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蒙召奉献后

我前面说过,信心的生活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长进的过程,不断有新的启示、新的看见,在实际生活中一步步跟随主的引领,会走到更纯洁、更宽广的地步,是自由而轻松的。我已经是一个特别蒙召而献上自己的人(蒙召经历另见专题),信心生活方面若没有操练,没有真实地单单依靠神,还要仰赖人、请求人,那就走不出信心的第一步,哪里还说得上是个依靠神、替神传扬真理的人呢!

已往的经历让我明确:要单单依靠神,学习不求人。但这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学好的———会有软弱、糊涂、跌倒,经过神的不断光照才会有新的看见。蒙召后,我献上了自己,就以一个蒙召的身份来接受神一切的供应!生命年幼期,神是为我先准备好、安排好才让我走上去,很安慰、平静又顺利!可是操练是一步步进深的。

后来福州音专并入上海音乐学院,1950-1952年我就在上海继续我的学业,1953年毕业后被分配在杭州工作。五个月后,神极清楚地感动我回厦门全然事奉,这就意味着必须请假,才能离开单位。

当时从杭州回厦门,要先坐两天一夜的火车到上饶,继而从上饶坐一天的汽车到福州,再从福州坐一天的汽车到厦门,全程需要相当多的旅费。刚好有一位弟兄也要回厦门,我们可以结伴同行。一切事都像神已安排妥当。那位弟兄已经买好了火车票,我因为要和他一起走,就非得买同一班车票才行,而我的钱也只够买这头一程的火车票。

准假极其顺利,只半天就批好了,但是没有全程的旅费。我想:”就先到单位预支四十元作路费就行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行李打好了,临时粮证手续(那时粮食是配给制,人员流动,粮证也要随人流动)也办好了。我写一张条子向会计预支旅费,他当场就把四十元给我。当我拿到钱时,心中突然昏暗了。本来心中很明亮、很有把握的,为什么钱一拿到手,心里反而觉得不对劲呢?我走出文化局的大门,拐了一个弯,突然摔了一跤,身子斜靠在路边的土墙上。

我听到一个微小的声音:”一出门就摔倒了!”接着,很重的责备临到我,心里失去了平安和喜乐。

我闷闷地走到一位传道人家中,因为那位弟兄住在那传道人的家里(我的行李也早就寄放在他家里)。他们正在吃午饭,我因为在单位里已吃过了,就在一个小房间里休息,准备午睡一下,以便晚上九点多钟上火车。

我把房门关上,心中默默祷告:”主啊,为什么我一出门就摔倒?有什么事做得不对,主不喜欢呢?是否错在我预支钱的事上?”

我反复求问、思想,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我又回忆了当天早上所读的圣经\<利未记>11章18节,关于什么是洁净的,什么是不洁净的:”凡蹄分为两瓣、倒嚼的走兽,你们可以吃。”洁净的如牛、羊之类。兔子倒嚼却没有分蹄;猪蹄分两瓣却不倒嚼,为不洁净。

那么我在这预支钱的事上怎么说是不洁净的呢?世人在工作单位预支钱是可以的,但我是蒙召的人,要走的是蒙召的道路,还没有为主工作却借钱来走主的道路,这是不对的,不洁净的。一切的需要神自然会亲自负责供应。

我明白后,就从床上起来,拿着四十元去还给单位。我一声不吭地走出那传道人的家,直接到单位里找那位会计。他正在开会,我就递了一张小纸条,请他出来。

我对他说:”今天上午向你预支的四十元,现在还给你,我心里不安”(参西3:15)。

他感到莫名其妙,但却笑着安慰我:”你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吧?这种事很平常的;大家有需要都可以预支,没有关系的。”

我谢谢他的好意,仍然把钱还了他,很安心快乐地回到传道人家。[注6]

晚上九点多钟就要乘火车了。虽然心里安然,但是没有足够的钱,怎么走呢?下午,在杭州的同学们知道我要回厦门了,就请我吃晚饭。其中有一位同学知道我路费不够,且预支了钱又退还,没有其他人晓得我的实际情况。吃过晚饭,我又回到那位传道人的家。实在没有心情和人谈话,我独自走进一个房间,关上门再作祷告。在这非常关键的时刻,我对主说:”若是这几天我所决定的是错误我想回家是你所不许可的,我就不走,向大家说明是我决定错了,不走了。明明没有路费,叫我怎么走呢?请求人不行;预支钱拿到手也不行。该怎么办呢?……”我面对面地向主这样迫切祷告。

