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揭去帕子

“弟兄们,我们既因耶稣的血,得以坦然进入至圣所。”(来10:19)

  在许多教父的名言中,有一句最好的话,就是奥古斯丁所说的:“你为自己造了我们,我们的心没有安息,直到在你里面找到了安息。”

  这位伟大圣徒只用几句话,就说明了人类起初的历史,以及人内部的秘密。神为了自己而造我们。这是唯一能够满足一个有思想的人的答案,不管他曾经推想过什么其他的理由。人如果依从错误的教育和执拗的理解,作了其他的推断,任何基督徒都不能对他有所帮助。对于这样的人,我没有信息可以给他。我的呼吁是针对那些已经被神的智慧开导的人,我的话也是对着那些心灵中饥渴的人而说,他们的内心已经被神唤醒过来,因此他们不需要什么理由作证明。他们心中的切慕就证明了。

  神为祂的缘故造我们。韦斯敏斯特会议所订定的“教义小问答”(Shorter Catechism)及“新英格兰教义初阶”(New-England Primer)仿照古老的方式,所提出“是什么”和“为什么”的问题,并用最简短的字句作答,都是普通世上的文字所不能做到的。“问:人的主要目的是什么?答:人的主要目的乃是荣耀神,并欣赏和享受神,直到永远。”二十四位长老俯伏在那活到永永远远者的面前敬拜,如此说:“我们的主,我们的神,祢是配得荣耀、尊贵、权柄的,因为祢创造了万物,并且万物是因祢的旨意被创造而有的。”(启4:11)

  神因祂的喜悦造了我们。祂造我们的目的,是叫我们与祂、祂与我们,能在属天的交通里,享受亲属般、神秘的甜蜜。神的意思是要我们在灵里得以见祂,和祂同住,并从祂的笑脸中得到生命。但是我们触犯了米尔顿所描写,撒但和牠的使者背判神的那种恶行,我们和神决裂了。我们不再顺服祂和爱祂,在背逆和惊恐中,从祂面前逃避。

  然而,祂是天和天上的天所不能“局促”的神,谁能躲避祂的面呢?所罗门的智慧见证说:“神的灵充满全地。”神的无所不在是一件事实,而且是形成祂的完全神性中所不可少的。然而享受祂的同在,又是一回事。我们原是像从祂面前逃走的亚当一样,躲藏在园里的树木中,或像彼得一样,怀着惧怕的心情喊着:“主啊!离开我,我是个罪人。”(路5:8)

  所以人在地上的生活,是一种离开神的面的生活,我们已经从正常美好的地位上跌落下来,再也保不住原来的地位。因为失去了这种地位,遂造成我们永无止息的不安。

  神的整个救赎工作,就是要消除因那一次背叛所造成的悲惨结果,使我们和祂自己再一次建立正常而永远的关系。这就必须把我们的罪孽予以圆满的处理,使双方完全协调,打开一条活路,使我们与神再有交通,并能在祂面前过生活。同时,由于祂恩惠的工作,感动我们的心到祂面前来。这恩惠的工作,第一步就是使我们对于神有渴慕的心,叫我们心中如同浪子说:“我要起来,到我父亲那里去。”(路15:18)这是第一步,正如中国古人所说的话:“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旧约时代的会幕,是一个灵魂由罪恶的旷野回到神面前的路程的最好说明。归回的罪人先进入会幕的外院,在铜祭坛上献血祭,又到洗濯盆把自己洗净;然后经过一层幔子,进到圣所,那里没有天然的光能够射进里面,只有金灯台发出温和的亮光照耀一切,表明耶稣是世上的光;那里又有陈设饼,表明耶稣是生命的粮,和香坛代表无止息的祷告。

  敬拜的人虽然享受了这许多的东西,然而还是没有进到神的面前,因为还有一层幔子,把至圣所隔开。在至圣所里面有施恩座,神自己住在上面,显出祂的威严和荣耀,只有大祭司可以进到里面去,而且一年只有一次,还要带着血,为他们自己和百姓赎罪。这最后一层的幔子,当我们的主耶稣在各各他山断气的时候已裂开了,写圣经的人解释说,这幔子破裂,就是为每一位敬拜神的人,开了一条又新又活的路,直接来到神面前。

  新约中每一件事物和旧约是互相吻合的。被救赎的人不必再害怕不敢进入至圣所。神愿意我们进到祂面前,并且一生都在祂面前生活。这是实际的经验,不止是一种应当遵守的道理,乃是每一天、每时刻可以享受到的一种生活。

