监房跪下祷告。以后从劳改场被释放,他作了一诗:

“风风雨雨三十年,山山水水六千里。”

横披是“耶稣领我!”

二千犯人从临平监狱的后门出发,到火车站去,时间已在后半夜时分,这天夜里月亮很暗,只有看守们的电筒光在一闪一闪地发亮。一路上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监守人员全副武装,一副严肃的气氛。犯人们默默地走路,谁也不敢说话。振庆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只听前边有人喊了一声:“啊!我的背包带断了。”随后“啪!”的一声包掉在地上,只听看守厉声说:“快走,不许捡!”队伍又不停步的向前走去。

这是一辆装货的火车,犯人们都走进去,在车厢的底板上席地而坐,天刚亮时,火车就向北开动了,这次的路途是痛苦的行程,因火车不能多带粮食,每天早上八点钟,给每个犯人一小碗的碎饼干沫,只有到车站停车时,才可以分到半杯的凉水,只因水实在太少,饼干沫难以下咽,车上通风不足,人的内火发烧,大多数犯人都流了鼻血,四天四夜挤在一起。各人身上都长满虱子,浑身奇痒难受。

四围虽然充满了悲哀的声音,但振庆却不断地祷告默想,因他知道他将去的地方,繁重的劳动、严密的看守正在等待着他。急难还没有临到前,他已经过许多次的禁食,现在身体虽然软弱,但不觉得十分难受。

那些没有受过禁食“训练”的人,在这闷罐似的货车厢里,受着干渴、饥饿、窒息、恶臭和虱子侵袭的煎熬,自然难以忍受,其实,更大的痛苦还在后头呢!

“心中向往锡安大道的,这人便为有福,他们经过流泪谷……。”(诗84∶5、6)

“神是我坚固的保障,祂引导完全人行祂的路。”(撒下2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