是快要雇三轮车上火车站的时候了,客厅中朋友们都在等着为我送行。我尚未与神交涉清楚,实在坐立不安。我只得再跪下去,作最后的一次祷告:”主啊!我将我的一生重新献上,专心依靠你。”当我祷告完,坐在沙发上,我看见对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圣经节,是\<诗篇>三十四章10节:

少壮狮子还缺食忍饿;但寻求耶和华的,什么好处都不缺。

神的话就是生命的粮,我把神的话当成食物吃了,就成为我生命的力量。我非常感激恩主:”寻求耶和华的,什么好处都不缺。起来,走吧!”我走进客厅,与大家道别,请朋友雇了两辆三轮车,就往火车站去了。

火车走了两天,到了上饶。同行的弟兄先下火车,对我说:”我先去汽车站买票。你把行李带到餐馆,叫两碗面,我回来吃完就走。”此时正值春节期间,旅客来往非常多,汽车票要提前数天买,很多人日夜排队也买不到,汽车站里睡满了人。我心中默默祷告:”我主啊!别让我在上饶等车,因为我在这里没有一个熟人。我身上钱不够,要急速赶到福州,我有朋友在那里,可以住宿。”

很奇妙,弟兄一人跑进汽车站,直走到票房前,刚好门开了。里面传出:”还剩下两张去福州的汽车票,谁要?”原来这是为公安局办紧急公务而保留的两张票,因为马上要开车了,公安局不需要,就拿出来卖。恰在此刻,那位弟兄赶到,这两张票就给了我们。周围睡的、坐的、站着的人都呆在那里”我们守在这里等了三、四天的人都买不到,竟然给你们买走了?”

这真是神特别的恩典,两张票是二、三号座位,一号座是替军人带信的军邮人员。我静静地看见神的手在扶持、看顾我们。

到了福州,上海的同学汇钱来了。我就把买车票和路上花费的钱还给那位弟兄,然后分手。这个时候我皮包里已是分文不剩。我在福州住了一个星期。这时,神又感动一位弟兄为我预备了一张二号座位的汽车票回厦门(又是二号座位)。回到家中,口袋里只剩下二角钱。”你是怎么回来的?”这全然是神引导并供应我,使我学习全然相信他,完全顺服他。[注7]

在家中休息了一个月,接下来该如何呢?这是我迫切向神祈祷的。我蒙召是四、五年前的事,目前是否就要出来全时间事奉?或者继续作音乐工作?我非常明确:该走事奉神的道路(另见蒙召的见证)!那怎么走?只有先辞职,而后再一步步让神引导。

我把准备辞职的事向父亲说明,立刻遭到极强烈的反对———父亲患高血压,躺在床上一年多了,没有工作却要花费。家中共培养了六个孩子。大姐前一段时间教幼儿园,协助家庭;现在有升学的机会,到师范学院进修去了。我是第一个从学院毕业出来工作的,每月给家中寄三十元。大弟正在上海读书。二弟做木工,每个月收入有限,也只有三十多元。三妹在北京医学院读书,三弟还在厦门念中学。现在我又要奉献给神,辞去职业。这贫穷的家如何维持得下去呢?父亲又急又骂,半夜睡不着觉,喊我出来,大训一顿。”你先毕业出来工作,怎么要辞职呢?以后怎么维持弟妹读书的费用呢?”

我已经下了决心,而且非常坚定。父亲看我心志已定,无法扭转,就极生气地说:”那就这样吧!家中只剩下九十元,你都拿去。这个家,你去负责,我不管了!弟妹的费用你去想办法。就这样吧!”