  与神同在,乃是一切侍奉神程序的中心。全部利未记,如果没有这件事,会幕中一切的设备,都如同一种不成文字的字母,对于以色列人和我们都没有意义。会幕中最重要的事实,就是神在那里,祂在幔子里面等候着。同样,神的同在乃是基督教的中心。基督教的信息,就是神等候祂所救赎的儿女知道神的同在。现在流行的基督教,对于神的同在,不过知道它的理论,并未晓得这是基督徒现今可以实得的权利。根据目前基督教的说法,我们只在地位上来到神面前,从没有说到我们可以实际经验到与神同在的事实,像马子贤(McCheyne)那样动人的火热,现今是完全找不到了。这一代的基督徒,就这样用这不完整的说法来量度自己。自足的心,代替了火热的情绪。我们停留在称义的地步,就觉得满意了,不注意到缺少个人灵性生活的经验。

  住在幔子后面,显出烈火威严的那一位是谁呢?不是别人,乃是神自己,就是“独一的神,全能的父,创造天地的,并造有形无形的万物的主”,“独一主耶稣基督,神的独生子,在万世以前为父所生,出于神而为神,出于光而为光,出于真神而为真神,受生而非被造,与父一体”,和“圣灵,赐生命的主,从父和子出来,与父、子同受敬拜,同受尊荣。”然而这神圣的三位,又属一体:“我等敬拜一体三位,而三位一体之神。其位不紊,其体不分。父一位,子一位,圣灵亦一位。然而父、子、圣灵同一神圣,同一荣耀,亦同一永恒之尊严。”

  在幔子的后面是神,世界对祂的感觉是:“或者我们可以找到祂。”祂借着大自然把自己的一部分显示出来,又借着道成肉身把自己更完全地彰显出来;如今祂正等候着要向谦卑和清心的人来一个夺取心魄的完全显现。

  这个世界因为缺乏对神的认识而趋向灭亡,同样地,教会因为没有神的同在而濒于生命枯干。我们大部分灵性疾病的紧急疗治方法,是要在经验上进到神面前去,使我们猛然觉得我们是在神里面,神也在我们里面。这要救我们脱离狭隘的心思,使我们的胸怀开广;这会把我们生命中不洁净之物,统统烧掉,如同在荆棘中的火焰,会把臭虫和霉菌烧掉一样。

  我们主耶稣基督的父神,是一个多么广大任我们漫游的世界,多么壮阔让我们浮游的大海。祂是永在的神,这就是说,祂是在万古之先就有了的。而且超越时间的限制。时间从祂开始,也要在祂里面终止;对于时间祂无所要求,也不因时间的变换而受亏损。祂是永不改变的,这就是说,祂从来没有改变过,也不会有任何一点顶小的改变。若是有改变,就是说祂必须由好的变为不好的,或由不好的变成为好的,但祂不能有任何一种的改变。祂既是完全的,就不能够变为更完全;若是祂会变为更不完全的,那祂本来就不够成为神。祂是无所不知的神,这就是说,祂一下子很自由而不费力地知道一切的物、一切的灵、一切关系、一切事情。在祂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祂是……,此外就没有其他形容活物的名词,可以应用在祂身上。慈爱、怜悯和公义,都是属祂的。祂的圣洁无法形容,没有任何比喻或数字可以把它表明出来的,只有火能把它略略加以描写。祂曾经在烧着的荆棘中显现;祂住在火柱中,一直经过那漫长的旷野道路。在圣所中的基路伯翅膀中间名叫“舍吉那”的火焰,在以色列民族繁荣的年日曾显现过。旧约过去,新约来临,祂又在五旬节降临,如同火焰,分开落在门徒的头上。

  斯宾诺沙(Spinoza)写过关于神的理智之爱,也说出了一点真理;但是神最高的爱并不是属于理智的,乃是属灵的。神是灵,只有重生的人的灵才能真实的知道神。在人的心灵深处必须燃着这种灵火,不然的话,他的爱就不是神的真爱。天国里最大的人,就是那些爱神比别人爱得更多的人。他们侍奉的敬虔,深而且诚,备受敬仰。只要默想一会儿,他们的名字就会在我们脑际一个一个的浮现,而且都带着由象牙的天宫里,发出来的没药、乳香和桂皮的馨芳。

  费伯(Frederick Faber)是一位渴慕神如鹿切慕溪水的人。由于他的渴慕,神向他特别的显现,使他整个人生燃起火热的爱焰,可以与宝座前的撒拉弗相比。他对神的爱,用在同一神性的三位一体其中的每一位,是不分彼此的,而且似乎他对于每一位,都有一种特别的爱情,单单为他存留的。三位一体神的第一位就是圣父,费伯这样歌颂祂:

  就这样坐下 思想神
  啊 何其快乐
  思想祢的思想 呼吸祢的名字
  地上更无再高福乐
  爱的酬报竟就是 父神
  啊 我心喜悦难鸣
  俯身祢座前 伏下
  凝视复凝视

