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长于动荡的年代

威廉•丁道尔(William Tyndale)生长于动荡的年代,期间英国陷入长期的宗教纷争和政治斗争;而这种混乱局势似乎看来遥遥无期,看不到何时才是尽头。

在这些冲突中,特别引人注目的是玫瑰花之役(Wars of the Roses),亦即一四五五年至一四八五年,英国的约克家族(York families)和兰加斯特家族(Lancaster families)争夺王位的战争,最为惨烈,历时长达三十年。该战争之得名,是因约克族以白玫瑰为徽号;而兰加斯特族则以红玫瑰为徽号。这次战争非常残忍,任何一方一被对方擒获,不是被处死,就是被投入黑牢之中,许多不愿卷入漩涡的良民,纷纷离乡别井,迁徙他乡。丁道尔一家当年就迁至格鲁斯特(Gloucestershire),并改姓为赫金斯(Hutchins)。

一四八五年,兰加斯特族的都铎(Henry Tudor)终于被拥立为王,加冕为亨利七世(Henry VII);亨利七世又于翌年迎娶约克族的伊利沙白公主为后;这场玫瑰战争才因双方缔结了婚约而渐趋尾声。

在一四九四年间,丁道尔诞生于格鲁斯特(Gloucestershire)西部靠近威尔斯(Wales)边界史林桥(Slymbridge)的地方。一般学者,经过考证,咸信丁道尔的父亲业农,拥有一小片农地,生活安定,比周围的贫农稍为富裕舒适。丁道尔还有两位兄弟,名叫爱德华(Edward)和约翰(John)。

丁道尔的家乡位于色文河(Severn River)的河畔,那里农业和商业都很发达。丁道尔的住家离开英国港口布里斯托(Bristol)约十五英里。色文河汇入布里斯托海峡,再注入大西洋。布里斯托也就成为英国中部地区和威尔斯(Wales)一带货物的集散地。

丁道尔小时在家乡附近窝顿(Wotton-under- Edge)读书,为自己进读大学打好基础;那时候英国只有两所大学——牛津(Oxford)和剑桥(Cambridge)。在小学时,丁道尔主要的课程是拉丁文。当时举凡教堂的神甫、政府的公务员、外交官,以及律师、医师、会计师等,常以拉丁语交谈。政府的文书来往也用拉丁文。一个学生读不好拉丁文,不啻丧失了他的大好前途。

由于布里斯托毕竟是一个国际性的通商城市,居住着各色各样的人,所以人们也就以不同的方言沟通和应对。丁道尔生活在众多方言的环境中,加上他有语言天才,故他从小就掌握了八种语言,包括英语、拉丁语、威尔斯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等;此外还要加上希伯来文和希腊文。丁道尔从小就展现了他的语言天赋;神在语言的恩赐上装备他,好在他长大后使用他,用他来从事翻译圣经的神圣事工。丁道尔后来在语言上的博大精深,使他成为属灵文字工作的适合人选。

一五○六年,丁道尔刚满十二岁时,他的双亲把他送到马达莲学堂(Magdalen Hall)读书。马达莲学堂是牛津大学马达莲学院(Magdalen College)的预科学校。他当日用的学名是威廉•赫金斯(William Hytchyns),而不是用如今举世闻名的威廉•丁道尔(William Tyndale)。马达莲学堂里的教师,大部分是天主教方济会教派(Franciscan order)的教士;不过丁道尔入学后的第二年——一五○七年,新任的校长约翰•克莱蒙(John Claymond),却是一位墨守传统的教育工作者。约翰•克莱蒙是一位荷兰学者伊拉斯莫斯(Desidirius Erasmus)的朋友。伊拉斯莫斯的非凡成就,是把圣经译为希腊文;他在丁道尔的一生中,有很良好的影响,下文将会述及。

一五○八年秋天,丁道尔从马达莲学堂,转入马达莲学院,攻读文学士的学位课程。马达莲学院作为牛津大学的院校,后来受丁道尔影响,维持着那种认真阅读圣经的优良传统和学习风气。

在丁道尔进读牛津大学之前二百年,在牛津大学美顿学院(Merton College)的学者柏力(Walter Burley),提倡人们回到圣经的原始经文去。柏力认为圣经是神的话语,人们应该从圣经中的话语里,直接汲取灵性上的滋润和供应。他质疑人们应否凭着头脑,以人的思维能力,来对圣经进行学术研究。他怀疑,人怎能以有限的智力,去认识这位满有智慧、创造万有的神。柏力的远见,实在远在时代的前面,他的话也就没有被同代的人所接纳。

