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基督在教会的权柄渐失

  我要在此说出自己心灵里的负担。虽然我不敢自认有任何特别的启示,但我感觉到我这负担,也正是圣灵的负担。

  我有自知之明,深知我所以必须把这些话写出来,不外是出于爱心的催迫,绝非因为与其他基督徒起了争端,情绪受了激动而写这些话。事实上,我从来未受过任何人的诋毁、挖苦或攻击。我说这些话,也不是基于与任何人有不愉快的交往;我和我所属的教会,甚至和其他教会的基督徒,一直都保持融洽而愉快的关系。我所以感到痛苦难堪,纯粹是因为看到今天普遍存在各教会中的一种情况。

  我必须首先承认,我自己也正厕身在这个令我恨恶的境况中,我的感受就如以斯拉一样,当他为犯了罪的百姓代求的时候,也把自己包括在内:“我的神啊,我抱愧蒙羞,不敢向我神仰面,因为我们的罪孽灭顶,我们的罪恶滔天。”(拉九6)在这里,我指着别人所说的每句责难的话,也是指着自己说的,因为我也犯了同样的罪。我说这些话,是希望我们各人都能回转归向主我们的神,不再犯罪。

  让我先展明我里面的重担:今天,耶稣基督在那些自称为基督徒的人当中,几乎完全没有权柄可言。我所指的这些人,不是天主教徒,不是自由派,也不是那些类似基督教的教派。我所指的,是一般基督徒,连那些大声表示抗议,自辩是直接从我们的主和使徒们,承继属灵传统的福音派,也包括在内。

  新约圣经的基本信仰是:人子耶稣复活以后,神称祂为主、为基督;天父赋予祂绝对的主权,管治教会——祂的身体。天上、地下所有的权柄都是祂的;将来在祂所指定的日子,这个绝对的权柄要完全彰显出来。但在这个日子尚未来到之前,祂允许自己的权柄受到挑战、被人漠视。今天,世人就正好向这权柄挑战,而教会也忽视了基督的主权。

  目前在福音派教会中,基督的地位就如一位在宪法政制下,权力受到约束的君主一般。这类君主,在国家里充其量不过是维系国民的中心点,只是团结与效忠的象征,作用就如一面国旗、一首国歌。他备受推崇,受人盛宴款待,被人拥戴;但他真正的权力,却十分有限,名义上只是全体的元首,但在国家危急之际,决策权却落在别人手中。在官式场合中,他会穿着全套礼服出席,宣读那平淡无奇的讲辞,而讲稿也是那些真正掌握大权的人事前为他拟写的;这一切都不过是门面装饰,没有实质的意义,但因为自古已然,众人又兴致勃勃,于是就没有人肯废除这些传统。

  在福音派教会里,基督的地位,只不过等于一个受人爱戴的表记。不错,“齐赞耶稣大能圣名”(“All Hail the Power of Jesus’Name”)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诗歌,可以说已成了教会的会歌,而十字架就是教会的旗帜。但在教会每周的聚会中,以及教会的日常事务上,不是由基督作主,而是另有其人。在某些情形下,人还可以让基督说:“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也可以说:“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但讲道完了以后,教会的事务就全由人代策代行了。教会的道德标准,甚至一切活动的方针和方法,都由教会内有权有势的人作主。就因为有了冗长精密的组帜,一位刚从神学院毕业出来的小伙子当上牧师以后,他在教会中实际享有的权力,可能要比主耶稣基督所享有的大得多。

  基督不但没有多少权柄,甚至是毫无权柄可言,祂给教会的影响,也愈来愈少;我不是说已经全无影响,我只是说:那些影响实际上已微不足道,而且渐渐减弱。举个恰切的例子:就看林肯总统所给予美国人民的影响吧。以诚实著称的林肯,仍不失为全国人民的偶像。他那仁慈而粗犷的肖像,仍然随处可见,既好看,又叫人倍感亲切,令人对他充满钦佩;而小孩子们也从小就听惯了他的事迹,无不知道他是个充满爱心、诚实而谦卑的人。

  但当人把这些感觉按住了,他对我们还有什么影响呢?那时候,就只剩下一个好榜样,人们对他的印象,却渐渐褪色淡忘,愈来愈变得模糊了,他给人的影响也就愈来愈少。不法之徒也可以披上林肯的黑长大衣,招摇活动了。在使人心寒的政治舞台上,美国的政客们还不断提说林肯作例子,那简直是极具讽刺的大笑话。