  他对于基督的爱极其炽烈,炽烈的程度几乎要把自己吞灭了。这种爱在他里面燃烧,如同一种甘甜而圣洁的狂热,又如同熔解的黄金液一般,从他口中流了出来。在他的一篇讲章中他这样说:“我们在神的教会中,无论面向哪一个地方,都有耶稣。祂之于我们,是一切事物的起始、中间以及终结。……祂是祂仆人的一切;凡是良善的、圣洁的、美丽的、可喜乐的,主耶稣就是。任何人都不必贫穷,祂若愿意,可以把耶稣作他的产业,为他所占有。任何人都不必沮丧灰心,因为耶稣是天上的喜乐;祂最乐意进入忧伤人的心中。我们对于好多事情都曾言过其实,但是说到对于主耶稣的感谢,或者说到耶稣对于我们的丰盛慈爱和怜悯,便从来不曾言过其实。我们即使把一生的时间用来讲说耶稣,对于应当说的甘甜事情,还是述说不完。永远无穷的时间,都不足够叫我们认识他的一切,或是称颂祂的一切作为。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因为我们可以时常与祂在一起;此外,我们没有其他愿望。”当他直接和我们的主倾谈时,他这样说:

  我是如此爱祢我不知
  约束的途径
  祢的爱似一团燃烧着的火
  烧在我灵深处

  费伯向着圣灵,也是一样的热爱。他不只是在神学上承认圣灵具有神性,和圣父、圣子同等,而且经常在歌唱和祷告中,也不住的颂扬祂。他真正地俯伏下来,前额触地,以表示他对第三位神那种热烈而又虔敬的崇拜。在一首颂赞圣灵的著名诗歌中,可以见到他那种热烈而虔敬的心意:

  神的灵啊 美丽复可畏
  我心不得不为祢而裂
  祢爱情温柔备至
  全为我们这些可怜罪人

  我恐怕引用的句子已经太多,不如把要说的用直截了当的话说明出来。所说的就是,神是如此的伟大而奇妙,又是如此的全然可爱,祂不用加上任何别的东西,只有祂自己,就能满足我们一切的需要。像费伯(他不过是属于数不过来的一大群人中的一个)所认识到对神的敬拜,决不是单从神学的知识中产生出来的,凡为爱神而至于“心裂”的,是到过神面前的人,他们的眼目也仰望过神的威荣。“心裂”,是另一个心情,为普通人所不知道,也不明白的。这些人常常带着属灵的权柄说话。他们到过神的面前,并且向人说他们到过那里。他们是神的先知,不是受教的文士,因为文士只把他所读过的告诉人,而先知却把他所看见过的告诉人。

  这二者之间的区别不是抽象的,只读过圣经的文士和亲自看见过神的先知,二者的差距就如同海洋那么宽阔。我们现今的世代,充斥着正统派的文士,先知到底在哪里呢?文士们生硬的声音,充满了福音信仰的团体,但是神的教会却等候着要听那曾进入幔子里面,用心灵眼睛看见过奇妙圣者的人的柔和声音。像这样的往深处里去追求神,和从实际生活经验上进到神的面前,乃是每一位神的儿女可以享受的特殊权利。

  由于耶稣的肉身受死,已使幔子为我们裂开了。在神那方面,没有什么东西拦阻我们进到祂面前去,为什么我们还在外面滞留呢?为什么我们竟让自己一直在至圣所外面过日子,从来不进去朝见神呢?我们听见新郎的声音说:“求祢容我得见祢的面貌,得听祢的声音,因为祢的声音柔和,祢的面貌秀美。”(歌2:14)我们觉得这个呼声是为我们发的吗?然而我们还是不走进去,于是岁月如梭,我们渐成衰老,而且疲倦,到底还留在会幕的外院。究竟是什么拦阻我们亲近神呢?

  通常见到的答案,只是因为我们太冷淡了。这并不足以解释全部的事实。还有比内心冷淡更严重的问题,在冷淡的背后必定有东西,必定另有使冷淡得以存在的原因,我们要把它找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呢?岂不是我们心中存留着一层“帕子”吗?这“帕子”未曾像会幕的幔子已经被拿掉,乃是还存留着,阻挡神的面和神的光,使我们不能看见祂,这就至今还活着的败坏性情构成的肉体的“帕子”,它生长在我们里面,还没有被交出来接受审判,还未被钉死,也还未予以舍弃。这就是我们从来未真正认识的自我生命所织成的坚韧“帕子”。我们曾经暗中为它而惭愧,而且就因这个缘故,我们从来没有把它交给十字架予以审判。这暗昧的帕子,并不是如何的神秘不可捉摸,也并不难以辨识。我们只要向自己心里察看,就会看见它——织得好好的,或许还有过修补的痕迹;然而,它就是我们生命中的大仇敌,也是我们灵程长进中的一个最有力的拦阻。