我把九十元拿到手,就跪下来祷告:”神啊!是你差遣我回厦门的。家中的情况你完全明白。我没办法负责,还是由你来负责吧!我把一切的挂虑全卸给你。”

当时,银行来了一张通知书———是我在南洋的五叔,他知道我毕业了,就停止每个月的汇款[我与大弟奉献的事,五叔并不知道。我父亲病倒了,五叔开始每个月都寄四十元来协助家庭]。通知书只说:”从本月起停止四十元的月汇”,也没有任何一封信加以说明。

我把通知书拿着,像希西家王得了恶讯就上耶和华的殿,将信在耶和华面前展开(参王下19:14)一样,我跪在主的面前,把通知书向主陈明,自己没有忧虑地仰望他。我相信神会供应我,也会负责这个家。

二弟每个月把他的三十多元工资交给我,这是一项收入;其它的钱我不知道怎么来、怎么去的,只知道”坛内的面果不减少,瓶里的油也不缺短。”妈妈天天向我拿钱买菜、油、盐、煤、米;她从来不问我有多少钱,只是需要时就来拿钱。我每个月要给北京的妹妹、上海的弟弟寄钱,还有厦门弟弟的学费和生活费;所有的经济都由我一人掌管。好像是我在管这个小小的家,其实是神在负责,所以我很轻松。我学会了如何节约开支。家中的收入照常保证有稳定的奉献款以及帮助贫穷的信徒方面的费用。

在我还未获得辞职批准时,我妈妈突然得了恶性的”败血症”,从右手指起一直到整个手臂,病菌发展很快,非进医院不可。我们只好送妈妈入院,我一个人日夜在她身边照顾。妈妈病得特别重,又极缺血。助理医生一直说需要输血,不然太危险。我手头没有足够的钱,不能多输血。输血时,发现虽然血型是对的,但输进去一点点就起反应,发高烧。我说:”不行!不能输血!”一方面是怕引起病情恶化,另一方面是我没有现款———一次就得付上五十元现金。有一次,助理医生自做主张给妈妈输了血,结果引起她发高烧,差一点丧命,被主治医师训斥了一顿。

妈妈重病,我只有仰望求告主,日夜照顾妈妈。小弟上课前顺路到医院,每天三顿饭都是他从家中带到医院给我吃。主任医师向我开玩笑:”小姐吃不惯医院的便菜吧?”其实我是付不起医院的伙食费。

有很多的信徒、朋友、亲戚来探望我妈妈。他们送来了满桌子的鲜花、水果、食品。天天下午都有人来探望、安慰妈妈。隔壁病房住着副市长夫人;她不了解情况,自己猜测说:”是哪一家有钱的老太太病了?请了特别护士(指我)在旁边照顾,还有那么多的亲戚朋友关心来探望。”

有一间(三自)教会非常关心我们家。长执会决议要送我们四十元,帮助我妈妈支付医疗费。教会管账的长老亲自把钱送来给我;当时我心中非常不安,就拒绝接受他们的救济款。他有点生气,因为他们是出于爱心,要帮助我这个困难的信徒。”我的神哪!我答应你的呼召,献身事奉你。我不是贫穷的信徒;他们错看了你对我的大爱。你是那天地万物的主宰。虽然在人看来我的确贫穷,但却不是救济的对象”(因为我从未明确地对人说出我蒙召的详细经过)。

很多好心的朋友背地里替我向主治医师说情,问他我妈妈的住院费可否宽限一些时日慢慢地缴付。这爱心是出于人情,我虽感激,可是却不能同意。我知道借钱不行———上次我已经领教过神的管教了。

妈妈生病住院期间,我杭州的工作单位寄来一百二十元,是我两个月的薪水。单位要我在母亲病好后回去工作。后来我妈妈病情加重,我发出第三次的辞职信,并把一百二十元全部退还杭州。我这第三次坚决要辞职的信一寄出,心灵就像吃奶的婴孩躺卧在妈妈的怀抱里,满有安息和爱的享受。从十五岁到二十四岁,我大半时光都花在音乐专业上。现在,我把它统统放在一边,将自己完全献上给神。顺服圣灵的引导,满有生命平安(参罗8:6)。这是我深深的体会。

但是,我身边还有一个要我负担经济的家庭,还有一笔母亲重病需要缴付的医药费,这笔费用数目惊人。我只有紧紧抓住主,单单地仰望神的供应。我深信,所有临到我的事情都是经过神许可的;神会亲自负责。