  这也不是说基督徒已把基督做主做王的事实全然浑忘了,只不过这个事实,已给搁置一旁,人们只在唱诗时便挂在嘴边,在情绪激动时就重温一下而已;那感受只如惊鸿一瞥就消逝了,又如在课堂中,大家把这件事当作纯理论般研究一下,但绝少应用到实际生活上去。今天的福音派基督徒,根本就不承认人子耶稣基督在教会中应有绝对的权柄这个事实,也不承认基督有权管治每个信徒的日常生活。

  我们目前的光景就是这样:我们认为自己所接受的基督教信仰,与当日基督和祂的使徒所传讲的一模一样;我们的信仰、实践、道德和活动,都与新约教会看齐。无论我们心里所想的,口里所说的和实际行出来的,都以圣经为根据,绝无问题。我们还认为主所要求我们的,就是要我们忙碌地参与教会活动,这样,我们就是遵守基督的诫命了。

  对我们的主在新约圣经中所显明的教训,我们不是顺从,就是拒绝;但为了避免要在这两者之间作出困难的抉择,我们就宁愿将这些教训,随意加上解释。诡辩术并非是罗马天主教的神学家独有的,我们这些福音派人士,也会用一些好听和巧妙的解释,借以推卸责任。这种手按正合乎人属肉体的性情:让人有借口不去顺服主;叫那体贴肉体的,不再感到不安;又使基督的话全然失去功效。这一切的表现,反映出我们并不相信基督的话所包含的真正意思,总以为祂另有所指。祂的教训,经过人一番解释后,已变得面目全非,但人们却仍旧把它当作一般理论而继续接受下去。

  尽管如此,今天带着“问题”来向基督求教的人,日益增加,还有一些渴求心灵平安的人要寻找祂;可是,人们所推举的基督,却只像一位属灵的心理学家,专给人解决疑难,使人消除内疚,避免产生严重的心灵创伤,又能使人轻易和顺利地适应社会。当然,这样一位新奇的基督,与新约圣经所显示的基督,全无关系。真正的基督,是做主做王的基督;但这位事事迁就人的基督,至多不过是众人的仆人而已。

  也许我该再提一些具体的例子,来支持我所说的,指证基督在今天的教会里已没有权柄。好吧,让我提出几个问题,大家可以从这些问题的答案中找到证据。

  有哪一个教会的执事会在商讨事项前会先寻求主的话才作出决定?参加过教会执事会议的读者,不妨回想一下:曾否记得有那一次开会时,有执事引述圣经来支持论点?

  或是做主席的会提议大家参考主的教训,来处理某个问题?这一类会议开始时,习惯上先来一个公式化的祷告,或是几个人轮流领祷。祈祷完了,教会的元首基督就再没有发言的机会,却由大权在握的人讲话。若有人不同意我的说法,就让他们提出证据反驳,我一定乐意聆听。

  有哪一个主日学教职员会寻求主的话作引导?那些教职员不都是以为他们老早就知道应该作什么吗?他们认为只须思想有效的办法去执行就是了;他们把时间和注意力,都放在计划、规则、进行程序、方法技术上。开会前的祈祷,不过是求神加力给他们去完成拟定的计划。显然地,他们从没有想到主也许会有别的吩咐要他们遵行。

  有谁见过主持会议的主席,携带圣经出席会议,以备应用呢?他们要的是会议纪录、条例、章程之类,而不是主的命令。他们把灵修时间和讨论会议事项,分得一清二楚,两者之间可以全无关联。

  有那一个差传会是真正寻求神的话和圣灵的引导?他们也许都以为自己已做到这一点,但事实上他们早已假定自己的目标是有圣经根据的,因此无需再寻求主的引导,只需求祂帮助他们达成目标就可以了。他们或者也会整夜祷告,求神使他们的计划成功;但他们只求基督帮助,却没有尊祂为主,只求用人的方法,去达成自以为合神心意的目标。这些目标,日久便成为他们的工作方针,从此主在他们当中就连投票权也给剥夺了。

  在举行公开崇拜时,基督的权柄何在?事实上,今天教会的聚会,绝少是由主掌管的,而祂也不能在其中产生多少的影响力。我们唱诗颂赞祂,传扬祂,但却不许祂干预我们的事;我们要照自己的心意去敬拜,还以为传统上既是这样,其他教会也是如此,那就一定错不了。

  有哪一个基督徒在碰到道德上的问题时,会想到从登山宝训中,或新约圣经的其他书卷里找寻答案?在有关施舍、节育、儿女教养、生活习惯、什一奉献、娱乐、买卖交易,或其他重要的事情上,有谁愿意遵从基督的吩咐?