又在丁道尔进读牛津大学之前约一百五十年前,牛津大学巴利奥学院(Balliol College)的学者威克里夫(John Wycliff),一直坚持人们要回到圣经——神的话语——去,威克里夫赞成人们用本国的语文——英文——阅读圣经。威克里夫坐言起行,以身作则,把圣经从拉丁文译为英文。威克里夫还差派他的追随者罗拉德派(Lollards)前往英国各地传讲神的话语,而丁道尔自小就受到罗拉德派思想的影响。

在丁道尔进读牛津大学之前十年,——一四九八年,荷兰的希腊文专家伊拉斯莫斯(Desidirius Erasmus)来到了牛津大学。伊拉斯莫斯于一四六七年生于荷兰的鹿特丹(Rotterdam),比丁道尔足足大了二十七岁,是丁道尔的父辈。伊拉斯莫斯毕业于法国的巴黎大学,是欧洲卓越的希腊文圣经学者。伊拉斯莫斯没有辜负神所赐予他的语言恩赐,于一五一六年在瑞士的巴塞尔(Basle)出版了希腊文新约圣经。他的希腊文新约圣经并排着拉丁文,修正了耶柔米(Jerome)的通用拉丁文圣经(Vulgate)。当时许多人认为伊拉斯莫斯改正耶柔米的拉丁文圣经,是一种冒犯,是一种亵渎;然而他的拉丁文造诣不逊于他的希腊文,他的拉丁文同样表达得十分优美和准确,实在令人读之,不忍释手。除此之外,伊拉斯莫斯又在他所翻译的希腊文新约圣经,加了注解。

当丁道尔还未进牛津大学求学的时候,伊拉斯莫斯已经是英国一个享有盛誉的语言学者。伊拉斯莫斯初期穿梭在牛津大学与剑桥大学之间,并于一五—一年正式担任剑桥大学的希腊文教授。他的希腊文新约圣经就是在剑桥大学任教期间翻译成功的。

丁道尔报读牛津大学时,伊拉斯莫斯已经辞去了牛津大学的教职,转到剑桥大学担任教职。然而,伊拉斯莫斯在牛津大学引起的涟漪,却一直未见消褪。特别是伊拉斯莫斯在他所译的希腊文新约圣经里所下的注解,引起了丁道尔的重视和关注。

伊拉斯莫斯在他所译的希腊文新约注解里,指出了新约时代的教会和十六世纪时的欧洲的基督教的重大差别。从他的希腊文新约圣经的注解,可以窥察到众多修道士的虚伪性。这些修道士,外表看起来道貌岸然。他们自称过独身生活,暗地里却金屋藏娇,有的甚至养育着私生子。伊拉斯莫斯抨击天主教普遍地存在着贪婪的和腐败的现象。当他注解马太福音十一章三十节时,他说到主耶稣呼召人亲近祂,因为祂的轭是容易的,祂的担子是轻省的。伊拉斯莫斯的注脚这样写道:

“真真实实的基督的轭是甜美的,祂的担子是轻易的。只是许多烦琐的基督教团体加上了许多人为的规章条例;至于罗马教宗简直把教会误解为赤裸裸的权力机构。主耶稣教导我们,要弟兄们彼此相爱,因在人间没有什么难处是爱所不能够化解的。主耶稣对人类所作的,是挽回的工作,藉着祂的救赎,使我们可以坦然无惧地来到神面前,使我们能够靠着主的血的功效,满足神公义的要求。但是罗马教以传统的教会自居,在纯正的信仰之外,附加了许多莫须有的框框条条,包括许多迷信的东西。教宗的揽权和滥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多么希望有朝一日,我们可以摆脱罗马教的专制统治,而让主耶稣的生命法则指引我们。”

那些年间,在牛津大学就读的丁道尔,全神贯注地阅读伊拉斯莫斯的论述。他花了好几年时间细读伊拉斯莫斯的希腊文和拉丁文对照的新约圣经,以及伊氏在圣经里的注解。他特别留意到伊拉斯莫斯所指出的那些发生在罗马教里的一切不正常现象,与他在家乡格鲁斯特(Gloucester)和牛津大学里所目睹的,完全吻合。就在希腊文新约圣经出版后的翌年——一五一七年,一场宗教改革运动在德国爆发,掀起这运动的是德国的改革大师马丁路德(Martin Luther)。