  这“帕子”并不是一样好看的东西,也不是我们平常爱谈论的事情。我在此是要对那些心灵中渴慕神,决志跟从神的人说话。我知道他们不会回头,虽他们所走的要经过死荫的幽谷,里面仍有对于神的切慕,使他们继续的往前追求。纵面临任何痛苦,总为着将来的福乐,情愿忍受十字架。因此我大胆地把这一层帕子的内容作一个介绍。

  这“帕子”是用“己”的生命的细纱织成的,它是人类天性中的罪恶。它并不是我们的所为,乃是我们的所是。在它里面还隐藏着他们的狡猾和力量。

  明白地说来,“己”的罪就是以下这些东西:自义、自怜、自信、自满、自足、自我欣赏、自爱,以及其他一大堆类似的东西。这些罪住在我们里面深处,是我们天性中的一部分,使我们不会注意到它们的存在,除非神的光照到它们。这些罪性若有更露骨的表现,就成为自尊自傲、自我表现、高抬自己等等。基督教领袖中,也有这些罪,真是令人惊异。但更令人惊奇的,就是人认为非此不足为伟人,这些并不妨碍他们的见证与所传的福音。这不是故意讽刺,事实上有些教会团体,为了要孚众望,这些罪恶竟然成为必须有的;在高举基督的伪装之下,人高举了自己,这在目前已是非常普遍的事,甚至到了不再有人去注意的地步了。

  有人以为明白了人类堕落和必须借着基督才能称义的教理,就可以救我们脱离“己”的罪恶权势;可是事实上并不如此。那个“己”可以在祭坛上生长,它会眼睁睁地看着神的羔羊流血至死,而一点都不受感动。它会为更正教的信仰而奋斗,会大声宣扬靠恩典得救的道理,同时因工作而心志增强;总而言之,它接受正统神学的培养,它对圣经的讨论,比起闲杂的谈话要高明得多。甚至我们对于神的渴慕,会为它造成一个顶好的环境,让它蔓延和生长。

  “己”就是这一层不透明的帕子,把神的面遮住了。不是知识可以把它除掉,乃要属灵的经历。这就如大麻风不会因着教训而离开我们的身体。我们得自由之前,必须让神做一步拆毁的工作。我们必须让十字架在我们里面作致命的对付。我们要把一切“己”的罪恶带到十字架面前去接受审判;我们必须准备经历一种最剧烈的痛苦,如同我们的救主在本丢彼拉多的手下所受的痛苦一样。

  我们要记住这个:我们谈论裂开“帕子”的时候,只是在想象中说话。我们的思想、意念,会以为这是很愉快的事,但是实际上,这是没有一点愉快可言的。在人的经验中,这一层“帕子”是活的、有生命的纤维物,是用我们身上有感情、有知觉的东西造成的,触到它,就是摸到我们的痛处,把它撕掉,就是叫我们受伤流血。若不是这样,那十字架就不成为十字架,那种死,根本就不算是死了。死并不是一件儿戏的事。把我们天然生命中一种骄养而柔嫩的东西撕破了,那不是别的,乃是叫我们经历最深的痛苦。然而这乃是十字架对主耶稣所作成的事,也是十字架对每一个信徒所要做的,为的是要使我们得到自由和释放。

  我们要当心,不要希望借着修补里面的生命,就可以自己去撕裂“帕子”,要让神亲自给我们作为一切;在我们方面,只要信靠和顺服。我们必须承认,舍弃,拒绝那“己”的生命,算它是钉死了。但是我们还要把那种懒惰的顺受性情,和神实在的工作分别清楚。我们要坚决非达到目的不可。我们不可单单靠一套自我钉死的理论,就停下步来,以为满足了,那就是效法扫罗,把最好的羊羔和牛牲留起来。

  十字架是残忍的,也是致命的,但也是顶有功效的。它不叫你一直挂在那里。时候到了,它的工作要告成,受钉者要断气,此后就是复活的荣耀和权能——痛苦忘记,喜乐来到,并且帕子揭去了;我们在属灵的实际经验中,进到神的面前来。

祷告:

  主啊!祢的道路何等完美,人的道路又是多么邪僻与黑暗,求祢指示我们怎样叫自己死去,好叫我们再活过来,得着生命的更新。求祢把我们“己”的生命的帕子从顶上裂开,如同祢裂开圣殿的幔子一样,我们要凭完全真实信心,与祢亲近。我们要在这地上,在经验中与祢同在,好叫我们到天上与祢同住的时候,不怕看见祢的威荣。奉主耶稣的名,阿们。