  如果神学院在一切决策上高举基督的话,还会站得住吗?也许其中有一两所是可以维持下去的,我倒盼望事实真的这样。然而大多数神学院,虽说是教导圣经的,但为了得以维持下去,都已被迫采取一些全无圣经根据的工作程序。我这样说,大概也不会错。摆在我们眼前的,就是这个反常的现象:神学院是教导人们有关神的教训,其中包括基督的权柄;但为了令学院能维持下去,往往将主的命令置诸不理。

  引致基督在教会中逐渐失去权柄的原因有多种,我在这里只提其中两种:其中之一就是教会中各种习惯、先例,和传统的影响。这些东西,有如地心吸力一般,影响着教会内一切的活动,还经常施加压力,使这些活动朝一定方向走。不用说,结果就是令教会向现状屈服。在这种情况下,做主的就不再是基督,而是人为的习惯。这种情形也同样见于基督教其他宗派里。在北美洲,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但也许情形没有在福音派教会中那么严重。

  第二个原因是福音派中知识分子的兴起。这些讲求知识之风,并非源于人对学问知识的渴求,只不过是爱慕虚名而已。正因为这样,一些本来该有亮光的、大有作为的人,结果就和仇敌妥协。让我再将这一点详加解释。

  福音派信仰原是基督和祂使徒的真正信仰;但现正落在四面受敌的光景中:在西方国家里,仇敌已放弃采用暴力的方式,不再拿刀枪对付我们,而是满脸笑容,手拿礼物来迎着我们;他们也举目望天,起誓说自己也是信奉我们所持守的真道,然而他们实际的目的,是要破坏我们的信仰,就算不能破坏,至低限度也要改变我们的信仰,使它完全失去属天的样式。仇敌借着哲学、心理学,或人类学等,用听来合理的甜言蜜语欺哄我们重新思想我们在历史上的地位,要我们放弃严谨的态度,对于各种不同的主张,要尽量包容、谅解。

  仇敌们所用的词句,是学院派那种专门术语,结果我们当中部分一知半解的信徒,就趋之若惊,极力去奉承讨好他们。他们也大派学位,就如洛克斐勒(Rockefeller)在大街上向穷孩子们乱抛角子硬币一般。福音派一向受人批评为不学无术(有时这样的批评也是对的),现在既有机会,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死命要抓住这些可以抬高自己身价的衔头,一旦得手,他们简直难以相信,整个人飘飘然,就像隔壁教堂的女高音独唱者,一旦被邀在大会堂登台演唱一般。

  对于基督徒而言,要衡量任何属灵事物的好坏和最终价值,都必须以主在其中所占地位之多寡来作准则。基督是元首?或仅是一种象征?祂是在管理着呢?还是仅在帮闲?一切宗教活动,小至基督徒个人的行为,大至牵涉整个宗派、动用人力物力、耗资庞大的行动,都可以用以下问题的答案来作衡量:耶稣基督是否在其中管理、作主?到那一天,我们的工作究竟是草木禾秸,还是金银宝石,那就要看看我们能给予上述问题什么答案了。

  那么我们该怎样做呢?面对我们的,是三种选择,而每个人都得作出自己的决定:第一,你听了我以上的话,可以恼羞成怒,力斥我传闻失实;第二,你可以点头默认我所说的,但自我安慰一番,力辩事情不可一概而论,还马上声明自己是例外,并未同流合污;第三,你听了这些指责后,谦卑下来,承认自己实在是使圣灵担忧,羞辱了主名,没有照着父神给予祂的地位尊崇祂,祂本是教会的元首。

  上述第一、二种反应,只能叫我们所犯的错误更根深蒂固;第三种反应,如果持之有恒,可以除去我们当得的灾祸。这一切就全凭我们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