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们是为了信仰

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在北京召开的政治协商会议上,吴耀宗被选为基督教界的代表。

吴耀宗,广东顺德人,生于一八九三年,长期在基督教青年会工作,曾就读于纽约协和神学院。该神学院院长柯芬博士(Dr.Henry Sloane Coffin)的神学观背叛了基督教,甚至否定神的存在。该神学院是摩登派的窠臼,曾迫害宋尚节,曾把宋尚节关进疯人院。

一九五○年,吴耀宗等提出了一个以肃清基督教内帝国主义影响为目的的自治、自养、自传运动。王明道对这件事的反应是:“基督教界实行三自是对的,但是我们北京基督徒会堂从成立起,从来没有拿过外国人一文钱,我们从开始就是三自的。三自我拥护,但是吴耀宗的信仰我清楚,我曾读过他在《天风周刊》上发表过的文章,我这里也有他的著作《光明与黑暗》一书。他不信道成肉身的耶稣,他不信有神。我和吴耀宗先生的信仰不同,我所信的基督教和他所信的基督教不同。我不能签名,我若签名,就表示我同意了他的信仰。”

王明道不愧是一位先知,正如他在《五十年来》第四章《坚城铁柱铜墙》所揭示的,神把先知耶利米的使命托付了他,耶和华吩咐他说什么话,他都要说。尽管吴耀宗在当时是有权柄的、有地位的、有势力的,王明道仍要说话。王明道指出当年中国基督教的症结和悲剧,即一个非基督徒吴耀宗,代表了基督教,歪曲了基督教,日后甚至参与了对基督徒的迫害。

一九五一年一月十七日,北京宽街聚会处的负责人阎迦勒突然访问了王明道。阎迦勒,内蒙古托克托人。一九三四年毕业于山西省基督教神道学院。曾任内蒙古萨拉齐县耶稣堂牧师;一九四三年阎迦勒脱离耶稣堂,创办自立教会,其间跟王明道关系密切。一九四五年间迦勒加入聚会处,负责北京宽街聚会处,从此和王明道不再往来。一九四八年五月,阎迦勒参加了倪柝声在福州鼓岭山上的第一期同工训练聚会。那次同工聚会的参加者不乏聚会处分布各地的领袖,包括陈则信、张子洁、徐仲洁、陆忠信、缪受训、陈恪三等。

阎迦勒造访王明道的原因,是看出基督徒聚会处是继基督徒会堂之后,将成为吴耀宗的第二个打击目标。

一九五一年三月十四日,阎迦勒对王明道说,凡接受外国津贴的宗教团体,必须向政府登记;王明道答说,北京基督徒会堂从未接受过外国津贴,不能前往登记。四月五日,阎迦勒再次访问王明道,说政务院即将在北京举行“处理接受美国津贴的基督教团体会议”,问王明道参不参加。王明道说,不请我参加最好;请我参加,我也不会去。王明道反问阎迦勒,为什么你希望我参加。阎迦勒说,参加这次会议的人,大多数都是新派人物,严格地说,就是非基督徒。如果他们在会议中定了调,规定什么道理可以传,什么道理不可以传,你以后再唱反调,他们可以扣帽子,说你反政府,你就会被打成反动份子。

王明道说,人家是一百多人,操纵了会场;有些人虽然是基要派,但也不敢得罪新派。我一个人,起不了作用,影响不了大局。阎迦勒于是表示自己也不参加。

一九五一年四月十六日,处理接受美国津贴的团体会议在北京举行,由于基督徒聚会处的全国负责人倪柝声参加了会议,阎迦勒也就追随倪柝声,参加了该次会议。

结果,这次的处理接受美国津贴的基督教团体会议,变成一次控诉的会议。台下一片喊声:“该杀!该杀!”王明道不赞成基督徒发动控诉,认为圣经上从来没有提过控诉的事。吴耀宗等人误把圣经中的真理当作毒素;还控诉传教士毒害中国人。吴耀宗抹杀了一些历史事实,即传教士中也有清心爱主、热爱中国人的,包括戴德生(Hudson Taylor)、古约翰(Jonathan Gotorth)、慕拉第(Lottie Moon)等。王明道不久为此写了《真理呢?毒素呢?》,来批驳吴耀宗这种不经分析、不分皂白的控诉。

吴耀宗的控诉文开头是:“我要代表全国一百万基督徒,对美帝国主义利用基督教侵略中国的罪行,作一个总的控诉。”在王明道的眼光中,吴耀宗并非一个基督徒,他有什么资格代表中国的一百万个基督徒!

一九五一年五月二十九日,王明道阅读吴耀宗所著的《黑暗与光明》一书;他在当日的日记中记着:“吴耀宗此种无信仰的人,竟被称为教会领袖。可叹!可叹!”