在医院,我偶然听说很多亲戚知道妈妈病重,寄了钱来。但我不知道总数是多少,因为我日夜都在妈妈身边,晚间有时就伏在床边,有时就睡在地上。连日的辛苦,使我极度疲劳。有时主内姊妹来帮我照顾一个下午,让我休息。四十天后,妈妈完全得医治,就决定出院。

回到家中,我问父亲:”家里还有多少钱?请都给我拿去缴纳妈妈的医疗费用。”

父亲说:”我们分期缴,因为大家都晓得我们家穷。”

“不,您还是有多少就给我多少,一下子缴清好。分期付款还得经过一些手续,要请人写担保书,担保人还要盖印。最后这笔费用还是要如数缴清。”

父亲只好把钱全数给我,是五百元。谁寄来的我记不清了。

我到医院缴费时,对主治医师说:”谢谢您!我妈妈病好了,要回家了。”他莫名其妙,以为我一定会向他请求延迟付款的时间。不料,我缴上四百二十元,还剩下八十元给妈妈吃补品。妈妈四十天的重病,花了四百二十元,比我退回的薪水还多几倍呢!我的神,依靠你的人真是多么有福!”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诗23:1-2)。

从这以后,家中一切开销都由我的手支出,五年之内我没有向任何一个人借过一分钱。后来,父亲作结论说:”女儿,你依靠神,我依靠你。”

妹妹四年后医学院毕业,大弟神学院毕业,小弟高中毕业。这些都是亲身的经历,真实地见证神对利未人所说的:”你在......不可有产业,在他们中间也不可有份。我就是你的份,是你的产业“(民18:20)。神是我的份和产业;我投靠的是像磐石那么地稳固。神是以利亚的神,也是我的神!乌鸦是早晚给他叼饼和肉来是早、晚,不是有很多的积蓄、整年的储备。”坛内的面必不减少,瓶里的油必不缺短”。就是那一个坛内的面,那一小瓶里的油。没有多,也没有缺。谁也不晓得我的袋子里有多少钱,但我只知道,要用的时候,钱刚刚好;需要的时候,再多也会有。浪费应受责备;而该拿出来的不肯拿出,也会造成短缺。从我毕业后工作不久就辞职,到这时五年过去,我蒙受神极大的恩宠;我的家焕然一新,丰丰富富。这完全是神的恩待和怜悯!

我想到自己是个很愚昧的人,虽然蒙恩多年,神的恩待和供应也很明显,可是我还是没有真实地要撇下所有的来跟从神。家父多年一直患病,弟妹们又年幼。我从小就知道家里相当贫穷;能够勉强维持温饱还是因为姑姑、叔叔们经常的协助。我自幼就有一个心愿:长大了要有一技之长,可以自食其力,不依靠别人。正因为这个心志,我才努力地学习音乐,以备一生之用,免得有求于他人。幼年时的这一个心愿,使我蒙召奉献时难以扭转人生方向;所以我虽然是投靠神,但还不是完整的奉献,还用自己的许多办法解决问题。表现在:我毕业后教一些个别学生,借此增加收入。我想,一个家那么多人,父亲又躺在床上,我只能一半顾家,一半事奉。有几次事情忙不开了,我暗地里小声地对主说:”我主也是三十多岁才出来传道。主的养父约瑟早年去世,有那么多的弟妹,你也是尽上人之责任。我主啊!等我三十岁,弟妹都毕业了,我才能专心事奉你。”

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是非常愚昧的。难道神不是完全负我的责任吗?是的,五年来神是负了完全的责任。

[注6] 关于”平安”,敬请虔读、细想以下经文:

我们重生的时候,主”把我们的脚引到平安的路上“(路1:79)。主耶稣和门徒分离前祷告说:”我留下平安给你们。我将我的平安赐给你们......“(约14:27)。”又要叫基督的平安在你们心里作主“(西3:15)。”......我心里不安,便辞别那里的人......“(林后2:13)。由上可见,圣灵用平安来引导我们。———嫩子注

[注7] “凡事相信主、顺服主、依靠主,这三者是基督徒跟从主最重要、最基本的功课。这三者合起来就叫作’住在主里面’。”———司爱邻(Arlien Spr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