一五一七年十月三十一日,马丁路德在德国威登堡(Wittenberg)的教堂的门上,钉上了九十五条反对赎罪券的声明。这项轰动的新闻,不久就像野火般传遍了整个欧洲——包括英国。丁道尔在牛津大学,在比较了马丁路德的声明和伊拉斯莫斯的圣经注解之后,惊异地发现,他们所持的看法雷同,即天主教已经离经背道,偏离了圣经的纯正信仰。马丁路德指出,赎罪券不能救人脱离罪的刑罚,人不能靠着金钱得救;人的得救只能靠着神的救恩。马丁路德说,人是藉着信心,接受主耶稣为他的生命;正如哈巴谷书所说的,义人必因信得生。

伊拉斯莫斯和马丁路德都呼召信徒要回到圣经去。他们的信息,播种在丁道尔的心里。丁道尔既视圣经是神的话语,圣经也就不期然地催促他到主耶稣的面前;他凭着圣经的应许,接受主耶稣作他个人的救主。

丁道尔在牛津大学重生得救之后,立刻向校内的同学们传福音。他本身是一个典范的基督徒,生活上和行为上,都非常有见证,充分地彰显出基督的生命。他的敬虔、爱心,和那近乎完美的品德,赢得了举校上下的尊敬。他在公开的场合,这样传福音:“人唯有因着相信主耶稣,接受主耶稣作救主,才能蒙恩得救。”这样一来,牛津大学一些天主教的顽固派,也就无法容忍他。丁道尔读到马太福音二十三章二十七节:“你们这假冒为善的文士和法利赛人有祸了。因为你们好像粉饰的坟墓,外面好看,里面却装满了死人的骨头,和一切的污秽。”丁道尔看到这是天主教当时的光景。

一五一九年,丁道尔离开了天主教势力根深蒂固的牛津大学——此时他已获得牛津大学文学硕士,转到剑桥大学再求深造。

丁道尔进读剑桥大学时,伊拉斯莫斯早已离开了剑桥,但是伊拉斯莫斯在该校的影响力,仍然可以觉察到。那些年间,剑桥大学是英国改革运动的摇篮地,在马丁路德改革思想的影响下,涌现了许多福音派的领袖,包括高柏飞(Miles Coverdale)、拉第默(Hugh Latimer)、克蓝麦(Thomas Cranmer)、利得理(Nichola Ridley)、毕尔尼(Thomas Bilney)等。

特别是毕尔尼,他是剑桥大学三一学院(Trinity College)的毕业生。他也和丁道尔一样,在获得天主教的禁书——伊拉斯莫斯的希腊文圣经——之后,翻阅到提摩太前书一章十五节:“基督耶稣降世,为要拯救罪人。这话是可信的,是十分可佩服的,在罪人中我是个罪魁。”毕尔尼读完这节经文,深受感动,他喊出说:“保罗是罪人中的罪魁,却肯定自己蒙主拯救!”圣灵藉着这节经文光照他,他看到了基督和祂的救赎。毕尔尼得救后,成为神重用的器皿。毕尔尼带领许多人认识基督,包括上述的福音派领袖拉第默。

剑桥大学的许多学者,以希腊文为热门课程,大家经常集合在一起,讨论希腊文新约圣经。丁道尔经常阅读这本伊拉斯莫斯翻译的希腊文新约圣经,一直到深夜。丁道尔有时走入白马旅舍(White Horse Inn),聆听众多的青年学生,热切地讨论圣经和有关罗马教的问题。丁道尔发现,空谈不能解决实际的问题。大学里崇尚空谈,缺少的是实际的行动。丁道尔暗地里,已经立下志愿,要把伊拉斯莫斯的希腊文新约圣经,翻译为英文。他既立下这个志向,也就毫无保留地献上余生,好把这志愿付诸实现。

丁道尔既决意从事新约圣经的英文翻译工作,就毅然走出了剑桥大学的校门。他曾这样述及他对英国两间最高学府——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的印象:

“在大学里,没有人可以藉着查考圣经而合格毕业、获颁学位;学生们通常要虚耗八至九年的时光,在这期间被一切虚假的,和背道的学说予以洗脑,使他原本的纯正信仰荡然无存,结果把圣经的话语忘得一干二净,然后大学当局才允许这些学生走出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