此后,他下笔著述《我们是为了信仰》一文,来反驳吴耀宗的错误论点。

王明道所反对的,是非基督徒吴耀宗,不应该代表教会;对于新中国的政权,他认为信徒应该顺服,因为地上一切的权柄都是出乎神。在《权柄在谁的手中呢?》一文中,王明道说:“我们不惧怕任何人,但我们必须顺服神。我们不应当因为怕人而服从掌权的人,我们应当因为敬畏神而服从掌权的人。”王明道在《顺从人呢?顺从神呢?》再度强调:“第一,我们应当顺服神,第二,我们在不违背神的命令的范围内,也应当顺服人的一切制度和权柄。但如果人的制度和权柄与神的命令相抵触,那样,我们便只有不顺从人,只顺从神了。基督徒所以要顺服人,并不是因为怕受人的惩罚,乃是因为敬畏神,因为神吩咐我们服从有权柄的人。”

从此看出,王明道的头脑清晰、冷静、明确。他把非基督徒吴耀宗和新政权一分为二,他不忘记自己是民族主义者和爱国人士。

在清教徒的历史中,约翰•诺克斯(John Knox)如何念念不忘他的故土苏格兰;钟马日如何为他的故土威尔斯(Wales)牵肠挂肚;照样,正如王明道告诉赵君影的,他不会离开他的本土中华大地。生于斯,逝于斯,王明道的高贵情操和属灵的品德实在令人敬佩。

接着在吴耀宗的唆使下,一个声势浩荡的控诉揭发王明道的运动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控诉王明道的人说:“王明道的信息使人悲观厌世;王明道散布毒素,把社会说成是黑暗的,……王明道假借基督的名字,实际上散布着有害的毒素。当许多信徒为了分辨“圣经的真理”和“思想的毒素”而思想混乱的时刻,王明道挺身而出,于一九五四年冬天写了答辩文章《真理呢?毒素呢?》”

王明道在《真理呢?毒素呢?》一文中,揭穿了一个赤裸裸的事实,即吴耀宗一类的不信派,所说的“帝国主义思想的毒素”,不是别的,正是圣经中的真理,也是“如同银子在泥炉中炼过七次的神的言语”。末了,王明道对众圣徒说:

“我们所信的,所讲的,只要确实是圣经里的言语,便是纯净的,正确的,只与我们有益,却不会有害的。我们只管信,也只管传,只管讲。任何人也干涉不了我们,任何人也禁止不了我们。我们不惜为信神的言语付任伺代价,也不惜为传神的言语作任何牺牲。“散布帝国主义思想”的罪名不但吓不倒我们,他们的这种说法适足以显露他们本身那种凶暴的豺狼的真面目,也适足以说明他们那种“用亲嘴卖人子”的丑恶行为。对这种人我们不能再加以宽容了。”

王明道最令人敬佩的,是当他写《真理呢?毒素呢?》期间,他要亲自出席控诉他的集会。当会场上笼罩着一片紧张气氛时,他定睛望着天花板,闭着双唇,一言不发。赖恩融(Leslie Lyall)在《风雨中的教会》(Come Wind Come Weather)猫述会场内多人扬声责骂,也有些人静坐哭泣。控诉集会没有结果,赞成要判王明道死刑或监禁的人数,还不够四分之—。

王明道知道时日不多,他将会被投入监狱,于是抓紧时间,在一九五五年六月九日写完了他一生最后的一篇文章《我们是为了信仰》。在该文中,王明道指出,吴耀宗根本不是基督徒,因为吴耀宗毫不隐讳地说出“道成肉身、童贞女生耶稣、复活、三位一体、末日审判、耶稣再来,等等。这些都是荒诞离奇、不可理解的信仰。”王明道指出,何况吴耀宗又说“我对于这些信仰,无论怎样勉强自己,始终不能接受。”

王明道的全文如此结束:

“我们在信仰上的态度是:凡是圣经中的真理,我们都接受、都持守;凡是圣经中所没有的东西,我们完全拒绝。为向我们的神尽忠,我们不惜付任何代价,作任何牺牲。歪曲和诬陷是吓不倒我们的。人的嘴长在他们自己的头上,他们愿意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不过事实永远是事实,不但神看得清楚,属神的人也看得清楚。无论别人怎样歪曲、怎样诬陷,我们是为了信仰!”

一九五五年四月四日及五日,一件空前的事发生,即阎迦勒亲自邀请王明道,到宽街基督徒聚会处讲道。这时候宽街和史家胡同基督徒会堂同样面临看来自不信派吴耀宗的迫害和控诉,王明道用“我们”两个字把两处的聚会点绑起来,现在他不再分“你们”和“我们”,而是强调说,“我们最有前途”。是的,“我们在属灵的道路上最有前途”。在王明道的思维里,“我们”实际上包括了所有的基要派和福音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